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分红(小说) ——老宋和他的伙计们系列故事之一
宋老师是一位退休人员,老实憨厚,为人正直,做事競競业业,说话文文诌诌,村里人都说他是一个大好人。因他人品好脾气柔,在村子里留下了一个好口碑。
一
他的邻居刁巧巧对当地的一支女子军乐队很着迷,就和几个农妇三番五次地找他投支,想组建一支这样的队伍,第一能增加点收入,第二也能在声歌欢乐的氛围中显显自已的风采,老宋明白自己,一是有工资收入,二是爱好文体又有时间,就答应下来。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为了通盘考虑周全,为省钱,老宋和刁巧专门跑到村边山神庙上,找到一位会吹号的法师任乐队教练,他叫孔得利,智勇双全,别人不会干的事他都会干。一说这事,老孔眉飞色舞。连连答应,而目答应免费培训队伍保一证走向市场。刁巧负责物色人员。
老宋说话可是算数,“好,就这样定了,我马上进城!”
老宋一出门,老孔和刁巧眨了一下会意的眼色,有意识地笑了。那笑声闷闷的,几乎没发出声。
第二天傍晚,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冷风颼颼,一辆满载着服装和乐器的工具车一摇一晃地开进山神庙的大院子里。这时从东屋出来一大群农家妇女,大多是35——55岁之间,这无疑是刁巧和几个妇女的功劳。孔先生和她们迫不及待地招呼着冒雪赶来的老宋。
一阵寒喧后,送货车走了,老宋拍拍身上的雪花,与大家进了屋子。在场的人看到老宋的辛劳,无不为之动容,一个个“老师好、好老师”的夸称着。
老宋一想,自已倾橐助队倒是件好事,可是万一出了钱不落好,管理上收拢不着队员怎么办?他沉思良久,与老孔打个背场。
孔是个精灵人,眉头一-皱,对着老宋耳朵轻轻说:“让她们每人投股钱500元,便于管理,谁想随意离队可没那么容易”。
组建会议开始了,老床郑庄宣布这条意见,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哑然了,个个低下了头,撅起了嘴儿,一霎时空气沉闷起来,特别是刁巧,缝着眼,眯着嘴,那脸比谁都难看。而且结巴着说:我……实在……沒钱呀!另有三个人也说。
老宋见状,很难堪,马上答应给她们垫上2000元。话音刚落,大家面面相觑一番,顿时个个仰起了头,脸上舒活了许多,连连称宋老师真够意思。
这一次会议,决定了老宋的队长(大股东),孔得利的教练,刁巧的女子为带头人。分工合作,各负其职。会上还特意宣布了立队宗旨:“我参与,我奉献,我健康,我快乐”。而人人表态以健康、娱乐为主,虽然也是为了挣点钱,但谁也没有表露于外。对于这些,老宋只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
投股建队的事在一片热情洋溢的氛围中告一段落,可是你或许不晓得,这种活动在农村里还是个热门行,当村里人听说这事以后,又有几个自愿投股的人上门请求参与,无奈之下,老宋为了有个伴儿协调工作只好答应一个刚刚结识的男朋友加入,投股5000元做了二股东。又增买了乐器。老宋为表诚意,还给人家开了个收条。
就这样,一支三男二十女,股金为26000元,乐器为十鼓十管的庞大的西洋乐队初见端倪。
二
队伍组建成功,管理机构健全。
这样的团体,在方园虽不算大,也不算小了。可是对老宋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咬文嚼字,又懂点乐理,且不会吹号,训练开始了。一日两次上山,这山神庙有一个大院子,空气请新,环境优美,又不扰民,真乃-一个德天独厚的训练场所。老孔就在这里住着,一边忙忙庙里的事,抽空教教吹打乐曲,虽然不能完整地嘟嘟一首曲子,但七个音符还能拨弄个歌溜歌。靠着人家当民兵吹过号子的基础,加上严格的清规戒律,不几天,把队伍培养得整齐划一。
这期间,老宋主要负责人事管理等大事和烦琐事。其实他是小白纸糊了个驴脑瓜_空头像。虽说不当教练,但费心费力数他大,他每天早起、晚睡,跑上跑下,在庙上培同队员练气力、口形和正音,与老孔屈膝谈心,交流计划。有什么人员事,提茶倒水的事他都干。
二股东呢,看着队伍整训意不过,隔三差五地去转一转。也成了老宋的亲密伙伴,他对音乐也很爱好,可是一颗麦子一条缝,一个人一个性,这个绰号叫“铁指甲”的股东,在老孔教唱的时候,总想到队员跟前去指揩点点,虽会哼个“刀、瑞、少……”但在高傲暴燥的老孔面前怎敢搬门弄斧?只要他一指划,就会被老孔当场拒绝。
可以说老孔能耐倒让人佩服,但压根儿就看不起人。除对老宋点头合腰外,队里的每个人他都不屑一顾,甚至恶意伤人过火。渐渐地,队员里就有七嘴八舌产生了对他的诽议。但大家觉得人家毕竟是老师,发点脾气正常。可昙花一现,好景不长,不久,好端端的集体情感深处,埋上了难以揣测的定时炸弹。
至于老宋可就不同,每天一到场,便是一声“姐妹们好”“大家辛苦”等客礼客套的话,他总是笑容可掬,温温顺顺,就像一尊菩萨,表面受尊重心里却被人牵着,但他不会发現心理秘密。再说那些“女士”们,更是婆婆妈妈、东短西长地叨叨不绝,说啥也有。老宋虽然善走群众路线,可一事不慎,就四孔漏气,惹出麻烦,不管怎么,总是个实在人。
个性归个性,由来已久。不管老宋怎样辛苦,精神和动机受到全队称赞,就凭着老宋的辛劳和热情。与教练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与二股东交成了生意弟兄,与队员融成了鱼水相依的关系。
因为他是外乡人暂住这个村,与大家相处时间短,宁愿和和气气处人,公公道道处事。好歹也是个名声。
在训练期间,凡有琐事都由老宋负责,走家串户做工作,吸收群众意见等,他是最尽心尽力的一个。谁该他是队长?
苦苦经营,勤奋集训学习,总是耕耘有效,约有一个多月,山神庙上敬神祈福典礼开幕了。伴随着响亮的鞭炮声、管乐声,一支十八人组成的红装女子队伍走向了市场,喜庆贺典、开业助兴的上门客户络绎不绝。宋寨村迎来了三十五年文化滞窒的春天,谱写了乡村文化崭新的一页。
三
乐队声歌雀跃,走向了市场,走向婚礼庆典的家门和街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出欣慰的笑容。老宋深知功不可没,老孔也付出了一定的心血,在“硬地拔葱”的基础上,从连“1、2、3”不识“刀、瑞、味”的土耙子妇女身上施教,绝非易事。队员们坚持数日,嘴唇肿了消消了肿,着实从内心疼爱大家。二股东虽没出大力,也是经济支助,可是队伍走向街头后,各自都在心里拔弄着一个共同的小算盘,那就是——分红。
人都是这样吗?见利眼开。老宋手拿着五次8000元的出场费回到家,老婆一看,责怪他不该拿去兄弟还来的钱,硬说咱是大股东分红可得多点。
老宋开始意识到搞团队的难为。工资不发不合情理,发吧,怎样发?惹不是妻子较真,他可能敢无私地解囊相助求个名誉图个快乐。
可眼下不那么回事,他烦愁的是举棋不定。他就与老孔协商,第一次队员出场费按40元发,这是个笼统发放,虽然过去了,队员心里不满意,认为股东和老师得的大头,自已得的是小头。
于是老宋与老孔又协定,第二次发每人50元,还有意见,刁巧领着人到老宋门上强烈要求增资,并且提出老师说过不要钱,不应该给他钱。二股东太轻巧也应该少点,就是沒人当面提老宋,其实内幕早已开启。
第三次又协定,还是老孔有智谋,他决定这次发工资按股份计算,股东队员各半分,还是引来一阵阵牢骚,
实在说,这个团结友爱的集体已经产生心理冷战的动态。形成一个具有相互关系的食物链即:大象_狼_羊_草_兔子。
这就叫人,他是高级动物。
老宋束手无策,再与老孔结合。聪明人不做赔本买卖,为了取得股方与队方的一致服从,这个类似孔明的人有办珐,一夜间就完成了二十多人的股份分红选择表,这不失一种精妙的科学管理手段。那夜,全体人员只以为开会要发工资,人到齐后各发一张表,表格各自签名,表上设计五个选择填空,而4:6的分红标准是不得不选的项目,当多数人选好后,老孔靠着那张利落的嘴皮子宣布分红制度结果:股方40/100,队方60/100。
说罢,全场哑然,队员们抱着领工资的心情上山,却遭到冷棒一击,心里仍不满意,可是又无以争辩,一声“散会”,个个低着头,撅着嘴,恢溜溜走去,特别是刁巧的脸比上次更难看。
这样的分红方法显然偏了股方,在场的二股东得意地地哈哈大笑,更加深了双方的内心矛盾。这个方案未实行几次,队里的人又波动起来,有的要退股,有的要离去,更缠人心肺难忍的是连开数次会议,也不能把这事一锤定音。一次次吵乱,一次次软硬兼施,一次次家庭个别坐谈也解不了这个锈疙瘩。
老宋像一只困兽逗溜在山坡、山顶,甚至在家中与妻子吵了多次,因为谁也不让步,老孔虽是表面不张嘴,妻子在背后与老宋却叨叨沒完,请求工资。他总是逃脱不了“五马分尸”的绝境,躲不了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止不住婆娘们背后的那些阴风暗火,更惹不起智高一筹、老奸巨滑的孔教练,几个月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简直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一怒之下,宁愿丢财撒手再也不上山,当然还有另一个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这期间,乐队自然成了老孔的大队长。全盘主持工作。
四
一根弦上的蚂蚱,死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俗话说,樱桃好吃樹难栽,一把乱麻难梳理,乌七鸦八谁之过?只怨自己太懦弱,两个股东不上山,但问题不可能就此不了了之。
队长不上山,有活没法干。感情各异,性格各异。有人见老宋这般情景,也不上去了。山上正训练,老孔也有了心绪,在队员面前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刁巧在前些天和几个人因嘴快舌多,惹是生非,受了老孔一顿恶骂,早就心有余悸。所以在这个很有智商的小队长的带领下,女士们聚集到另一个角落里谋划着下-一步的事。
刁巧想,大股东是老宋,老宋人缘好,啥事也是和稀泥,说不定分家下山后咱的利润会更大。再说老孔仅是教了几天,给他点工资就完事了。以后再也不负担他了。人不为已,天殊地灭。这一策谁不支持谁是傻子,而且队员人人夸赞老刁真行。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其初,工资制几次不成就是她作怪,大多数人云亦云。为了维护两个股东的利益,老孔有意识地把她镇住,也许工作能顺利些。
那么为什么老宋不上山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在上次会议上,4:6开红后,队员仍有情绪,这样的会议少说也有六七次仍无结果。为把两相情绪扯平,孔在会议上有意识地编造了对老宋的一些莫须有的事实,比如出场费乱报价、与队员在一起说酒话等。老宋几乎颜面落地,加之前面那些烦恼和老孔又把那个4:6推翻的事,两股东怎么情愿?
老谋深算的老孔想,世间真是人心难测,真人知已会有几个?你们走也好留也好,最终非让你渔蚌相争不可。
第二天,一个外号叫“河申”的妇女,诡诡秘秘地来到老宋家,她是个快嘴娘,不管张三李四说啥道啥,她都要打听个子丑,丁卯,实际上,她既是协调刁巧建队的功臣,又是乐队画句号的内奸。只见她挤眉_弄眼地说,全队队员一致同意与孔霜王分家。
老宋一听,心里颤动一下,心想,自己拿钱费了干辛万苦创建起来的团体着实心疼,可是現在“八”字还没打撇,弄个半路夭折,不仅鸡飞蛋打,而且丢人现眼,他太爱面子。左右为难,于是跟身边二股东示意一下,答应了她,也是答应了刁巧和队员们的请求。
股方、队方协议达成。人已聚齐,正准备动身上山。忽然刁巧拦住说:“宋老师,下山后咱必须改为工资‘3:7’,要不,我们就不干了”。
胆小儒雅的老宋一愣,二股东开口了:“不行,绝对不答应”。
他清楚在山上时这个谱就沒修成,还是“土疙垃擦屁股——泥往里进”,又一次要挟将他断了思维。心里想,这帮人怎么这样难缠?即使到家与老婆协商这事也是“瞎子一点灯——白费蜡”。现已无退路,长痛不如短痛,领着全队人马轻脚慢步,无精打采地上了山神庙。
五
“哑巴吃饺子——心里都有数”。凡所应有的人都明白,这是一场唇枪舌剑的智斗,是一幕友情绝裂的闹剧,是一场渔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激战,也是一场鱼死网破的相互告别。不管怎样,蛇有头,债有主,其余都是当随从。
当然无以甩摆的责任是老宋,或红或白,或玉碎或瓦全他必须登场上阵。
人家老孔不笨,早已准备了两锅饭,一锅是就地吃饱,一锅是吃不了兜着走。
当队伍进了屋子。老孔就暴跳如雷,霹雳拍啦一阵恶骂。什么“叛徒”“走狗”“特务”“卖国奴”之类的群咒,无人应声,静静地受着冰冷的痛斥,他那嘴简直像一挺连拴机关枪扫射,那阵势,象连珠炮谁也难以插嘴。
老宋可是个稳重人,他正插话,又一阵扫射,那一刻,真让老宋颜面扫地,无地自容。一阵猛烈射击过后把最近他经营的收支账本猛地一甩,“走人!”转身离去。
俩个股东一时显得措手无策,还是刁巧挤眉弄眼,快嘴的目光向外来了个引示,大家才明白可以拜拜了。
老宋和姐妹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这碗不想吃也得吃的生硬饭。憋着一肚子闷气,七手八脚地提着乐器,夹着账本辱不堪言地下了山。
六
忍痛割舍,长气短消,就算是巨蟒缠身,老宋总算削去一条尾巴。可是下山后的工作又该怎么做?他无疑是废寝忘食地忧虑,焦头烂额地思索。苦口破心地个别走访,总想让每个人开开恩,顺利地走下去。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虎不张嘴,狮子大开口。好戏连连。
当然,还是那个三七,老宋想,同意吧,二股东和老婆有阻,拒绝吧,那帮婆娘们真不是省油的灯。连开几次会,都定不成个丁卯,甚至女子们还要2:8开红。
老宋气偾地说:“难道你们想吃唐僧肉吗?难道我是东郭先生吗?难道我是黔之驴吗?”
这对那些人来说真是对牛弹琴……
老宋压了压气,终于憋出一句难听的话:“癞哈蟆想吃天蛾肉,等吧。”
就这一句话,引起了又一场急风暴雨。
有几次出场后,全队出场费及烟酒饮料等,竞然没有通过股东分了红。老宋的老婆听说后,再也忍不住这几个月的焦燥和愤慨。一怒之下大哭大闹地将所有服装乐器夺回家中。
这场戏我想打内幕让你看,至于后来,我只能告诉你,有两个4位数还在老孔手,还有一个最小的四位数是公积金,无人过问,只是老宋屁股后那个人还漫不经心地紧随其后,一直跟了他整整九年,才以5000元的现金交结要回那张铁证如山的收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