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元成有个哥哥叫许元素。
　　 许元素七二年去当了兵。至于是什么兵种，不知。
　　 许元素去当兵，家中似乎也没什么改变，父母该去下地做事的，还是要去做事。倘真要说改变，就是许元素说了多回的媳妇说成了。
　　 之前，媒人跑去女方家都说了好些回，脚都走大了，嘴皮子都说破了，女方就是不答应。不答应的理由其实也蛮简单，就是嫌许元素是个盘泥巴垞的。媒人也是尽责，见死活都说不转女方家父母，媒人眼珠一转，信口开河道：“男伢正在检查身体，有可能要去当兵。”
　　 女方父母一听，眼睛都瞪大了。这才有了活口，却还是不放心道：“等他能去了再说。”
　　 媒人回来一说，许元素的父母却为了难，却又不好发作，埋怨媒人多事。媒人却不理这些，媒还是呵呵笑道：“现在不正在验兵？”
　　 许元素的父母却为难道：“行吗？”
　　 媒人一拍胸脯，打包票道：“保家卫国，有个什么不行？只要你们舍得叫你儿子去当兵。当兵的事情包给我了。”
　　 父母一听，也只得勉强答应了。
　　 也不是父母不同意，只是乡村人的老习俗，叫“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现在，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也只得同意了。
　　 媒人得到了许元素父母的同意，跑去跟大队书记一说，大队书记听了，竟满口答应了。
　　 大队书记这时也正为当兵的事发愁哩。
　　 这些时日，支委们为完成验兵的任务，几乎走遍了全大队的适龄青年家，就是没得人答应。不答应的理由也蛮简单：他这一走，家中没得人做事了。
　　 其实，之前，书记也去过许元素家。许元素的父母也是这样回答的。
　　 现在听媒人这一说，书记大有喜从天降的感觉。还直夸媒人替他做了件好事。
　　 许元素去换衣服那天，媒人又去了女方家。
　　 女方父母一听，竟笑呵呵答应了。
　　 许元素去部队，要是闹好了，姑娘不就成了官太太？
　　 媒人得了这一准信，在女方家吃过饭，哼唱着老戏回了家。
　　 许元素的父母听了，多日的愁绪也一扫而光。觉得大儿子去当兵也值。
　　 二
　　 七四年，许元素回了家。
　　 女方父母得信，心里乐开了花，姑娘也大了，也有二十一二了，也该出嫁婚配了。父母请了假，提了礼品，跑来看女婿。可一见了许元素那样，父母的心里有如寒冬腊月，都寒到了脚底板。父母不死心，跑去跟媒人说：“要退婚。”
　　 媒人听了，淡然一笑，淡然回道：“你不怕砍脑壳？”
　　 父母一听，愣住了。
　　 母亲疑惑地问：“退婚还犯法？”
　　 媒人答道：“这是军婚！”又道，“你不怕砍脑壳，我还怕去坐牢哩。”
　　 母亲听完，伤心地滴下泪来，口中只喃喃道：“把个姑娘活活推水坑里了。”
　　 原来，许元素搞的是工程兵。一次放炮时出了点意外，人虽抢救了过来，脑袋却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先在部队休息了一年。清醒后，说要回家。部队派人送他回了家。每月定时送来药品，还嘱托许元素的父母看顾。抚恤费也是逐月送来。
　　 许元素每天吃完饭后，哪里也不去，就坐在自家大门口，手中拿了根木棍，口中不断地叫道：“放炮啰，放炮啰……”
　　 父亲问：“那我姑娘？”
　　 媒人答：“等着吧。”
　　 父母二人叹息着回家去了。
　　 年底，许元素的伤势有所好转，人也清醒了，又说要回部队。
　　 部队又来人接他回去了。
　　 女方家听了，久蓄心中的一口气，终于释放了出来。天天只盼着许元素回家。
　　 转年，部队又传回讯息：许元素因病情复发，抢救无效，殉职了。同时送回家的，还有一块“烈士家属”的牌子。
　　 女方家虽觉伤心，却也暗自庆幸：姑娘总算解脱了。
　　 没过几日，不待女方家派人去请媒人，媒人却自来了。
　　 媒人嘻嘻笑道：“跟你家姑娘做媒的。”
　　 女方的父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父亲跳起来叫道："做的好媒！害我姑娘这大了！”
　　 媒人却不以为然道：“这怪我？世事难料嘚！“见父母不再说话，媒人说，“我管闲事，落闲事，姑娘也大了，再找其他家也难，干脆跟了许元素的兄弟元成吧？”
　　 女方的父母听了，眼睛瞪得溜圆。母亲道：“别个同意？“
　　 媒人笑道：“就是许家父母差我来的。”
　　 女方的父母一听，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至此，哥哥许元素的未婚妻，跟了弟弟许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