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学习背书，你还没去讲课答辩？”母亲早都知道驴除了上班，整天不出门的原因是啥了。
　　 “是的！我都要快崩溃了，撑不下去了，心焦脑乱的。”驴有气无力地应着。
　　 “别把身体搞垮了，几十岁的人了，晋不上级算了，就涨那几百元，平时少花几个钱都有了。人就这几十年，不要把名利看得太重，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七十多岁的老父亲竟能有如此境界和领悟，他的话语一半埋怨，一半安慰，但绝对发自内心的彻悟。
　　 稍坐片刻后，驴见二老想早点入睡，就冒雨匆匆往家赶。雨点吧嗒吧嗒滴在头盔上，驴却感到像滴在心窝上，敲击在肺叶上，哇凉哇凉的。
　　 父亲的话始终在脑际回响……
　　 雨啊！心情啊！似套枷锁，又如拖着镣铐。晚上，驴做了一个梦：
　　 自己去讲课了，不是先讲课，而是先答辩，驴抽了一个答辩题很简单，顺利过关。但接着要抽签讲课，抽到的不是自己学习过的中学课文，而是一张破旧的台湾晚报，上面有周杰伦，马英九的图像，还有很多新闻报道和专题评论。
　　 驴一看蒙了，自己就没去过台湾，这些新闻根本就不知道，初中六本教材中就没有这些内容，怎么讲呢？驴想通过手机查询，可是怎么也打不开手机，也连不上网络，看看周围又没一个熟人，没法求助。
　　 驴急得要流眼泪，嗓子发干，急得脸上直冒汗，“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于是驴心一横，泼上了，不过关算了！就貌似抑扬顿挫，乱讲胡说起来。可是讲着讲着失音了，嗓子干疼发不出声音了，这可笑的举止遭到评委老师的讥笑，最后评委老师说：“算了，你别讲了！你平时是怎么当老师的，连个课都讲不好。”
　　 驴吓醒了，浑身是汗，后背发凉……
　　 一夜的秋雨，将气温降低不少，窗外一股寒冷袭来。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潜入夜，仍是挡不住驴心头的压力和尘埃，如雾似烟，直抵心扉。
　　 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身心焦虑过度的原因，驴病倒了，发烧，感冒，两眼冒火星，失眠……
　　 不得不住院，必须！祈祷：赶快来通知，讲课答辩，要不会整死人的！
　　
　　 （5）几近崩溃
　　
　　 国庆节到了，驴仍然没兴致去旅游，怕白白耗费点时间。不过在这几天里，驴也没看一天书。提不起精神看书，实际上也是浪费了时间。
　　 平静，彻底放松心情，顺其自然，破罐破摔，静等时间通知吧！
　　 又二十天过去了。当驴好不容易将浮躁慌乱的心平静下来时，又有位朋友发过来个省教育厅文件链接，通知上说大约11月10日左右讲课，答辩，但没有最后确切时间。
　　 驴还是不慌不忙，死提不起精神头，看着桌子上一摞教材和资料，就像看见空气一样，勾不起一点再次钻研的欲望。
　　 “你咋不知道着急啊？时间不多了！”家人督促着。
　　 “看你这些天就不想坐下看书，你准备好了吧！”同事提醒着。
　　 “看你最近挺精神的，光去健身房！可不生病了，也不听你唉声叹气了！”
　　 “难道我真的想破罐破摔？妈呀！我太镇静了，平静得怕人！”驴在自问，又在祈祷着，早点去完成使命。
　　 秋雨淋淋拉拉下了一个月，驴总是在夜间睡不着觉。落花不解伊人苦，谁又怜惜伊人情。空伤悲，独愁怅，怎解此心凄凉。
　　 晚上驴又做了个梦，不过这个梦有点美：驴踏上了讲台，开始讲课答辩，抽的课文很容易，是驴最拿手的课。评委咋一看是自己的学生，驴更是欣喜若狂，在台上滔滔不绝，思维活跃任意驰骋，似乎游刃有余，都结束了，驴还在热血沸腾地讲着，台下几个评委频频点头称赞。后来他的评委学生说：“老师讲的太好了，不愧是老教师！你已通过，优秀88分！”
　　 驴高兴地大笑起来，走下讲台，上前就去拥抱评委，谁知扑了空，评委快步走出教室了。驴醒了，原来又是梦一场。驴又一次写下了不成文的心里话：
　　 无期限地煎熬，等来有日子的折腾
　　 像是被推进滚烫的水里，和尖叫一起沸腾
　　 几个月你被吊起来无规则地摇曳
　　 似断了手臂，摇摆在乌云里
　　 又像吊死鬼，悬挂在半空中
　　 告诉你它就是想整死人的桎梏
　　 天是暗的地是昏的
　　 你貌似沉静的大眼睛
　　 隐藏了说不出的恐惧
　　 不知名的伤感一蓬一缕
　　 逐渐将原本有的轻松蹂躏在地
　　 剥蚀冬季的暗夜，总潜伏着梦魇
　　 拼命地寻找救星，那怕是一根细细的草绳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恐吓悲怆凌厉
　　 却留下绝望满满给你
　　 不能再看书了，不能再让那些可怕的文字，书本刺激我了，我想放空自己，淡定，再淡定，心如风筝，被情绪放逐。
　　 驴听说有个一同晋级的朋友，最近去了一个所谓的职称答辩讲课的培训班。不知效果如何，驴决定去咨询一下。到了朋友那里，凌乱的院落，看得出朋友已没有精力去收拾院落。朋友依然趴在家里，低着头，戴着眼镜在啃那些教材。驴看了心里挺心酸的，朋友年龄又比自己大点，她更是疲累之极，这几天为了考前冲刺，她基本上不去上班了。
　　 驴和她交谈了许久，听说答辩时可能要提问《课程标准》的内容。驴没有那本书，根本就没有看过，于是就借了朋友的《课程标准》回家阅读。当谈起为什么晋级这么难时，这么折腾人让人煎熬时，朋友哭笑不得，在笑着谈着的同时，竟流出了眼泪。这眼泪是为自己近几个月所受的煎熬，付出的艰辛而流的吧。
　　
　　 （7）讲课答辩
　　
　　 讲课答辩的准确日子通知了。驴也拿到了讲课答辩的通知单，正面是考点，序号，组别，背面是答辩讲课的注意事宜。驴对着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子认真阅读着，生怕出错。
　　 驴讲课是x日的上午第x组，通知上要求早上七点前到考点的广场集合。驴想着，一百多里的路，还是头天晚上就到考点附近住宿，免得第二天早上时间紧。
　　 驴的姐家就住在考点附近，晚上就在她家住下了。外甥很心疼，带着去酒店吃饭，并说先给驴鼓鼓劲，明天好好发挥。可是驴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心里总觉得没有食欲。因为这几天可能是由于紧张，驴总是肠胃不好，疼痛不安，嗓子眼儿也总是好疼发紧。
　　 晚饭后，回到姐家，驴就匆匆洗漱，早点入睡，为明天打好精神做准备。可是半夜里，突然醒了，一看时间才三点，后来就再也睡不着了，驴都是心里满满的。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点吧嗒吧嗒地敲着外面的树叶，还有各家各户窗外上的雨搭。
　　 驴的心情再一次紧张愁苦起来，胃部又一阵揪疼，起来喝点茶，然后就静静地躺在床上，五点半驴决定起床洗漱，因为六点钟必须从家里出发，到考点附近还要吃点晚餐。七点前到考点广场集合，时间不能放松。
　　 考点是xx一所高中，门前小吃摊很多。昏暗的灯光下，小雨朦胧下着，校门口早早都站满了人，不用猜测，清一色的人民教师。他们打着雨伞，缩着脑袋，一脸灰黄，戴着眼镜，肩上背着包，手里提着包，包里不用说都是教材，备课资料等等之类的东西，都是来讲课答辩的。
　　 驴也背了两大包子书本材料等，有十几斤重，那是沉入心底的重量，承载精神的重负，这重量撞击着人心，让人既压抑又恐慌。
　　 “赶紧吃点东西吧！”爱人把车停在校园内，出来就去门口的小店买来一瓶粥递过来。驴只喝了一瓶红豆粥，馍一口也吃不下。
　　 “不吃东西能行吗？一大晌时间，别饿着！”硬生生地塞进口里只吃了一口。就一阵反胃。
　　 旁边像是两口子，男人帮女人背包，打雨伞，女人站在雨伞下心不在焉地吃着，似乎也是吃不下。
　　 “你又不讲课答辩，你跟上来干啥哩？”人群中有人在问。
　　 “我是来给人家背包的！”
　　 他寻声望去，一扭头看见身后真的有一位个子不高，体态胖胖的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学生旅行包模样的大包。旁边站着的女人肯定是他的妻子，女人一脸凝重地望着天空。
　　 很快大门开了，参赛人员都陆陆续续来到广场集合。雨停了，天色亮了。但初冬的凉风钻进裤管里，让人不由得打几个冷颤。
　　 广场集合——排队有序上楼——等待室休息——抽课——备课室备课——讲课答辩。这是所有程序，每个人都必须明白。
　　 先在考点等待室等待着，一个教室里坐了近百人。领队的工作人员要求将手机上交，登记姓名，交照片等。完毕后，大家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抽号抽课。驴坐在那里整理着自己的课本材料，然后和一同来的老师轻松聊着，试图平复心情，告诫自己不要紧张，可是心脏却在剧烈跳动。
　　 驴站起来走动一会儿，他看到等待室每位教师的脸上都写满焦急，疲惫，恐慌，不安，还有勉强的笑意。不过有的教师可能真的不紧张，他还在那里大笑，后边一排桌子上还有两个老师还趴在睡觉呢！人家的心理素质就是好。
　　 所有聒噪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密布了焦躁痛苦
　　 血液里都流淌着疟疾
　　 持续挥霍梦想收获的也许是创伤
　　 时间和困倦揉红了他们的眼睛……
　　 驴也闭目养神一会儿，可是脑子就是管不住，总有镜头钻进去。驴开始给自己鼓劲，加油，告诫自己去讲课时一定要做到：惟妙惟肖津津有味绘声绘色娓娓动听妙语连珠滔滔不绝余音袅袅活神活现出口成章行云流水……这么多形容词竟想一股脑都呈现，这可能吗？
　　 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驴心里有点慌，有点饿，早饭说死不想吃馍，现在的确饿。忍了忍，喝杯白开水，更饿了。肠胃也不好，肚子又饿又疼，还不停地去厕所。三个小时内，驴前后跑五趟厕所。怎么能不饿呢？
　　 驴急得问周围的朋友老师，谁带糖块或者小吃之类的。大家都说没有。驴只得忍住，期盼着早点轮到自己抽课，讲讲算了。
　　 突然，旁边同事看见邻桌上有两袋咖啡，他上前问问是谁的咖啡，要借一袋冲茶喝喝暂时治治饿。周围人都说不知道是谁的，估计是这个教室的高中学生的。同事顺手抓了一袋给了驴，让驴赶紧找点开水冲冲喝。
　　 一杯咖啡下去，的确心不慌了，胃部暖和了许多。
　　 时间过得真慢啊！每个人脸上尽是焦急，困倦，再没有人再看书了，都在试图平静自己。
　　 有位女教师，抽完课后，慌慌张张走来走去，说抽的号签不见了，左找右找，弄得大家都跟着着急，最后总算找到了，原来装在自己包里。哎！别紧张，别紧张，越紧张越乱！
　　
　　 （8）终极对战
　　
　　 终于轮到驴抽课了，驴抽完课，一看题目，心里也不太慌，径直返回座位去拿两个包，就在包里找相应册次和课文时，由于朋友在帮忙找，以致于书本装错了，有点乱。这时工作人员批评了催促到：“快点去备课室，别慢了！”
　　 慌里慌张总算把书本，教参书，教案叠在一块儿，慌慌张张走向备课室。
　　 十分钟时间的准备，驴一紧张右手就发抖，这是贱毛病，没办法控制。工作人员发给的备课纸，写了两个字，就写不下去了。算了，不写了，赶快熟悉教材吧！只要思路在心里就行。驴看着教参，对着书本，心里默语着导语怎么说，结构怎么理，重点句子怎么分析等等。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飞速运转。备课室里，异常的寂静，只听见书本翻得哗啦哗啦的声音，和旁边的教师为了掩盖紧张而发出的“吭吭”声音。
　　 工作人员说：“时间到了，你们该去讲课室了！”
　　 驴三下五去二，将其他不用的资料，纸片全都塞进包里，就那些书本和备课纸出去了。走出来向前走还有一道检查，然后有人给指方向一直向前走，站在讲课室门口等着有老师喊进。
　　 讲台——黑板——三个评委——监督员，计分员，中间是空地，半围型阵容。
　　 驴开始了讲课……
　　 是否精彩，引人入胜如痴如醉字字珠玑一字千金精彩绝伦扣人心弦韵味无穷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纷繁复杂一波三折文不加点回肠荡气妙趣横生辞采华美……那就让评委判断吧！
　　 几分钟后，评委示意让停下来。然后进行答辩，驴后背已经出冷汗了，不过还好，答辩题问的也不难。
　　 ……
　　 驴走出了讲课室，外面一阵微风吹来，驴抖了抖肩膀，拎起两个大包按照规定的路线又下楼梯。已经渐近中午，风变暖了点，幸好一上午天没有再下雨，天空白亮亮的。
　　 后面还有十几位教师没有轮到，仍在等。驴在楼下等和他一起来讲课答辩的同事。陆陆续续从楼上走下来教师，有的脸上带着笑容，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满脸通红焦急的样子……
　　 驴站在树下，听着讲完课的老师们在议论：“问的问题并不难，只要你是真正的一线教师，就没啥大问题。”
　　 “x他姐哩，上去一紧张啥都说不成，乱了思路，我看这次有点悬。”
　　 “我觉得这种考核也不公平，难道就凭着几分钟的课就能决定，这个老师的好坏？就会被一票否决？”
　　 “是啊！有些老师平时可优秀了，就是一上去紧张，把课讲砸了，就有可能被淘汰，前功尽弃啊！当个老师真难啊！”
　　 “x他娘哩，为了晋个级，都快把我搞神经了！”
　　 ……
　　 突然一辆120救护车从门外驶进来，有几个人慌慌张张地，驴没有来得及看清。120救护车就又开出门去。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面面相觑。
　　 驴后背又开始冒冷汗，打了一个寒噤：因为之前听朋友说，去年有位老师讲课答辩完后，口吐白沫，赶紧喊急救车送医院……
　　 大家都望着远去的急救车，似乎明白了什么，四周的树木也似乎惊疑不定地看着什么。
　　 驴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出来后索性走出校门去，钻进了对面的餐馆。啥都别管，先麻醉一下！
　　 醉一次吧，卸载下心灵的重负，
　　 在半醉半醒之间，
　　 让自己疲惫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完）
　　
　　 后记：晋级，是多少教师今生走不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