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第二把勺子(小说·家园)
不行。我又不当影星,出什么名?你敢拿出去,我立马砸了,和你分手。杜美语气肯定,不容分说。那还是去年夏天,他帮她拍的。照片上,杜美赤脚、穿极淡绿色的缎面短裙,活泼的圆眼睛流露出顽皮的笑意,两只饱满的乳房呼之欲出,背景是一汪浅浅的水湾,有水流过……杜美认为这是她最俱风格的一张照片,看上去性感十足,又不乏小家碧玉的甜美。她远看近瞧爱不释手,恭维沙小松不愧是搞摄影的。
那你还不快快谢我?来点亲热的?沙小松趁机要杜美表示表达一番。
杜美偏偏不。
沙小松太知道杜美这类女人了,在居家过日子的平静港湾中,呆久起腻了偶尔出港一下,决不敢太张扬太放肆。他也不敢鼓励她走太远怕担责任。那会儿,只是逗她开心,见她认了真,忙说,不同意就算了,别用分手来吓唬我,好不好?边说边剥杜美衣服……
杜美不节食,偏胖,肌肤滑溜,自有一番可爱……沙小松动作急不可耐,杜美被他鼓舞得乱了方寸。
五
市里的经济工作会紧锣密鼓在“时态”宾馆开了两天,议程进行完毕后,有市歌舞团助兴的联欢活动,刘之维不善歌舞,又觉得疲惫,原是想早点回家,只是,这些天以来卫生局的下辖之一防役部门正进行人事调整,每个人似乎都不满意各自的工作境遇,都想“更上层楼”,找他说情的人不断。妻子杜美讨厌陌生人上门,更讨厌他们吸着烟,没完没了的扯淡……刘之维也想躲躲清闲,决定在宾馆休息一个晚上,顺便理理下段工作思路,冲了澡躺床上,又觉寂聊,罗果果那张遗世孤立、不亢不卑的笑脸就在这时出现在刘之维的眼帘上,先是左边的眼帘,后是右边……自那天在“小天鹅”分手,快一个月了,俩人通过几次电话,却没有时间见面。刘之维心想:要不要约她来聊聊?
念头一起,恨不得立刻便见到她了,掏出手机正要拨号,振铃响,显示的号码恰是罗果果,她问他,忙什么?
会刚完。他们全去联欢了。我在“时态”317房间,你过来?咱们说话。刘之维口气急迫,一句迭着一句。
你等着,我便到。罗果果应得干脆。
这便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刘之维心绪乱乱燃了支烟,还未到尽头,已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拧开门,罗果果轻烟一般地闪进来,她依然是一身的黑,但比上次见面轻薄了一些,顼琏却换了多彩、以红色居多的时装式,更见风情。刘之维情不自禁像小时候那样牵起罗果果的手说话……他问她,工作展开的如何?她答,还可以。她怨他,初时给他打电话,怎么听是郑玲,是不是和郑玲处得密?郑玲和他俩是同学,那时在班上成绩平平,长着一付七高八低、难看死了的牙齿。现在郑玲自己当老板,开着贸易公司,花三千元钱整了牙,笑的时候,像另外一个人。上次见面,罗果果已提到过,刘之维已作了解释。她又提,他便又解释,说,郑玲是商人嘛,学得势利了。听说我们局盖了老干病房,各个房间全要装电视机,她想给我们送货,赚点钱。我都推给手下去办了。要说密,哪有密过我们的?刘之维盯着罗果果,诚恳的眼睛表示了一些急切的意思。
罗果果先还微凉的手指渐渐浸出了细碎的汗,眼梢的笑意更俱风情。刘之维发现他很爱这个女人,一直爱,而不是需要。但这爱需要他做一些动作来表达,刘之维起身关好门,搂过罗果果柔软的腰肢,深吻她……想借更进一步的亲密以图释爱……手伸进衣服里,感觉到她叶子一般的轻颤了,罗果果的手机不识时务的叫:“有电话了,有电话了”……罗果果看了看机号,关了。
谁的?刘之维问。
一个同事。正闹离!神经兮兮,常和我倾诉!没正事!罗果果那口气是怨这电话来得不是时候,手搭上了刘之维的肩,他重新拥紧了她……某种的热切在俩人的体内奔涌……“噔,噔,噔”……“噔,噔……”连续响起来的响门声,重重实实吓了俩人一跳,俩人不约而同的朝门的向方扭头,惊惧使他们更密的依紧了对方,屏气敛息……见没动静,敲门声却又在隔壁响起……“吱”的一声,隔壁的门开了。隔壁有人?谁住着?会听到什么吗?刘之维涌上了莫名的担心,他担心着有什么人会破门而入?
刘之维是“霹雳脾气,菩萨心肠”,当官这么多年,碰上不遂他心的“笨人笨事”,免不得雷霆大发,虽然时过境迁他从来不计较。但遇上小心眼儿的人免不得记恨他,如果被其中某一个盯上了,给治安、联防的打个电话,这种风花雪月一旦弄个满城风雨,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更会伤及罗果果。这么一转念,刘之维心跳加速,溢出了满头的汗,根本没上场便败下阵来……
罗果果些微的失望。
好一阵,刘之维埋在罗果果胸前的头抬了起来,复拉着她的手,说,又是电话响,又是敲门声,我太害怕,太紧张了。不成。刘之维燃了支烟,动作缓缓地吸……每紧张、激动或是兴奋时他都习惯用烟来舒缓。
罗果果静黩不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刘之维又说,你知道,我是很注意社会影响的,这么多年不敢有半点的差池。
罗果果轻微的点头,心绪七零八乱着,她能够体味刘之维这种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男人创业的艰辛和事业相对成功后的患得患失。她懂,为他也为她自己感到悲哀。丈夫出事后,罗果果伤心伤痛,回到故地,是为避开触景生情的环境,潜意识中也想从刘之维这里找点安慰。看来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永远的遥不可及。罗果果浅浅的笑,似自嘲,更是嘲讽命运……不刻,她告辞。刘之维独自躺在“时态”和软的床上,先是失眠,后又做了半夜的乱梦,次日,早早去上班。
六
没听到门响,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是丈夫。躺着正要进入朦胧梦乡的杜美睁开惺忪的眼,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指针指向晚上10点,离夜深还有一段距离,昨晚和沙小松爱在一起,身心俱有一种说不清的累,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担忧!灯光一刺眼,竟睡意全无,杜美的一条腿有些压麻了,动作很轻的换了个姿势,依然佯睡。她心虚着,不准备和刘之维主动搭讪。
刘之维脚步很轻的走近她的门前,听她似熟睡了。他打开电视,换成静音。杜美能听到他打火机吸烟的声音,一支烟完了,掸烟灰,又燃了一支……他不打算进入这间原先设计的是音像室,现在是她住的小屋和她说些什么了。杜美轻“吁”出口气,觉得自己心跳有异,心里虚虚完全是自己吓唬自己。刘之维一向以为他是大男人,堂堂正正谋着干事业,惜妻爱子对家庭负责,是女人喜欢的,以他的自负,根本想不到妻子红杏出墙,会看上别人。
在过去了的一些青春的、任劳任怨的年华里,杜美从没和另外的男人有过亲密,沙小松是第一个。彼刻,杜美快要睡去,又被惊醒,满脑子立刻是沙小松的模样:沙小松穿件小孩子那样不分前后的绒线套头衫,背上印有同色卡通小熊图案,深了眼看她,神态像顽童;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沙小松常咬着她的耳垂说话,那样子好似有什么秘密怕阿猫阿狗的听到,弄得杜美耳边热哄哄,痒刺刺的,听到的不过是一句寻常话:你想我吗?
开始交往不久,杜美就对沙小松是否真心爱她产生疑虑,和丈夫刘之维沉稳、扎实的大丈夫作态相比较,沙小松太活络了,和他说点生活不如意的话题,你话音没落,他早想出一百个逗你开心的主意;你有些许的小困难,他立刻手拍胸脯,大包大揽答应帮忙,弄得你感动的一塌糊涂。过后,他十之八九把他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沙小松一点儿都不能给人以安全感。只是觉得他的吸引,还有他给她带来的新奇、欢快……才和他走近。如果由此而不顾及日常生活的秩序,常去想他,肯定会招来麻烦,对这点杜美心知肚明。她听到刘之维喝茶冲澡,进入向阳的的卧室,关灯。遂又想,他们夫妻是什么时间分开睡的?自从儿子刘言去了上海读书,杜美起早不用给刘之维做饭,乐得去大操场练苗条,晚上睡得早;刘之维常常熬夜,早上睡懒觉,俩人起居时间不同,相互影响,便分床睡了,周末偶尔温存,也带点例行公事的味道……婚姻都这样,才有了情人这一说词吗?沙小松和她这种关系便是情人?这是那晚杜美临入梦,思维混沌中盘旋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问题。
七
咱去西单、王府井的逛逛再回去?眼盯着俩工人把一包包书往车的后备箱里码放齐整,同事和杜美商量。
我有朋友办事,想坐飞机赶着回,要不你和司机去逛?杜美在霎那间下定了一个决心,她想给沙小松一个意外,一个惊喜。
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我回去了不在单位露面。等你联系。杜美和一位说话、办事比她更温吞吞的女同事去北京为医院购买一批图书资料和碟片,各科室按需要划出长短不一的目录单,杜美她们以为要跑好多地方才能购齐,没曾想只去过金台路图书市场和三联书店两家便全有了。
带她俩去的是单位的一辆小型面包车,办完事。同事留下来游玩,杜美乘早班的飞机飞回。工人俱乐部为沙小松举办的摄影展,这天开幕,杜美带着期望、兴奋还有许多无以言说的情绪,顾不得途旅劳累直接打车去了展厅,正赶上剪彩,熙来攘往很显热闹,沙小松人缘不错。杜美劈眼之下先是见到了身着鸽灰色休闲装,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的沙小松,紧接着,又看到挽着他的右臂,笑意可人的沙妻。
曾经,沙小松淡盐寡醋的提到过,他的妻子在一所港商投资的中学当教师,教英文。那学校,资本家作法,限制人生自由,全封闭,离市里又有一段路,妻子一月两月难得回家。连生小孩都顾不上。沙小松半是玩笑半是抱怨。
在杜美的潜意识中,当教师的多严肃、古板、不解风情的。沙妻该和丈夫刘之维一样,整天埋头于工作,满脑子全是为事业奉献的念想,少有生活情趣的。唯此,她和沙小松炽烈的爱情才有依据。或者说,她的情感出轨才有借口和托词。
但见之下,杜美发现沙妻不仅漂亮,还很风韵。沙妻略为高出一般的女子,站在一起,比沙小松还显头。她肤色本白,细碎的卷发披肩,染成天然的浅棕色,细眉细眼显巧又显玲珑,而且她脚裸处显得特别的修长,浅浅淡淡一身衣着配洋红色的高腰靴,靴外侧有朵玲珑的花,不像通常意义上的教师装扮,很美,很好看,分外地刺伤了杜美因为“别有用心”而挑剔的眼。
有如此美丽的妻子还找情人?杜美嫉妒着又岔怒着,立时间,似打翻了百味瓶。心情复杂极了。沙小松夫妻不离左右的招呼来宾,远远看过去,那样子该是宾客不断的夸沙妻漂亮,夸沙小松有才气吧,他俩常扭头、作短暂的相视,沙妻笑的羞涩,沙小松轻拍她的腰……美美的神仙眷属哦。根本没注意到站在展厅一端的杜美。
如果沙小松看到她,会怎样介绍她们?杜美没勇气面对这难堪,她怕她会不自然,怕会失态,更怕在沙妻的光彩之下,相形见绌!趁着他们没发现,匆匆地离去。正是晚春,迎着太阳升起来的方向走,上午十点多的阳光刺得目光晃晃的,心更乱,信步走到露天游乐场,心里堵得满满的,全是气恼!找出手机来拨了沙小松。
好一阵,他才接听,他说,你还在北京?
我……没容杜美答明,已经回来。沙小松又说,办了事,好好玩几天,买点漂亮衣服。摄影展开幕,来了好多人,我正招呼。完了给你去电话。便关了机。
可能因为这几天说话太多,沙小松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更可能因为沙妻在旁,他不好多说。就这么草草应付了杜美。杜美想再拨过去,想和他说,我特意赶回来参加你的开幕式,你到不搭不理。又觉得好没意思,又怕好没意思。
这世上有着情人称谓的男女都好没意思吗?这个问题似乎太深奥了,杜美坐在游乐场的边上,凝眉,一时想不清楚。游乐场形形色色的游客在她的视线中飘过,并不往心里去。脑海里全是刚才在展览厅的情景,沙妻就像周末影院中的某位当红影星,沙小松或者说任何男人拥有这样的妻子,都该骄傲才是。可沙小松和她杜美?算什么?关于沙小松的一些盲点就在彼时被回忆起来:好多次打他手机关着,解释说不是看他妻子便是没电了;某次,她和他在外面,有女的电话问他在哪?他答,和朋友们吃饭。那边叮咛,多吃菜,少喝酒。那口吻不像是他的妻子。那么是谁?杜美当时装着没在意,没问。怕他说她小心眼儿。杜美承认自己小心眼儿。但不小心眼儿的女人她几乎没见过。
杜美想,我是不是沙小松情感空白的替代?这问题让她心情更坏。有被骗的烦恼。虽然,情人不是妻子。作为情人的过程是她杜美的心甘情愿。但她就是不能接受沙妻比她漂亮且风韵,而且沙小松一直包裹得密不透风——这个事实。
八
好多次市委召开的会上,刘之维和北城最大的“金绒”化工厂厂长在一张桌上用餐,俩人彼此有眼缘,往一起凑,酒量都平平,抽同一个牌子的纸烟,又谈得很投资,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在刘之维的举荐下,“金绒”答应试试罗果果他们公司提供的原料。加上这几个月来罗果果的努力,她的办事处基本上在北城打开了市场。罗果果心情不错,这天晚上,决定在“小天鹅”火锅城宴请刘之维,借口是酬谢更为一起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