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青春殇(小说)
小妹醒了,哇哇大哭,赵欣宇猛吃了一惊,立即向小妹跑过去。
“哦哦,欣慰别哭,妈妈做饭呢!”赵欣宇把小妹抱在怀里,不住地哄着她。
“欣宇,把欣慰报给我,你管做作业!”奶奶在邻近房屋内叫他。
每次回家,赵欣宇都会到奶奶屋内问安的,今天挨了打,心中抱怨,竟忽略了奶奶,他有些歉疚,抱着欣慰,不好意思地走进奶奶的屋内,忙说道:“奶奶,你身体不好,还是我抱吧!作业回头再做!”
奶奶不高兴地说道:“我下身不能动弹,上身不是好好的吗?给我吧!……你不做作业咋行啊!快,把欣慰给我!”
欣慰不哭了,张开粉嫩的小手,笑着要奶奶。
赵欣宇只得把小妹交给了奶奶,看着奶奶和小欣慰玩得不亦乐乎,欢天喜地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做作业了。
很快,妈妈做好了饭,喊他吃饭。
赵欣宇收拾好了书和笔,来到厨房,舀了半盆水,端给奶奶洗手。他接过小妹,等奶奶洗过了手,再把小妹递给奶奶。这时候,妈妈盛好了饭,给奶奶端过来。妈妈一边从奶奶手中接过欣慰,一边把饭放到床跟前的凳子上,向赵欣宇说道:“去吃饭吧,下午上学别晚了!”
赵欣宇答应了一声,急忙向厨房跑去。
吃过饭,赵欣宇匆匆忙忙地向学校跑去。到了学校,还没到上课时间,他跑了趟厕所,回到教室,抓紧时间完成上午抄的数学题了。可是他总是心静不下来。只要一动笔,四少的丑陋凶恶的面孔就会闯进脑海中,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挥舞着匕首,寒光闪闪的,刺向他的颈嗓咽喉。
赵欣宇总是被这些癫狂奇怪的幻想骚扰得失魂落魄,大汗满头。就算没这虚妄的想法,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唯恐四少会突然出现在窗户前,或者闯进教室内,找他的麻烦。
课堂上他总是出神,数学老师发现他神情怪异,以为这个最有希望的学生不学好,到了关键处提问他,他愣怔半天,不知所以,被老师训斥了几次。看着老师失望的神情,他也很痛心,可总是克制不住那怪异的想法。
课下,紫鹃瞅着机会,凑到他跟前,关切地问道:“咋啦?马姐又找你的麻烦啦?”
“不是,四大恶少跟我要一百元钱,说给马晓燕过生日!你也知道俺家的情况!”赵欣宇愁眉苦脸,就像世界的末日。
紫鹃想了想,安慰他道:“我和马姐说说,你别担心!”
赵欣宇千恩万谢地点着头:“谢谢紫鹃!”
紫鹃嫣然一笑,如花绽放:“咱们是老同学,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别客气!”
赵欣宇总算放心了。看来只要马晓燕和狐狸说一声,狐狸也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他今后就能安心学习了。他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赵欣宇的生活好像又回归到了原来的轨道了。
第二天早晨,刚到校,紫鹃一见面就告诉他,已经和马姐说了,应该没事儿了。
赵欣宇以为万事大吉了呢,竟把四少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像往常一样,早饭也没有出教室,委托同桌三块钱给他带了份大饼和稀粥。不到第四节课结束,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地响。一听到下课铃声,教师刚一出教室,他就第一个冲出教室,向家里狂奔。
十
赵欣宇出了校门,向西走了十来米,就拐到回家的小巷内。
巷口小卖部的老大爷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赵欣宇离得很远就鞠躬向老人家问个“好”。
老大爷见到这个有礼貌的孩子,便笑眯眯地答道:“孩子,又放学了!小心些,别跌着!”
此时,阳光直射巷内,虽然是冬天,但温暖如春。他蹦蹦跳跳地跑起来,禁不住小声哼唱着“小啊小二郎啊,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烈日晒,不怕风雨狂……”快乐的歌声像天空漂浮的鸟鸣,在小巷口飘散回荡。
“站住!”
赵欣宇被身后传来的喝叫拦住了,急忙站住,惊恐地回头张望。
四个小青年正向他追过来。
“四大恶少!”赵欣宇不由得惊叫起来,他没想到四大恶少又主动地找到了他,莫非紫鹃没有和马晓燕说好吗?
四少皮笑肉不笑地来到身边,赵欣宇站在巷口,睁大嘴巴,惊骇地问道:“干什么?”
门口的老大爷瞅了瞅这伙好像烧不熟的孩子,问道:“做啥呢?”
“去去,挨不着你!”四个小痞子一同望着老人,眼里凶光迸出。
老人好像知道自己惹不来这些孩子,眉头一皱,低头走到屋内去。
四少一起捋胳膊挽袖子,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好阴险啊!不仅早晨让老子在寒风中等你半天,放了老子鸽子!还竟敢向小凤仙告我的状,让我后院起火!你要是和小凤仙没关系,她会和我枪对枪刀对刀地对着干,阻止我找你吗?”
“我真的没和她联系!”赵欣宇一听事情出在紫鹃的身上,他能把紫鹃供出来吗?当然,不能!
狐狸恶笑道:“奶奶的熊,还说没关系?没关系,小凤仙能为了你和我来个十年之约吗?本来过了生日,老子就能要了她,被你插一腿,这事儿又黄了!”
老虎曹金虎和毒蛇冯无心,已经超过了赵欣宇,堵住了去路。
“弟兄们,给老子使劲地打!”老虎曹金虎尖声吼道。
老虎话声未落,赵欣宇身上已挨了三拳六脚,疼得他眼泪汪汪地,腰弓得像只烧红了的大虾。
“慢些!”狐狸拦住三人,盯着赵欣宇,“小子,老子还能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你识相些,乖乖给老子们拿出一百元钱,小凤仙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咋样?”
赵欣宇知道今天要坏事了,疼得五官缩成了一堆,强忍疼痛,直起腰,陪着笑脸道:“大哥,我没钱!我家就在附近,上学不带钱!”
狐狸魏昌盛笑眯眯地问道:“真的没钱?”
“千真万确!”赵欣宇忙说道。
“你再说一遍!”野狼狞笑着,脸就要贴到赵欣宇的脸上了。
赵欣宇吓得连忙退了半步,竟退到了老虎身边,左脚正好踩住了他的脚。老虎一拳捅到他的后背上,骂道:“你不长眼啊,干嘛踩我的脚疼?”
野狼向前进了一步,左手一把拽住他的上衣骂道:“你他妈的没钱上啥学?没钱还穿得他妈的这么光鲜漂亮?没钱咋是个人啦?没钱还在老子面前又蹦又唱的?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在老子面前拽的后果!”说着,右手抡起来,照着赵欣宇的脸上连扇了两个耳光,问道:“你到底有没有钱?”
“大哥,我真的没钱!不信,你翻翻!”赵欣宇一只手捂住被打红的脸颊,一只手主动地把身上的口袋翻出来给他看。
野狼毫无征兆地又扇了赵欣宇两个耳光,狞笑道:“你他妈的还在骗我,要是不把钱掏出来,信不信我宰了你?”
赵欣宇平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大汗都出来了,哽咽道:“大哥,我真的不骗你!”
“没钱还耽误老子这么多时间!真可恨!”野狼恼羞成怒了,攥住赵欣宇衣服的左手一使劲,把他一下子扔在地上,赵欣宇被摔得哎啊一声,胳膊差点没给摔断了。
毒蛇冯无心,一个跨步,骑到赵欣宇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没有钱,老子就要你的命!”
“大哥,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我妈我奶还病着,钱都给她俩瞧病了!”赵欣宇哭着哀求着。
“老四,慢!”狐狸魏昌盛走到赵欣宇身边,弯身低头,笑嘻嘻地说道,“小子,你现在真的没钱吗?”
“真的没钱,不敢骗大哥!”赵欣宇急忙应道。
狐狸示意放赵欣宇起来,等他起来,便嘎嘎地笑道:“真没钱,老子就要了你的命!”狐狸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赵欣宇的面前晃了晃,阳光映在匕首上,阴森森的光,让他心惊肉跳,
赵欣宇脸上挂着热泪,忙点头:“大哥,我和马晓燕真的没关系!我家很穷,真的没钱,你就饶了我吧!”
狐狸眼中爆满寒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的没有?”
赵欣宇忙说道:“真的没有!”
狐狸右手在赵欣宇脸上连拍了几拍,笑呵呵地说道:“没有,哥们就不要了!不过,你的这条小命,老子要收回去!”
赵欣宇感到脖颈上一冷,只见狐狸右手一回缩,匕首上沾着他腥红的鲜血,接着一道血剑喷到狐狸的身上和手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冷血地匕首毫不犹豫地向着他脖子再次刺过来,他就像个木雕,没有任何挣扎,任凭无情的利器反复地刺中他的哽嗓咽喉。
赵欣宇没有疼痛,没有悲哀,没有任何意念,他的一点点执念就这样在冰冷的匕首冲刺中,渐渐涣散,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阳光温热,似梦似幻,怜悯地抚摸着他倒在地上的尸体。
十一
冷风刮过,阳光的温度好像被抽干了,几片暗褐色的枯死树叶,在空中飘荡,似无助的孤魂。
不知道何时,小巷的门口站了很多人,有过路的,有学生,还有小卖部的老大爷。
“杀人啦!”人们的惊叫,如醉如痴的恶少猛然惊醒,回头,有些麻木地注视着那些人。然后,收回目光,慌乱地盯着躺在地上赵欣宇,脖子上汩汩冒着血泡,让他们如梦方醒,惊恐不安。
“现在的学生娇生惯养的,下手真狠啊!”一个中年男人叹道。
紫鹃和几个同学刚走到校门口,见众人聚集,“杀人”的议论声,嗡嗡盈耳,几步跑过来,向一个学生问道:“谁杀人啦?杀谁啦?”
“八年级第一名赵欣宇啊!好惨啊!”那个学生摇头叹息。
“啊,赵欣宇?”紫鹃等人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她们急忙穿过两层人群,到了里面。
“欣宇——”看到赵欣宇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惨白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脖子下面的地上,鲜红一片,触目惊心,紫鹃再次惊呼出来。她和同学急忙跑到赵欣宇的身边,看到,正对喉结上的一个血窟窿,让他们触目惊魂。紫鹃痛心地弯腰想要抱他。
“别动,等警察来!”有人提醒她。
紫鹃立刻停了手,望着已经没有丝毫生命特征的赵欣宇,不禁簌簌流泪了。
小卖部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的石凳上,望着躺在地上的赵欣宇,脸上除了岁月的沧桑,还有浓重的悲凉和怜悯,摇头叹道:“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不好就动刀子,这样下去,可咋得了啊!”
警笛声从不远处响起来,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飞奔而来,卷起的尘土,飞起老高。
“还是晚了,还是晚了啊!……”小卖部的老大爷无奈伤感地嘀咕着,眼中滚下一连串晶莹的东西。
警车嘎的一声停在人外,十多名警察钻出了警车,一起向着人群内跑过来。他们扫视了现场,掏出明晃晃锃亮的手铐,戴在了四大恶少的手腕上。
一辆救护车一路鸣笛,飞奔而来。
救护车刚停下,六七位医务人员,有的拎着担架,飞奔下车,一路小跑着来到赵欣宇的身边,匆忙谨慎地把他抬到车上,呜的一声,绝尘而去。
四大恶少低着头,像斗败的公鸡,面呈死灰,神情委顿,一言不发。
“走!”警察威严地喝道。
四大恶少被警察半推半搡着,塞进了警车,清脆激越的警笛声,刺破广袤寒冷的天宇……
十二
这天上午,还没放学,张校长就被书商约到饭店去了,接到罗主任的电话时,酒兴正酣。一听到赵欣宇被四少杀死的消息,吓得差点栽倒地上,幸亏一只手扶住了桌子。
张校长魂飞天外,结结巴巴地说道:“赵欣宇真的被杀了?”
“嗯,估计是难以生还啦!”罗主任伤心地说道。
“人呢?”
“赵欣宇在卫生院急救,四少被派出所铐走了!”
“学生家长知道吗?”
“估计派出所已经通知啦!”
张校长暴怒道:“魏明光个流氓无赖,我们几次三番和他交涉,让他管管自己长不成的儿子,还埋怨指责学校诬陷他,好了,小窟窿终于掏个大螃蟹,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校长,眼下该怎么办?”罗主任问道,“咱们要不要到卫生院看看学生啊?”
“我就赶过去!”张校长挂了电话,急忙向朋友告别,火急火燎地往卫生院赶。
赵欣宇正放在卫生院门口的担架上,身上罩着一块宽大的白单子。尸体的温热,被酷煞的严冬剥蚀殆尽。
这里围着好多人,他们注视着这个已经颓败的生命,议论纷纷。
几个警察,站在附近,面无表情地看着人们向这里聚集,冷风把警服的衣角掀起来,又放下。
今天赵欣宇的爸爸右胳膊跌伤了,没上工地,一接到警察通知,便不顾一切地和妻子往卫生院跑。妈妈跌跌撞撞地栽倒好多此,身上的棉衣也刮破了好多处,手上和脸上有多处擦伤。
到了地方,俩人累得面红耳赤,喘息得出不了气。
人们听到孩子的家长来了,自觉地让开了道儿。警察急忙来到他们身边,伤心地说道:“已经死了,你们节哀吧!”
妈妈踉踉跄跄地扑倒在担架旁,脸色灰白,双目泪奔,嘴唇颤抖,想伸手,揭开白单子,可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无法把单子掀过去。爸爸强忍悲痛,双目泛泪,抖抖嗖嗖地把单子揭开。
“我的……”一见到儿子,妈妈长嚎一声,一下子背过气去,身体跌倒在儿子的尸体上。
“医生,医生,快救人!”警察急忙向着院内大喊。
两三个医务人员,随着那声叫喊,跑出了屋子,冲到跟前,急忙把妈妈架到屋内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