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杀手锏
外公是一个山东大汉,长得五大三粗、身材高大,俨然是水浒传中的英雄形象;而外婆是一个江南美女,身材娇小玲珑,说话柔声细语。外公性情暴躁;外婆性格温柔。邻居们都奇怪,他们两个水火不容的性格怎么能生活了一辈子呢?那年外婆和外公结婚55周年的日子,也是外婆75岁的生日。晚上,七个儿女在家里为外婆举行了烛光生日晚会。外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舅舅为外婆买了一个好大的生日蛋糕;二姨妈张罗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小姨妈为外婆点燃了红红的生日蜡烛。烛光生日晚会就开始了。
外公很神秘地说:“你们等一会儿,我要下楼拿一个礼物送给你妈。”于是外公推开门下了楼。不一会儿,外公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走上楼来。原来他是把玫瑰花藏在了楼下的车库里。这时候,小舅舅把音响打开了,婚礼上常用的旋律慢慢地响起来了。外公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单腿跪在外婆的面前,把一大束玫瑰花举在手里,说:“孩子他妈,祝你生日快乐,也庆祝我们的白头到老。”大家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可是,外婆她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幸福地接过玫瑰花,而是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捂住脸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从小声哭泣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们都很奇怪,不能理解外婆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大姨妈给我们讲了事情的缘由,她说:“外婆外公结婚的时候,正值五十年代初期,很多年轻的妇女都打破封建思想的束缚,毅然走出家庭参加了社会工作。外婆从小非常喜欢文艺工作,于是也走出家庭参加了文工团的工作。但外公是一个封建思想特别重的男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婆经常和男演员们一起排练,三番五次和外婆吵架。有一次外婆正在排练节目,外公醉醺醺来到现场,大喊大叫着让外婆回家,并且拿出了一个农药瓶子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外婆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文艺工作,跟着外公回家做了一个家庭妇女。”我们听了这个故事,都不敢相信表面上性格爽朗的外公,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儿呢?
大姨妈接着说:“事后外婆把那一瓶农药装在一个小木头盒子里,并且用上了锁,扔了钥匙,说是要留作纪念,每当外公发脾气的时候,外婆就拿出那个小盒子,用手摩挲着默默垂泪。外公的火气就自然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简直成了外婆治理外公坏脾气的杀手锏。”
事后我悄悄问外婆,外公为啥这么害怕那个小木头盒子,外婆说:“我也不清楚,是偶然发现他怕这个木头盒子的。我一直很不解,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长期以来,只要外公一发火爆脾气,外婆就会使用那个杀手锏。久而久之外公的火爆脾气开始有所改善了。特别是到老年以后,外公对外婆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每天起床以后,用自行车推着外婆去公园散步,回来路过菜市场,买回一天吃的蔬菜,然后煮稀粥和鸡蛋给外婆吃。外婆小脑萎缩,外公就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饭。
每个礼拜外公都要为外婆洗一次澡,给她搓澡,给她洗头、梳头,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给她洗干净。姨妈们看外公干这么多活儿,总是过来帮忙。外公说:“你们工作忙,孩子需要照顾,不用挂记我。我没事,我能行。你们的母亲照顾了我一辈子,总该让我回报她一下子吧。”
直到有一天,外公病倒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得了肺癌,并且到了晚期。外公拒绝做手术,他要省下钱来给外婆养老,他对姨妈和舅舅说:“你妈没有退休金,这些钱留给你妈用吧。我已经活到80岁了,也是高龄了,我知足了,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我走了以后,你们能够好好照顾你妈。”听了外公的一番话,我们都为外公外婆的爱情所感动。
有一天,家里只有我给外公陪床,外婆去舅舅家看新出生的曾孙子。外公叫我拿出外婆的杀手锏,他给我讲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然后叫我悄悄地把外婆的杀手锏埋在后花园里。这一刻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外公平静地停止了呼吸。在大家悲痛欲绝哭天喊地的时候,外婆却默默地走到花店,买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放置在外公的遗像前,她没有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外公的遗像。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被外婆当做杀手锏的小木盒里装的不是用来自杀的农药,而是要毁容的硫酸啊!这就是外公临终前告诉我的秘密,他为此自责了一辈子。这件往事告诉我:身材高大的外公是个小心眼儿的、有封建思想的男人,而身材小巧的外婆为了心爱的人,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相比之下她的形象是多么高大啊。有时候爱和恨就是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