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一听，小心地跑到伙房外往四周看了看，没人。他转身轻言细语地对小刘说：“下次千万不要随便问这话，人心隔肚皮，要掉脑袋的。我听说过没见过，听说他们是帮我们穷人的，是中央军的死对头。”顿了顿老张谨慎地问：“你问这话是不是想投新四军？”
　　 小刘直言不讳：“新四军帮穷人，王觉坤欺穷人，我们都是穷人家的人还要帮他欺穷人，这样我们哪还有脸见父母乡亲。慧芬妹妹也想去找新四军，她曾经悄悄和我说过。”
　　 老张很同情小刘和慧芬，他也希望他们能离开魔窟走向新生。可这也不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稍有差错脑袋随时着地。老张长叹一声：“唉——孩子啊，这条路恐怕不通，难逃魔掌。记住下次千万不要随便乱说，让慧芬也不要随便乱说。”
　　 动乱年代民不聊生，冻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逃难的讨饭的遍地皆是。看到讨饭的，只要王觉坤不在，李慧芬总会偷偷摸摸地舍点东西给人家，王觉坤在，她看到那些可怜人就装作看不见。元宵节，李慧芬在家门口又遇见一个白胡子老人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讨饭，老人的手中有一只大瓷碗。
　　 “求求你行行好。”老人可怜巴巴地将碗伸向李慧芬。
　　 李慧芬接过碗到家里拿了五六个雪白的馒头放在碗里，又抓了一把炒花生。她将花生放在女孩的口袋里，女孩笑了，笑得很开心。老人家接过碗连声道谢，又拿出一个馒头给女孩子。小姑娘没有接到馒头，馒头被王觉坤横刀立马夺过来。李慧芬吓了一跳，王觉坤这个瘟神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
　　 王觉坤拿着馒头淫笑着问小姑娘：“多大了？这个馒头有没有你胸口的馒头大？”
　　 大事不好，老人家抓住小姑娘就跑。想跑，王觉坤飞起一脚将老人踢倒在地，小姑娘吓得大哭。
　　 李慧芬扶起老人对王觉坤说：“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别乱来。”
　　 “什么孩子不孩子，嫩才好。”王觉坤说着话夹着小姑娘冲进家中钻进卧室，小姑娘哭着喊着挣扎着。慧芬想保护女孩子又无能为力，可怜的小姑娘惨遭强暴。
　　 晚饭前下起大雨，糟蹋了小姑娘的王觉坤还在兴奋中，他乘兴让小刘通知张麻子等人晚上共同喝酒，然后赌两把。老规矩他们赌博都是通宵达旦，半夜前老张睡不了要给他们准备宵夜。煤油灯下老张扎着鞋底，身旁的煤球炉炖着羊肉汤顺便取暖。老张发现平时营区内闹哄哄的，每到雨天就很安静乱跑乱晃的人少。他放下手中的鞋底换上套鞋，撑开油纸伞在营区内转了一圈，又到大门口哨岗看了看。回到厨房他又继续扎鞋底，看上去心思重重。
　　 过了一会儿小刘拎着个空水瓶来到厨房，一进门他就埋怨：“冷死了，又要遭一夜的罪。”
　　 老张关上厨房们悄悄地问小刘：“你不是想去找新四军吗？”
　　 “想，没机会。”
　　 “今天就是机会。”然后又悄悄地地在小刘耳边这么这么一番。
　　 “那你怎么办？”
　　 “你们走我可以帮你们挡一阵，动作要快。到了界口去找我的亲戚赵二狗，他的儿子据说是游击队队员，找到他让他帮你们和新四军联系。”老张有心机，听小刘说要找新四军一直留意伺机为他寻找机会。
　　 茶为王觉坤他们泡好，小刘一旁静候。感觉时间差不多大家都睡了了，小刘突然捂着肚子：“哎哟肚子怎么疼了。”
　　 王觉坤一听还开玩笑：“肚子疼屎关门，屎一屙好得多。快去屙屎，屙好了去睡会儿就不疼了。”
　　 求之不得，小刘疾风般奔向厕所。
　　 哨兵没事儿也在岗亭内赌，除了赌也无事可干，让他们去品味唐诗宋词也不可能，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他们玩得正高兴就听有人大叫：“给老子开门。”哨兵闻声就知道是大队长的勤务兵小刘。
　　 一个哨兵问：“去哪里？”
　　 骑在马背上的小刘怒目横眉：“老子去哪里你们管得着吗？想知道就去问王大队长，没有王大队长的命令老子敢出去吗？”这话表面底气十足，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队长的勤务兵相当于半个队长，那些排长连长也得巴结，他能在长官面前帮他们美言。哨兵哑口，队长的勤务兵出门就是队长出门谁敢不恭。他们冒雨打开门还不忘讨好：“雨大刘队长慢点。”“刘队长慢点。”马屁都拍上，称小刘队长。
　　 “驾。”小刘一举马鞭冒着雨消失在夜幕之中。
　　 半夜时分，老张为王觉坤他们送来夜宵。一口羊肉汤进口，好香；下肚，身子好暖。好、好、好，几个人一个劲为老张的厨艺点赞。王觉坤对老张说：“舅舅你去睡，等一下让小刘来收拾。”
　　 这怎么能行，只要一声喊就要露馅，必须为小刘慧芬他们争取时间。老张不露声色：“他人呢？”
　　 王觉坤还开玩笑：“他屎关门肚子疼，我让他睡会儿。”
　　 老张顺水推舟：“人家身体不好就让他睡，有什么事我来反正我没事。”一句话为小刘又赢得宝贵时间。
　　 雨还在下，天快亮了，副队长安康的钱全部输光。扫兴，王觉坤还没赢过瘾，一伙人各自散去。王觉坤也困了进了宿舍倒头就睡，老张见他睡下悬着的心也得到轻松。一觉醒来己快晌午，王觉坤感觉有些不对劲，小刘死哪儿去了？
　　 小刘连人带枪还有马都失踪了，昨晚两个站岗的哨兵被五花大绑地押到王觉坤面前。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每人狠狠地挨了两个大嘴巴。他二话不说一声令下：“拉出去就地正法。”
　　 小刘为什么逃？逃向哪里？有什么目的和动机没人知道。
　　 “查，到他老家安徽去查，查不到找他家人算帐，查到立斩。”王觉坤发疯地吼叫。
　　 他正吼着，老张跑来报告：“放在厨房的羊肉猪头肉不知被谁偷走了，午饭没有好菜。”
　　 这老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此时来能有好脸色？
　　 “滚。”
　　 老张吓得连滚带爬退了回来，到了厨房他悄悄地笑了。
　　 再说王觉坤气急败坏地回到家中，只见家中柜柜箱箱都被翻了底朝天，锁都被撬开扔在地上。李慧芬也不见了，自己抢来的大洋珠宝玉器古董都不见了。再看看家中的卫兵都趴在桌上还在晕睡，桌上还有猪头肉羊肉还有鱼，难怪老张报告这些东西丢了，都在这里。原来老张让小刘带上这些东西，再去买点迷药拌在这些肉鱼上，吃了迷药人就会昏睡。卫兵不倒慧芬就走不了，稍有偏差二人性命不保。不得不佩服生姜还是老的辣，小刘依计行事一帆风顺带着慧芬突出重围。一个算计别人的人反被人算计真是奇耻大辱，王觉坤再次发疯地叫道：“我要杀你们全家。”
　　 小刘和李慧芬冒着生命危在寒冷的风雨中带着王觉坤抢来的大洋珠宝等直奔界口，界口三县交界互不问津，到了这个地方任何人都觉得有存在感。过去的路和现在不一样，坑坑洼洼还打滑。小刘一路小心翼翼驾着马，遇到巡逻兵小刘谎称王觉坤亲戚家死了人护送长官夫人去望丧。
　　
　　 二
　　 在赵二狗儿子的帮助下小刘慧芬找到新四军，李慧芬将王觉坤抢来的东西也全部交给了新四军。新四军和中央军就是不一样，官兵一致如兄如弟如父如子，小刘感慨。很快他和李慧芬都成长为优秀的革命战士，文化知识也学了很多。
　　 大王庄，枪声炮声呐喊声惊天动地。敌人的据点的碉堡（百姓称炮楼）星罗棋布直接影响战斗的成败，第四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消灭大王庄的敌人刻不容缓，不消灭他们直接影响新四军领导和机关南下迁移。指挥部决定临时组织一支敢死队，降兵小刘主动请缨，战地卫生员李慧芬嘱咐小刘要小心。小刘傻笑：“我绝对不会死，我还等着立了大功还要娶你当老婆。”这句话不是玩笑，革命的友谊相互的体帖，两人的心中早已埋下爱情的种子。
　　 李慧芬脸泛红晕：“说傻话，子弹不长眼。”
　　 在火力的掩护下敢死队员们带着手榴弹和炸药包匍匐前进，平原作战只要一露头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障碍物。第一批敢死队员倒下，第二批又倒下了。第三批继续上，第三批也就剩下小刘和另外一名战士。就见他们忽左忽右，忽如球滚动，忽上窜下跳，子弹不时从他们的头上身旁飞过。说不怕死都是假话，为了真理，为了明天的幸福死变得不可怕。后方指挥员看到小刘他们灵活多变的身影也看到了希望，指挥员命令集中火力掩护小刘。突然，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他顾不得包扎咬着牙忍着痛继续前进，鲜血洒了一路。
　　 终于，小刘接近了碉堡，炸药塞了进去又就地打滚离开危险区域。“轰，”敌人的主碉堡终于被炸飞了。“冲啊！”“冲啊！”新四军冲出战壕如猛虎下山杀进敌营。
　　 说杀就杀，老婆不见了留下千古笑话还了得。再书接前文，王觉坤要找李慧芬的父母算账。王觉坤让张麻子召集了几个精兵强将跟着他赶到李福生家。慧芬追求革命李福生夫妻已经知晓，夜间一家人匆匆别过。看到气势汹汹的王觉坤夫妻二人就有了心里准备。
　　 “芬儿呢？老家伙。”王觉坤阴阳怪气。
　　 李福生生硬地说：“你没交给我看着，不晓得。”
　　 “嘴硬，你还嘴硬，我让你们到地府去嘴硬。”王觉坤说着手一挥，一群匪兵就将李福生夫妻捆得结结实实。
　　 “喂鱼。”王觉坤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杀人就这么简单。
　　 李福生夫妻破口大骂，无论怎么骂王觉坤装着什么也没听到。夫妻二人被扔到冰冷刺骨的河中，左邻右居对王觉坤恶劣行径敢怒不敢言，更不敢下河救人。他们只能在心中怒骂，魔鬼、畜牲、不得好死。两人在水中呛水，水面不断冒泡，丧心病狂的王觉坤和张麻子都得意地笑着。
　　 伤愈出院的小刘不仅获得二等功勋章，又提升为排长。他将奖章交给慧芬：“我没钱没物只有一颗心，这个勋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所以我想将这个宝贝作为我的定情聘礼交给你珍藏。”
　　 过去贫穷的百姓聘礼很简单，一块喂猪豆饼或几尺布等等都可以作为聘礼，甚至还可以欠。勋章不仅是荣誉，也是勇气和忠诚，慧芬紧握勋章一脸阳光灿烂。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此刻无声胜有声，她期盼小刘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一个甜甜的吻。小刘害怕，只给她一个轻轻拥抱。
　　 电话又响了，王觉坤不接让安康接。“喂……喂……喂，新四军偷袭县城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增援？再不来我要你的脑袋。”电话里传出县城城防司令焦急的声音。
　　 “王队长早就带队支援增援去了，可能路上也遇到新四军或游击队正在交火，我都听到枪炮的声音。”安康撒谎，撒谎都是王觉坤教的。
　　 我管你什么县城不县城，我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硬道理，王觉坤不屑县城的成败。《红楼梦》里有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县城的命运也决定着他们的命运，本是一根绳上蚂蚱，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不用说上级要求增援，主动增援责无旁贷。
　　 安康放下电话对王觉坤说：“我们应该去支援，县城一垮我们也跟着完蛋，新四军肯定会乘胜追击攻打我们。”
　　 王觉坤不以为然：“新四军才有几个毛人，枪也没几根。你以为他们就凭豁口的大刀就能攻进城，司令说了县城固若什么烫。”
　　 “固若金汤，汤。”
　　 “汤，难怪新四军要喝，都是什么破词。烫，新四军就不敢下手。”
　　 这是什么话，安康听了肚子都笑得疼，和没有水平的人无法交流。安康又说：“我认为我们必须去增援，延误战机要受军法制裁。”
　　 “你真傻，刚才说了我们增援的途中也遇到新四军。去随便找几个穷鬼将他们打死，死了的就是新四军。有这条高得不得了妙计上面耐何不了我们，军法你说还管用吗？”王觉坤真会耍小聪明，听上去的确无懈可击。
　　 轰……轰……轰……远处接连不断的炮声传到城里。城防司令真以为王觉坤和新四军干起来，他不由感叹新四军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经过一天一夜如火如荼的激战县城又回到人民的手中，百姓欢心鼓舞终于盼到太阳出来的好日子。有百姓看到新四军中有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李福生家的慧芬吗，人家都传说她和人家私奔原来是参加了革命。有出息好姑娘，人家竖起大拇指。
　　 县城失守了，王觉坤不寒而栗，他后悔没听安康的话。他听安康的话也无用，新四军势如破竹你增援也只是螳臂当车。他又想到安康的一句话，县城失守新四军会乘热打铁乘胜追击来消灭他们。火烧屁股，整个县境内只剩他们一个中央军大队，只要新四军跺跺脚他们也会吓得屁滚尿流。有我在新四军肯定会第一个杀了我，这一点他有自知之明，罪孽深重谁也恕不了他。留下就是等死，要生存必须逃命。
　　 如安康所料，新四军果真乘胜追击攻打洋嘎庄。打洋嘎庄天时地利人和，小刘对这里了如指掌。哨兵来向王觉坤报告新四军的部队正向他们扑来，王觉坤不在不知哪里去了。哨兵又去报告安康并说王长官不知道在哪里，王觉坤逃跑安康并不知道，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营门卫兵告诉安康，王长官穿着便装出去了没带警卫。不带警卫不符合他外出常规，怕人要杀他必须有卫兵保护，安康终于明白他在关键时刻逃跑了。
　　 两军对垒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谈，用和平手段解决争端。小刘用喇叭喊话：“洋嘎庄的兄弟们，我是王觉坤的勤务兵小刘，现在是一名光荣的新四军战士。新四军是人民自己的队伍，和中央军不一样，新四军保卫人民，中央军祸害人民。你们和我一样都是穷苦人，而你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一样对得起穷苦人，对得起养育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