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前，姜黎收拾东西，书籍杂志类的全都装到了箱子里，墙上挂的那幅水色画似乎不适合新家的色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来收进箱子里。一个旧盒子沉甸甸的，姜黎打开，里面是各地的旅游门票和车票。她翻看着日期：大二的春天，她与程雨一起游长城，那时她们还只是朋友，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大三的暑假到杭州，为了节省点费用，他们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硬座，她靠在程雨肩上睡着了，程雨就那样一直搂着她。工作第一年，他们去的地方更多，成都、武汉、南京，程雨稍有点闲钱，就带她外出旅游，陪她看尽四季风景。今年呢，好像哪都没去，程雨忙着开发游戏赚钱，她呢……姜黎呆了一会儿。
　　 颜青青又来找程雨，让陪她参加一个酒会，程雨说正搬家呢，就没再多说一句话。颜青青热情地说要不要帮忙，姜黎冷淡而又礼貌地拒绝了。她坐了一会儿，无聊地起身告辞。姜黎送她到门口，转身来到阳台上，看着颜青青窈窕而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道路拐弯处。姜黎回头撇了程雨一眼，程雨正好也在看她，彼此心照不宣地扬扬嘴角。
　　
　　 十
　　 寒冷冬天就这么过去了，又是春暖花开时。姜黎与程雨的婚礼定在五月二十日。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周，姜黎犹豫再三，主动给秦浩然打了电话。整个冬天，他们联系极少，可能是寒冷把人也冻僵了，懒得说话懒得思念。
　　 秦浩然听到了姜黎的婚期时说：“祝福你。”沉默了两分钟，他又说：“游戏结束了，我关机离开，绝不纠缠。”说完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秦浩然好像彻底消失了。微信、QQ等联系方式全部没有了，姜黎手机中存的电话也成了空号。姜黎甚至不知道从前的那个秦浩然到底是现实中人还是梦中人。她想向程雨打听秦浩然的下落，他们原本认识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因为程雨从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到过秦浩然这个名字。姜黎不知道，秦浩然曾经回来过，在姜黎的办公楼对面坐了好久，看着姜黎走出大门，看着她坐上程雨的车，看着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秦浩然也到芙蓉湖长廊坐了很久，几次拿出电话想打给姜黎，但都放弃了，如果有缘，还会遇到，如果无缘，就让过去成为记忆吧。
　　 颜青青是姜黎的伴娘。颜青青主动要求的，姜黎为表示大度没反对，程雨不同意也无可奈何。婚礼那天，颜青青打扮得比新娘还抢眼，出尽风头，喝醉了酒吐了一地，还把酒洒在了姜黎的婚纱上。很久以后，姜黎说起那天的事，程雨还在埋怨，她就是捣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哪种人，还让她做伴娘！但在婚礼过后，颜青青再没找过程雨，也没到过他们家。
　　 又一个秋天到来时，姜黎与程雨的儿子禾禾出生了。有了儿子后，从不做家务的程雨变得勤快起来，做饭、拖地、洗尿布、哄孩子，经常把儿子举过头顶，有一次禾禾竟然尿了他一脖子，程雨非但不生气，还呵呵直乐。姜黎看着嬉闹的父子，心中涌起家的温暖与人生安定的幸福感。
　　 禾禾一岁时，程雨接到一个画展请柬，请他们夫妇参加。程雨说是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很少在一起吃饭。姜黎问：“为什么要请我参加呢？”程雨笑着说：“你现在是网络公司副总程雨的太太，也是有身份的人呢。”姜黎亲亲禾禾的小脸，说：“我还有两个身份，杂志社副主编、禾禾妈妈，但我更喜欢禾禾妈妈这个身份。”
　　 到了画展大厅，程雨与主办者握手交谈，还把姜黎介绍给他：“这是秦浩然，我的朋友。这是姜黎，我太太。”那位穿着西装的男士和姜黎轻轻握了握手，对她笑笑，她发现他的脸上有两个酒窝，似乎在哪见过，她抬头去看他的脸，他也正好看着她，欲言又止。展厅里的画各具特色，山水风景人物，五花八门。姜黎看到一张画，与她的水色画非常相似，不同的是这张画中多了坐在湖边的少女，背影绰约，长发随风飘扬。她撩起自己的头发，与画中少女的头发一样长。
　　 “程太太喜欢这幅画？你看了好久了。”秦浩然踱步到她身边，问。
　　 “我有位朋友也画过类似的画，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姜黎眼睛并没有离开画。
　　 “哦，这张画是本人的拙作，不知道程太太说的是哪位大家的作品？”秦浩然盯着她的眼睛。姜黎略微沉思，她抬头看到秦浩然正微笑着，酒窝若隐若现。
　　 这时，姜黎的手机响了，是她定的闹钟，到了给禾禾喂奶的时间了。她说声：“抱歉，我有事先走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展厅。
　　 回到家，姜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那幅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一样，还有署名是谁。从怀孕时起，她就像得了健忘症，东西放在哪儿转身就忘。“秦浩然”这名字就很耳熟，她努力回忆着，是不是初中同学，或者哪个同事的男朋友的名字，或者是曾经认识的人，不管怎么样，记不起来了。
　　 “儿子尿了。小黎，拿个尿不湿来。”程雨在客厅喊她。姜黎迅速拉开衣柜抽屉，拿出尿不湿，不小心连同抽屉底层垫着纸也抽了出来，可能是用力太猛，那张纸裂成两半。那是一张画，与画展上看到的一样，只是那道裂痕让水色平分。她想把裂开的地方拼好，但那条裂痕很旧，很宽，再也拼凑不到一起。
　　 “快点拿来啊。”程雨又在催促了，她同时听到了禾禾的哭声。
　　 姜黎赶紧站起身，说着“来了，妈妈来了。”她细心地为儿子换上尿布，抱起胖乎乎的禾禾，轻轻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