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离离黄花瘦(散文)
“萱草朝始开,呀然黄鹄嘴。仰吸日出光,口中烂如绮。纤纤吐须鬣,内冉随风哆。朝阳未上轩,粲粲幽闲女。”
上面这首诗是宋代苏辙咏《萱草》的,萱草就是黄花。当然此黄花并非古代诗文里所写的菊花,它是一种保健营养菜,也叫金针菜。
据民间传说,黄花源于祁东官家嘴。从前,在官家嘴的一座山上有一个朝天岩,岩石丛中,有神草一株,在乱石逢中生长开花,因其为天上黄花仙子托身,遂被人们称作黄花。后遭歹人争夺,神草四分五裂。青年农民张郎因护神草遭毒打,当他带着满身伤痛回到家中,突然发现足下有东西在蠕动。他定眼一看,原来是神草的残根发出了半寸长的嫩芽!他顾不得伤痛,连夜把移栽到后院,并精心培植、呵护。黄花仙子深感其恩,便变成一美女以身相许。黄花仙子私配张郎的事被歹人焚香告到天庭,玉帝大怒,遣天将捉拿了黄花仙子。分别时,她从天上撒下—个背篓和一张字条来,字条上题的是一首诗:“黄花年年开,妻心留尘埃。花开千万朵,恩情深如海。霞本天上物,今落地面来。天地本一家,长恨两分开。黄花入背篓,如妻投夫怀。劝君摘花食,青春又重来。”
张郎见了题诗和背篓,就像见了亲人,泪水不由潸然而下。从此,他精心培育黄花,不分是炎炎烈日,还是风雨交加。不到两年功夫,那黄花竟开蔸散叶长成了一大片:先是绿叶满地,接着抽出千万条茎秆,像箭一般挺立着;接着开出了数不尽的针条状的金灿灿的黄花。张郎摘花尝尝,果然提神忘忧,白头发转青了,脸面也红润了,又好像回到了青少年。张郎高兴地把种植黄花的方法广传给庄稼人,即菜农,让大家共尝甘苦,同葆青春。
菜农说,这黄花一般每到下午四点钟左右,那已长成的花苞便要开放。这可正是黄花仙姑被迫返回天庭的时辰。后来,人们为了表达挽留黄花仙姑的深情,在每天下午四点钟之前就都到地里采摘花苞。
再后来,祁东西区普遍种植,黄花菜成了祁东的享誉神州的土特了土产,黄花经济成了祁东县农业的支柱产业。因此,西区的菜农每到黄花采摘季节,每天都要忙于采摘黄花,不管是烈日炎炎,雨线绵绵。采摘黄花的劳累与艰辛远远超过双抢,与传说故事中的浪漫沾不上边,个中滋味只也可意味,不可言传。
我所在的村虽隶属祁东西区,但因田土少而没有种黄花,无需采摘。每到抢摘黄花时,我闲在家里无事可做。有一年暑假,我的初恋,一个算不上漂亮但为人善良纯朴的姑娘就特来家请我去帮她摘黄花,我欣然应允并随之前往。
那天正午,我俩没吃中饭就背着竹篓去黄花土里去摘黄花。她家的黄花地在一片山坡上,一块块的黄花土呈阶梯状由下往上攀升,绿油油的长条叶托举一支支修长挺立的绿黄箭,箭头分出几枝花柄,花柄上长着细金条似的黄花苞,在微风中,在烈日下,轻轻地摇曳,并焕发着生机活力与幽幽清香。我举目望去,菜农们戴着遮阳工具,背着趴篓,目注箭头,双手并用,敏捷地采摘着该采的长条形的黄花苞。毒辣的太阳当空而悬,人们大汗漓淋,浑身湿透了。可是大伙不顾上擦擦脸庞上流淌的油腻汗,一门心思都在采摘黄花上。因为大伙都知晓,黄花是一种非常有个性的神草,采摘加工非常讲求时效性和新鲜度,超时了就会花苞开散。开散的黄花加工了,既没看相,也无鲜味,卖的价贱,碰上黄花丰稔年,那就根本找不到买家。因此,摘黄花是在与时光争钱财,菜农们特别忙碌和特的辛苦,一般中饭与晚饭同食。黄花采抢摘加工完了,菜农也都瘦了黑了,简直与非洲人别无二致。可以这么说,你桌上鲜美可口的金针菜每一根都浸透了菜农的血汗与艰辛!
看了大伙冒着炎炎烈日,紧张而有序地采摘黄花的劳动场面,我就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进入黄花地,她粗略地教给我方法后,我就开始采摘了。我照着她说的,左手轻握绿箭杆,右手采摘花苞。可是我不是眼拙,就是手笨。有好几回,我“黄鳝泥鳅一篓捉”,把该摘的不该采的都摘了,还弄断了几杆黄花箭。我晓得,摘过头了,今后几天都不用摘了;折断了箭杆,这株黄花彻底毁了。自己出了如此低级差错,一种负疚感不禁涌上我的心头,脸上呈现出难为情的神色来。她见状并没指责我,而是笑盈盈地说:“不要紧,你是教书的,肯定对摘黄花不在行,慢慢就熟了。”说完,她又手把手地教了我几遍黄花的采摘方法。按照她的方法,我几经实践,终于可以自如地采摘黄花了。
我与她在下午四时左右就把她家几分地采摘完了,这时,我觉得脸上像火烧了似,又烫又痛的,浑身的汗水已被烈日的光焰烤干,衣裤上尽是盐渍绘成花斑,贴在身上怪受难的。口干舌燥的,肚子咕咕直叫。
赶回她家,我豪饮了几碗水,刚吃完晌饭,她就忙着加工黄花。她把黄花分成一笼筛一笼筛的,依次放进大荷叶锅里蒸,我则帮着烧火。经过她与我的协作,半个下午,我们就把当天摘的黄花蒸熟摊晒在屋外的一张张竹搭子上了。
帮她摘黄花的事,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了,但我却无法忘记。因为她是我的初恋,否则,我一个只会拿粉笔的,是不会去受那份罪的。那摘黄花的滋味与艰辛,我这一辈子都铭记于心。在烈日正毒的时候,菜农们走进滚烫的黄花丛中去采摘黄花,那处境与心态白居易老先生早就作了描述:“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现在想来,我与初恋的结局似乎早就注定了,她不该邀我去帮她家摘黄花,起彩不好。因为黄花仙姑与张郎的故事固然有几许浪漫的情调,但更多的是凄楚与悲凉——黄花仙姑被囚禁天庭,张郎于地上侍弄黄花,两人永远是分离的。
而今,随着黄花品种的改良,菜农们选种了几个时段的黄花,或凌晨,或清早,反正避开了烈日似火的时段,免了长时间被紫外线曝晒的痛苦。黄花加工工艺的进步,菜农们无需蒸制了,直接洒上药粉,腌制后晒于竹搭子上,雨天就送进电烤房。这样,既减轻了劳动强度,也打消了菜农们雨天的顾虑。尽管如此,采摘黄花菜还是令人烦闷、辛苦的农活。黄金细条似的、鲜美可口的黄花菜依然浸透了菜农们的血汗与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