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记得吧？”钱山有些拿不准。
　　
　　 六
　　 叶丽在高大一的公司里已经上了一周的班了。就在她到的第二天，她瞅准高天一一个人在办公室，就过去红着脸将钱山的事跟高天一说了。高天一说：“我是有个哥哥在市委组织部，这事我一定跟他说，让他尽最大努力。再怎么说，这事是你叶丽找我的。冲着这，我就得帮你。”叶丽说：“那我先替钱山谢谢高总了。”高天一说：“这事跟他没关系，我只是为你。”叶丽不好再说，就退了出来。她心里有数，高天一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能办到。回家她跟钱山说了，钱山说哪天找个机会请高总喝酒。在公司里，她专门负责编一份内部小报，她将编好的小报送给高峰高总审阅。高天一还真一本正经地看了遍，看完却忽然转了话题，问：“那项链不好看吗？怎么没戴？”叶丽一下子紧张了，低着头，说：“那……很好看呢。只是……”高天一从大办公桌子后面走过来，按了按叶丽的肩膀，说：“戴上吧！那条链子就是为你而设计的。”
　　 第二天，叶丽犹豫了很久，还是戴上了绿松石的项链。那天上午，高天一出去谈生意了，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才回来。他一回来就看见叶丽脖子上的项链，也没说，只是请她晚上一道，说有个客户要见面。叶丽想推辞，但高天一没给她推辞的时间。高天一说：“十分钟后跟我一道出发。”
　　 所谓的客户，其实是高天一早年的一个朋友，现在在香港。这次回乡探亲，高天一请他喝酒。两个男人，说的都是青年时候的事，打架，吹牛，追女孩，边说边喝，话越说声音越大。叶丽提醒他们小点声，别影响了其他客人。两个男人却不管不顾，越吹越来劲。叶丽先是听着有些烦，后来却渐渐地听进去了，听入神了。她也好奇高大一这样一个大男人，高中毕业后到底干了些什么。他们说到女人，那朋友说高大一，你还记得当初你追那个小燕子的没追到，哭着一个人喝了一瓶酒的事吗？高大一说当然记得。他拿眼看了看叶丽，说叶丽你一定不相信，我当时真的喝了一瓶白酒，死了三天。那朋友又说我还记得你说高中时就暗恋过一个女孩子，为此还想出家，现在呢？高天一没说话，只是又低头喝了口酒。朋友问怎么了，忧伤了？高天一说都老大不小了，还忧伤？他又转向叶丽，问她你想听听我高中时暗恋的事吗？叶丽掠了下头发，高天一说叶丽，你一定不会想到我暗恋的其实就是你。叶丽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她赶紧说高天一你可别瞎说，以后不能再提了。你们喝酒，我得回去了。高天一说生气了？叶丽说不是生气，我是得回去了。我们家的小月亮还在等着回去喂奶呢。
　　 叶丽说着就出了饭店，拦了出租车。等她快到家时，高天一发了个短信：请原谅。叶丽回复道：没什么。以后别提了。
　　 小月亮正眼巴巴地坐在沙发上，钱山在书房里上网。他见叶丽回来，有些兴奋地告诉她组织部通知他到市委党校学习三个月。这党校学习往往是个信号，说明有提拔的可能了。他说这事一准是高天一高总找了他哥哥，上面直接打了招呼，不然县委组织部的人哪能想到他？叶丽说这是好事。钱山说当然是好事，高天一那人办事还真扎实。叶丽笑了笑，上前想抱抱小月亮，小月亮却不动。它一边不理你，一边又睁着清亮且有几分让人怜惜的大眼睛看着你，这让她很有些不安，进而还有些歉疚。她拿出牛奶，喂小月亮喝。一边喂一边说：“别淘气了。我也是得为工作呢。听话，我们的小月亮最乖了。”她摸着小月亮的头，却想起高大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喝酒，这男人啊，一旦喝起酒来就疯了。她想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她给高大一发了个短信，让他别喝醉了，伤身体。高大一没回。她的心就一直忐忑着。那天晚上，她居然失眠了。
　　 钱山满怀憧憬去了党校。叶丽每天早晨上班，快到公司时，戴上绿松石的项链，下班快到家时再取下。她不想让小月亮看见，她怕它又不断地闻来闻去。高大一却一如既往，每天都要到办公室来看看叶丽，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有天下午，魏红过来了，高大一就又找了几个同学去喝酒。酒后大家提议去K歌。叶丽说真不行的，我得回家。钱山去市委党校学习了。高大一沉默了会，说那也是，下次方便，再请你唱歌吧！
　　 这天晚上回家，叶丽突然头疼。她打电话给钱山，钱山让她吃点药，早点休息。第二天早晨起来，头疼却越发地严重了。她撑着起床，看见小月亮坐在小摇篮里，她说：“生病了，怎么办呢？”小月亮仿佛听懂了似的，下了摇篮，过来在她脚边蹭了蹭。她感到头晕，站不住。她怕自己摔倒，一个人在家，要真是摔倒了，连扶的人都没有。她慢慢地又躺回床上。她想再睡一会儿，或许会好些。只要好些了，就可以去上班，顺道去医院看看。可是等到八点，头依然疼。她只好打电话给高天一，说病了，请一天假。高天一问什么病，严重吗？她说头疼，没事，休息下就会好的。高天一说那就好好休息吧，一定得好好休息。她挂了电话，又吃了点药。然后抱着小月亮躺下。小月亮一动不动，偎在她怀里。她摸着小月亮光滑的毛发，渐渐地就睡着了。
　　 高天一的电话叫醒了叶丽。高天一说他到了小区，要上来看看她。她说真的不必了，没事了，头疼也好多了。他说那可不行，我既然来了，就一定得上去。她只好说：“那就上来吧！”高天一提了一只花篮，还有水果，同时还在药店里买了一大堆药。他说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样的头疼，所以将治头疼的药每样都买了一点。她说高总你这……高天一按住她，说：“少说话。说话会引起脑血管兴奋，头疼会加剧。”她说：“还有这道理？”高天一说：“我自个儿揣摩出来的。”她要泡茶，他不允。说了会话，她头疼又加剧了，额头上直冒汗。高天一说赶紧休息吧，说着就扶住她。她也是实在顾不上了，就让他扶着回房上了床。高天一站在床边上，望着她。又拿来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她望着他，他停了手，然后猛然向她俯下身来。她有些张皇，他的温热的气息渐渐近了。她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刻，她听见高天一“啊”了一声，接着，她看见小月亮正圆睁着眼，愤怒地站在床上。高天一额头上有一道血痕，他通红着脸说：“这……这……我先走了。好好休息，不打扰了。”她没来得及说话，高大一已经快速地跑出去了。
　　 黄昏的时候，叶丽的头疼竟然全部好了。她起来抱着小月亮出门散步，在小广场碰见王阿姨。王阿姨说小翠怀孕了，生了八个娃。叶丽问那八个娃呢？王阿姨说都送人了，小翠也不见了，估计是去找它的那些娃去了。叶丽想说什么，却没说。她回头喊了声：“小月亮。”小月亮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叶丽蹲下身子，似乎是对小月亮又像是对自己说：“我是不是得换个工作了？”
　　 小月亮听着，却跑了开来。叶丽顺着它的身影看：原来是钱山不放心，特地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