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赵琳刚起来，大喇叭就喊她的名字。
　　 赵琳骑车来到大队院里，随手一推，自行车“啪啦”一声倒在地上，她疾步走进屋里，屋里只有大队韩书记一个人。
　　 赵琳：韩叔，这么早，咋回事？
　　 韩书记：柳惠林打仗被抓进派出所了。
　　 赵琳：柳惠林？打仗？没搞错吧！
　　 韩书记：电话打到了公社，柳惠林此刻就在城关派出所。你立刻去，现在还能赶上汽车。
　　 赵琳：好，我马上就走！
　　 赵琳忙三火四回家背上挎包。
　　 赵琳：妈，我去县里一趟。
　　 赵琳的妈妈：还没吃饭呢。
　　 赵琳：办完事买个烧饼得了。
　　 赵琳的妈妈：这孩子，什么事这么急，大姑娘了，没个稳当劲！
　　 赵琳在大街四处张望，一个人从家里出来，赵琳喊道：狗剩，过来！
　　 狗剩跑过来：琳姐，啥事？
　　 赵琳：我去县里办事，你送我去缩脖岗，把自行车送我家就行！
　　 狗剩：琳姐，走吧。
　　 赵琳在路边等车的身影。
　　 赵琳坐在公共汽车上的身影。
　　 赵琳在城郊下了车，急匆匆赶往城关派出所。
　　 接待赵琳的正是李春雨。
　　 赵琳：我是幸福公社山湾大队的团委书记赵琳，来接我们大队的柳惠林出去。
　　 李春雨：柳惠林不在这里，已经送到公安局了。
　　 赵琳：不就是打仗吗，多大点事，还至于上公安局吗？
　　 李春雨：这是你别和我说，我也说了不算，你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至于找谁发飙，你可是找不到我。
　　 李春雨给赵琳使了一个眼色，赵琳离开派出所，去了文工团。
　　 赵月儿看见赵琳，喊了一声“琳姐”，就“哇哇”大哭起来。
　　 赵琳拍了拍月儿的肩膀，说道：别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给我说说情况。
　　 看见月儿家里来了人，不少人围过来七嘴八舌讲起事情的经过。
　　 赵琳站起来，说道：麻烦你们照顾好月儿，我去和他们理论。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琳心里有了底气，她没去公安局，直接去了县委大院。
　　 赵琳没有敲门，直接闯进了县委书记办公室。
　　 赵琳：李书记，我找你救苦救难来了！
　　 李书记：这不是幸福公社最有魄力的团委书记吗，什么事风风火火的？
　　 赵琳：李书记，我都憋屈死了！
　　 李书记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赵琳，然后坐在赵琳身边，问道：什么事，给我说说！
　　 赵琳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李书记听。
　　 李书记听完，脸色凝重：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李春雨吗，跑步来我这里。
　　 李威：现场是你出的，把情况介绍一下。
　　 李春雨看了赵琳一眼，就把当时的情况如实介绍给县委书记。
　　 李威面色铁青：给我接张局长。张局长吗，我是李威，你们那里关了一个叫柳惠林的年轻人，对吗？
　　 张局长：刚接过来，还没处理。
　　 李威：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张局长：这家伙下手太狠，张健脑震荡，还躺在医院里。
　　 李威：我问你怎么处理？
　　 张局长：治安拘留半个月，还有罚款、医药费什么的，细节还没定。
　　 李威：具体情况你们了解吗？
　　 张局长：正在调查取证当中。
　　 李威：调查取证？简直就是乱弹琴，马上把人放了，送回文工团，消除负面影响，张健的问题随后在处理。同志哥，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是官老爷的看门狗，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我怎么下台？
　　 李威狠狠撂下电话。
　　 赵琳：李书记……
　　 李威：赵月儿的歌唱得不错，柳惠林的笛子吹的也不错，是个人才。
　　 赵琳：李书记，我就先回去，赵月儿惊吓过度，我怕有什么闪失。
　　 李威：你们熟悉，好好安抚一下。
　　 赵琳：李书记，我先走了。
　　 出了县委大院，赵琳急匆匆赶往文工团……
　　
　　 六十二
　　 从警车上下来，柳惠林有踏进文工团大院，他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宿舍，月儿正坐在他的床上抹着眼泪。
　　 柳惠林：月儿。
　　 赵月儿：惠林。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奔来，紧紧相拥在一起。
　　 柳惠林：不哭，月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儿把头靠在柳惠林的胸膛上，只有这样，月儿才会有安全感。
　　 赵月儿：惠林，赵琳来了。
　　 柳惠林：她来干什么？
　　 赵月儿：或许，就是她来了，我们才能见面。
　　 柳惠林：扯淡，她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能干什么大事？
　　 赵月儿：别不知好歹，她就是咱们公社派来的，在这儿问了一些情况，又急匆匆走了，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
　　 柳惠林：好点没有？
　　 赵月儿：有你在我啥都不怕，惠林，别离开我。
　　 柳惠林：别怕，我不离开你，不会离开你！
　　 夏莉莉：柳惠林，赵月儿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才变成这样的，休养几天就会好的。
　　 柳惠林：月儿，我们回家，离开这鬼地方，我去收拾东西。
　　 柳惠林把赵月儿安置在床上，站起来，刚要动手收拾东西，赵琳就进来了。
　　 赵琳：月儿现在情况咋样？
　　 柳惠林：赵书记，月儿的情况极不稳定，在这里呆下去，我担心她精神出问题。
　　 赵琳：你先收拾东西，我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一辆马车，我姨夫家离这儿不远，我去看看，一定会有办法的。
　　 柳惠林开始收拾东西，他自己的东西刚刚收拾完，赵琳就回来了。
　　 赵琳：怕你们担心，我先回来了，我姨夫正在想办法。
　　 柳惠林：赵书记，你先陪着月儿，我把月儿的东西弄好。
　　 赵琳：没记性。
　　 柳惠林：琳姐。
　　 赵琳：你去吧，月儿这里你不用惦记，我会照顾好她。
　　
　　 六十三
　　 月儿病了几天，在妈妈秦桂兰的悉心照料下，月儿的身心恢复了健康。
　　 赵月儿：妈妈，您怎么了？
　　 赵妈妈：能去县里上班多好，总比乡下强百倍。
　　 赵月儿：妈妈，过去的事情了，咱不提这个好吗？
　　 赵妈妈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月儿说：女人啊，早晚要经过这一遭。
　　 赵月儿：妈你什么意思？我就该用我的身子，用我的廉耻，换取城里的生活吗？
　　 月儿眼泪在眼圈直转。
　　 赵妈妈：闺女，你别多心，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赵月儿：你还是我的亲妈吗？
　　 月儿嚎啕大哭。
　　 赵妈妈上前一步，准备去劝女儿，月儿一指门，说道：你出去。
　　 赵妈妈：我是你妈妈呀！
　　 赵月儿：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月儿躺在炕上，抓过被子盖在脸上。
　　 赵妈妈：白眼狼，有这么对你妈妈的吗？
　　 赵月儿一掀被子坐起来，怒道：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你再不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月儿说得咬牙切齿。
　　 赵妈妈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月儿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去堂屋打了一盆洗脸水，洗脸梳头，穿一身平常衣服出了自己的屋子。
　　 赵妈妈：月儿，你干什么去？
　　 赵月儿：我去死，你满意了吧！
　　 赵妈妈拍着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起来：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月儿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出了家门。
　　 赵妈妈觉得不对追出来，大街上哪里还有月儿的影子。
　　
　　 六十四
　　 柳奶奶在鸡窝里捡了三个鸡蛋，扶着墙往屋里走，忽然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柳奶奶站住了。
　　 柳奶奶：是月儿吧？
　　 赵月儿：奶奶，我都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
　　 柳奶奶：月儿的脚步声特别，奶奶能听得到。
　　 赵月儿：奶奶，你真是神了，走，咱们进屋，奶奶，小心点门槛。
　　 一老一少进了屋，月儿接过奶奶手里的鸡蛋，放在一个小篮子里，这才走过来。
　　 柳奶奶：月儿，好久都没来奶奶家了，奶奶可是想你了，坐奶奶身边，奶奶看看你。
　　 月儿紧挨着奶奶坐在炕沿上，柳奶奶伸出手，在月儿的脸蛋上摸起来。
　　 柳奶奶：月儿瘦了。
　　 赵月儿：奶奶，我还那样。
　　 柳奶奶：别看奶奶眼睛不灵光，我的心里可是亮堂堂的，听你喘气的声音不对劲，是不是和妈妈生气了？
　　 月儿没吱声，眼泪滚落下来。
　　 柳奶奶：好孩子，别哭，奶奶心软，就见不得眼泪。
　　 赵月儿：奶奶。
　　 月儿扑进柳奶奶的怀里，轻轻抽涕起来。
　　 柳奶奶：哭吧，哭出声来，把心里所有的苦闷都哭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月儿哭的更欢了。
　　 柳奶奶：月儿，你脱鞋上炕，奶奶给你摸摸，看头上有没有虱子。
　　 月儿侧身躺在炕上，头枕在奶奶的大腿上。
　　 柳奶奶解开月儿的大辫子，给赵月儿抓虱子，然后丢进嘴里咬死。
　　 月儿慢慢睡着了，柳奶奶把她轻轻放在炕上，然后拿来枕头，又给月儿盖上被子。
　　 柳奶奶伸手摸了一下炕席，随即去了堂屋，在灶坑里添柴引火，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照柳奶奶苍老的脸柳惠林有
　　
　　 六十五
　　 中午，柳惠林下工回来，柳奶奶正在堂屋做饭。
　　 柳惠林：奶奶。
　　 柳奶奶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柳奶奶：小点声，月儿在屋里睡着了。
　　 柳惠林：月儿怎么来了。
　　 柳奶奶：许是在家里受了点委屈，哭了一阵子。
　　 柳惠林：奶奶，我去看看。
　　 柳惠林轻手轻脚走进屋，伸出手轻轻抚摸月儿的额头，月儿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柳惠林起身要走，月儿一把攥着柳惠林的手。
　　 柳惠林：月儿，你醒了。
　　 赵月儿：被你吵醒了。
　　 柳惠林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赵月儿：傻样。
　　 月儿坐起来，穿鞋下地，头发蓬松着，另有一番风味，柳惠林呆呆看着。
　　 赵月儿嗔怪道：没见过啊！
　　 柳惠林：嗯，月儿，你真好看。
　　 赵月儿上前一步，站在柳惠林面前。
　　 赵月儿：看眼睛里拔不出开了。
　　 柳惠林：早就拔不出来了。
　　 柳惠林伸出手，搂住月儿，月儿把头靠在柳惠林的胸膛。
　　 赵刚风风火火闯进来，两个人赶紧分开，不好意思地看着赵刚。
　　 赵刚：继续，继续。
　　 赵刚扭头就走，柳惠林追了出来，月儿也追了出来。
　　 柳惠林：像火燎屁股似地，也不坐一会儿啊！
　　 赵刚站住了：我得回家，我妈急死了，不知道月儿跑哪儿去了，我回来就让我出来找，转头对月儿说道：咱妈就那个思想，你别太在意。
　　 赵月儿：哥，我和你回去。
　　 赵刚上下打量月儿一眼：得了，午饭在这儿吃吧。
　　 柳惠林：你也在这儿吃吧。
　　 赵刚：不了，我得回家。赵刚一指柳惠林：你小子对我妹妹好点，不然我削你！
　　 赵月儿：你就知道动武力。
　　 赵刚：得，这还没怎么地呢，我这个哥哥就成外人了。
　　 柳奶奶：赵刚啊，来家吃饭再回去。
　　 赵刚：奶奶，我走了。
　　 看着赵刚走出院子，两人转回身，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
　　
　　 六十六
　　 赵月儿家，赵刚回来就坐在饭桌旁，端起饭碗。
　　 赵妈妈：找到你妹妹没有？
　　 赵刚：妈你别担心，月儿没事。
　　 赵妈妈：我是问你她在哪儿？
　　 赵刚：和奶奶在一起呢。
　　 赵妈妈：死妮子，有能耐你就别回来。
　　 赵玉秋：有能耐你就别找！
　　 赵妈妈：你给我滚，我告诉你赵玉秋，这个家我说了算！
　　 赵玉秋：騍马上不了阵。
　　 赵妈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刚：赶紧吃饭吧，吵吵什么，吃饱了撑的。
　　 赵妈妈：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赵玉秋：一家人就你是好东西！
　　 赵刚：不吃了。赵刚把筷子用力摔在桌子上：我要是妹妹，这个家就不回来！
　　 赵妈妈：还反了你了，滚！
　　 赵玉秋撂下筷子，下地穿鞋：我也滚！
　　 赵妈妈：都死在外面别回来！
　　 赵妈妈声嘶力竭喊着，伤心地哭了……
　　
　　 六十七
　　 柳惠林上工去了，家里只剩下柳奶奶和赵月儿。
　　 赵月儿：奶奶，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柳奶奶捶着腰：人呐，上了年纪就不中用了，啥毛病都来了。
　　 赵月儿：奶奶，您的身体很硬朗。
　　 柳奶奶：硬朗啥呀，我自己心里清楚，惠林的事一了，我就撒手不管了，找他爷爷去了。
　　 赵月儿：奶奶，我不想让你走。
　　 柳奶奶：傻孩子，生老病死是天老爷管的事，让你啥时候去，躲不过去。
　　 赵月儿：惠林有奶奶在，真幸福！
　　 柳奶奶：奶奶是不祥之人，老头子、儿子媳妇还有姑娘都没了。惠林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八岁没了娘，十四岁爹爹也不管他了，原以为姑姑能照顾他，哪成想姑姑得了痨病，我这个瞎眼奶奶就是惠林的累赘。
　　 赵月儿：奶奶，快别这样说，您老人家心眼好，惠林又孝顺，咱庄户人过日子，就图个和和顺顺！
　　 柳奶奶：这话我爱听，唉，咱家穷啊，我有事累赘，谁肯嫁过来啊！
　　 赵月儿：奶奶，惠林不愁，能说上媳妇。
　　
　　 六十八
　　 柳奶奶与月儿唠的正火热，屋外传来自行车的声音，红公鸡“咯咯”叫着，显然是来了生人。
　　 赵月儿：奶奶我出去看看。
　　 月儿趿拉着鞋跑出去，月儿一只手撑住门框，身子靠在门上愣住了。
　　 赵月儿：是你。
　　 郭可心：月儿，你也在这里。
　　 赵月儿：你怎么来了？
　　 郭可心：我来看看奶奶。郭可心走到跟前，指了一下月儿：你这……
　　 赵月儿：你瞧我，可心，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