
怀念两棵树(外一篇)
两棵树,雪梨,康梨,村东,村西。
雪梨,光鲜润滑,皮薄多汁,细腻而甜,且每个大小均匀,是奶奶亲手栽植,村东我家的地头。树不大,看着有点孱弱,像奶奶,文雅而大度,梨不大不多,满村子人却都尝过。
奶奶总爱颠着三寸金莲,笑眯眯地撩起黑布长襟大褂,兜着雪梨挨家挨户地送。
“尝尝,给娃的,就两个。”
奶奶说着这句话,小心地递过两个梨。
康梨,枝桠蓬生,茂密高大,皮厚看相不好,瘪嘴憋脑,长于村西,属于邻居,且常看护着,不准他人伸手。
记忆中,小孩子总是调皮捣蛋,越是得不到的越想染指。于是,趁邻居不在家,捡起石子,狠命砸去……
总会招来一顿臭骂,有时,邻居会手提被砸落地的残枝败叶,气势汹汹地跑到顽皮者家中,堵在门口,破口大骂!
“前生没吃过?还是青的,吃了不得好死,有报应!”
闯祸的躲在房中,不敢露面,但,偷偷地伸舌头做鬼脸,甚至咬牙切齿,晃着小手指,在心中狠狠地骂着邻居!
雪梨,“夭折”于二叔,梨子熟时,一位长者和我爬到树上,证采摘,二叔拎起雪亮的斧头……
柝柝声中,梨树的碎片纷飞与阳光下,在我的哭喊奶奶的叫骂中,雪梨树轰然倒地……
康梨挂果多,邻居常手持长长竹竿,竿子一端绑着渔网,他,高高坐于树杈,得意中,举起长竿……
没了雪梨,我们常口馋得流口水,但,还是安心地吞下去吧……
不知为何,某年某月,康梨树发蔫,慢慢干枯,不再挂果……
而不死
嗯――哼嗯――
那位老人颤巍巍地一步步捱到大门口,放下破旧发黄的军用帆布包,一屁股坐在石槛上,长一声短一声地,是那么有气无力……
他多年就得了帕金森症,说不完整一句话,所以,更多的是叹气,是含糊不清的半句:而不死?
按以前的乡镇划分,他是属于我们临乡,那时没有公路,步行,山路,大约二十余里路程,不敢想象,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我们这里,想必,他是走过一个村子,干点活,再走过另外一个村子。
忘了介绍,他有手艺――磨刀!
他说子女不给他饭吃,咒他早点死。于是,只要他来了,妈妈总会左找右翻。
“这把菜刀有点钝,诺,这剪刀帮我磨磨。”
于是,老人摸索出一块磨刀石,弯腰开始干活,当然,乡亲们会热情地招呼老人喝水吃饭。
老人比较固执,他绝对不会去我们家里就餐,他随身携带着碗筷,因为,他说自己万一有传染病呢……
天黑时,老人又会哆嗦着,到另外村子去……
曾跟在老人身后,看他一颤一颤地走着,听他一遍一遍地哼着:而不死……
想必,老人过世多年,再也不见磨刀者进村了,今日,看到几副照片,响起磨刀老人,耳边还响着“而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