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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逃亡之路(小说)
“爸,你别这样。我走。”张铁龙擦了一下眼泪,回了西屋,把躺下了的冯谷雨叫了起来。在柜里翻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把帽子手套给她戴好,一条围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还给她带上了个口罩。让她自己穿上那双厚厚的高腰的皮靴子。张铁龙自己也戴上了上山时才戴的狗皮帽子,在羽绒服外穿了件翻羊皮的砍肩,戴上了手闷子,穿上了一双刚买不久的军勾皮鞋。没敢再上他爹的东屋,只是站在走廊看了一眼。一推门,拽着冯谷雨含着泪走了出去。大黑狗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好久,被张铁龙用雪块给打了回去。
晚上的北风刺骨的冷,踩在大雪壳子上,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会儿身上便走热了。
“咱这是……上哪去……”冯谷雨跟头把式的跟在张铁龙身后,喘着粗气。头上的帽子上起了一层的白霜,刘海,眉毛,睫毛全白了,口罩上又湿又硬,气呵的。
“不知道。上公路再说。”张铁龙真的不知道去向何方。
“为啥要走?我不走……走不动了……”冯谷雨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一声声的咳嗽,她这两天感冒了。
“来,我背你,再过一座山粱,就到大路了。”张铁龙弯下腰,冯谷雨没注意他一下子停下来,一个跟头正趴在他后背上。
“冷不?”又走了好一会儿,张铁龙问了一句。
“不冷。困了。”冯谷雨两手插进了张铁龙的羊皮砍肩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脸躺在他的肩头,闻听着他喘息的声音,眼睛慢慢闭上了。
“睡吧……”张铁龙怕冯谷雨冻脚,把她的鞋用自己拎的那个小包裹事先裹了一下。
终于到了公路,堵下了几辆车,可都没有空坐。张铁龙只好背着冯谷雨在公路上继续向前走。
“大哥,你坐车吗?”车灯一闪,从后面上来了一辆车。停在了张铁龙的身边。
“是的。谢谢。”张铁龙惊喜万分。
“大哥,你上哪?”小司机觉得张铁龙这身打份,像个土匪。
“上火车站。兄弟帮个忙。”张铁龙见车前座还有个中年男人。
“不客气。”小司机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在小司机的帮忙下,张铁龙把睡熟了的冯谷雨平放在了后座上,她脸上的口罩不小心掉了下来,挂在了羽绒服的拉链上,整个脸都露了出来。
“谢谢!”张铁龙随后也上了车,赶紧用冯谷雨脖子上的围巾把她的脸盖上。又把冻得硬硬的口罩拿在手上。最后他轻轻抬起冯谷雨用包裹裹着的靴子的双脚。然后才坐下,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又把口罩塞进了包裹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几分钟,可全被小司机和前座的乘客看在了眼里。
“大哥,看来你走了不少的路吧?”小司机见张铁龙的胡茬子上都上了霜,正在滴答水。
“是的。”张铁龙低着头,擦了一下下巴子。
“大哥,这女孩是你……”小司机似乎话很多。
“妹妹。”张铁龙有点不自在。忽然他一抬头,竟看见这辆出租车上面贴着的一张寻人启示,上面的那个女孩正是冯谷雨。
“你和妹妹差的可不小?”前座的中年男人也说了一句。
“是的。”张铁龙只说了两个字,心里想着,如果他俩对自己不利,该怎么办?
车里安静了下来,小司机不时地从反光镜里看张铁龙,见他一直低着头。前座位上的男人此时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怎么办?镇静。就要到车站了。”张铁龙以前也出去打过工的。自从冯谷雨进了门半年没出去干活,也没去县城几次,他们赶集卖东西都在镇上,每个月逢八去。基本来回骑摩托车,也不用打车。
“大哥,到站了。”终于到了火车站。小司机说了句话。
“谢谢!师傅,多少钱?”张铁龙提着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
付完了钱的张铁龙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冯谷雨下了车,拉着她走进了票房子。
“囘志,买两张去济南的车票。”张铁龙决定往远走。
“身份证。”张铁龙递了过去。
票是买到了,可还要等一个小时。怎么办?如果这时冯谷雨喊叫的话。
“我渴了。”冯谷雨看着票房子里寥寥无几的人。想喝水,不知为啥,她意忘了自己可以喊救命的,而是依在张铁龙怀里只说了三个字,声音里还带着撒娇。
“好。我领你去买。”张铁龙知道票房子里就有卖水的,他还是把冯谷雨领了出来。
他四下一望,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吃铺,他刚拉冯谷雨走到小吃铺门口,一辆警车呼叫着停在了票房子门口,顶灯一闪一闪的。车门一开,下来四五个身穿警服的人陆续进了售票处。
张铁龙一看就知道是来抓自己的,他赶紧拉着冯谷雨躲在了小吃铺的房子后面。
“警察……”冯谷雨现在仿佛才醒悟过来。叫了一声。
张铁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你想让我死吗?我会被枪毙的。”
“不想……可我要回家。”冯谷雨真的想妈妈,可她还有些舍不得让这个男人去死。
张铁龙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谷雨,我不想失去你。真的好爱你,可如果你回家了,我就会去坐牢。”
“我会告诉警察叔叔,你其实不坏。”天真的冯谷雨此时又忘了张铁龙给她造成的伤害。
“法律懂吗?我犯法了。还把你毁了。”张铁龙此时有些追悔莫及。当初为啥听爹的了,为了省下几万块,买媳妇儿。自己还那么残忍地把个小女孩给糟蹋了。
“你走吧,谷雨。去找警察送你回家。”张铁龙想了想自己应该放冯谷雨走,带着她自己跑不掉的。
冯谷雨没有回答,心里有种痛,也许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去吧,你的爸爸妈妈等你回家呢。”张铁龙的眼里满了泪,还好是在黑暗的角落里。
“那你咋办?”冯谷雨哭了,为了这个她一直想离开的男人。
“警察找不到我的。你先出去,上票房子里去找警察,告诉他们和你来的那个男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张铁龙哽咽着把怀里的包裹塞到了冯谷雨的手里,那里是她最喜欢穿的两件棉服。
八
冯谷雨终于回到了家,半村子的男女老少闻讯围满了她家的院子。爷爷奶奶,三个伯伯,大娘抱着她一顿哭,接着就是你一句,他一句的问。冯谷雨只有哭,没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还是妈妈心疼女儿,给她做了一大碗面打了四个荷包蛋。冯谷雨强咽下一个荷包蛋,妈妈还让她吃多点,她只说了两个字:“不饿。”头半宿,冯谷雨家里除了人影就是哭声,笑声。
“谷雨爸,我们还需要冯谷雨提供笔录,协助我们破案。必须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县公安局李泽辉局长亲自送冯谷雨回家的。临走时握着激动得泪流满面的冯国军的手。
李泽辉的表情十分凝重,这个案子已惊动了省公安厅。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件年年打击预防,可年年每个乡报案的不下二十几起。李局长本身就是受害者。二十八年前,就在儿子刚生下不到五个小时,在岳母为妻子倒便盆的那么一小会儿。回来后发现,放在床上的孩子不见了,慌忙叫醒妻子一问。她说妈妈刚走就进来一名女医生,说给自己检查身体的。冲着自己喷了一个液体,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时的李泽辉还是个普通的警察,可工作也是很忙,在妻子临产时突然接了个案子,没能守在她身边。父母还是远在外地,只有岳母一个人照料。为了这个丟了的儿子,妻子得了抑郁症自杀了。岳母也不久于人世。几呼崩溃的李泽辉化悲愤为力量,在每次的打拐办案中,都立下不小的战功。整整十年李泽辉才从痛苦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娶了现在的老婆,女儿今年刚刚十四岁,和眼前的这个被害人冯谷雨同岁。
马上快到退休年龄的李泽辉,决心在自己有生之年,要狠抓狠打这些丧心病狂的犯罪非子。对他们绝不留情,斩草除根,要一追到底,买家也要严惩。
每次接到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时,都会让他想起,那个连面都没见的儿子,和含泪自杀的前妻。心潮起伏,难以让他平静。
“放心,李局长。我一定会劝谷雨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的。”冯国民目送李局长和民警们上了车,又把所有的亲朋邻舍送出院子。告诉他们:“哪天过来吃喜酒。”
夜很深了,冯谷雨终于躺在了日思夜想的妈妈身边。
“谷雨,你说是你表姐给你骗走的?”妈妈做梦也不会想到,是那个从小到大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亲外甥女,把谷雨拐走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她,向问她为什么这样黑心?对自己的表妹下得了手。
“别生气了,等警察去抓她吧!不管咋样,谷雨回来了。”冯国民嘴上劝着妻子,心恨得直滴血。
“谷雨,告诉妈妈,你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呆了半年?”妈妈发现,谷雨没瘦,而且还长高了。从她回来时的衣着打扮来看,这半年她过得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苦。
“他待我很好。”冯谷雨说到这里时,哭了,泪一滴滴的从眼角往下落。
“你口中的他,多大年纪?”冯国民心碎了,一想到女儿那么小,那个男人有可能是个老头。
“快说,谷雨。”妈妈心撕碎了一样的痛。
“三十岁。”冯谷雨的眼睛里闪着光,张铁龙英俊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明天妈爸领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妈妈心疼地摸着女儿的小脸。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妈妈,他是个好人,每次我逃跑,他都背我回来,从来不打我。可会对我那样……”冯谷雨又伤心地哭了。
“别说了,这样的人一定会受法律制裁的。让他去坐牢……”“不……”还没等妈妈说完,冯谷雨大声喊了一个字,把躺在炕上和爸爸在一起睡的小弟吓醒了。
“你怎么了,谷雨?”冯国民给儿子盖了盖被,摸了他的头一下,小军又睡了。
“我不想让他去坐牢。”冯谷雨的心里难受,她有些想张铁龙了。
“行了,别说了,早点睡。坐不坐牢警察说了算。”谷雨妈感觉到了什么。
第二天,冯国民把小军送到了东院的三哥家。夫妻俩带着女儿走进了公安局。
冯谷雨向李局长哭诉了自己被表姐张云和黄军夫妻俩怎么拐走的一番经历。
当下李泽辉马上指挥分派任务,决心全力围捕张云夫妇及小饭店的老板,通缉在逃的张铁龙。
警方撒下了天罗地网,四天后,抓到了闻风而逃的张云,黄军,小饭店老板等五人落网。
三天后就是大年了,冯谷雨的父母上医院为谷雨做了检查。医生确定她没怀孕,也没有传染上任何的性病。为了安全,医生建议冯谷雨还是刮一下宫。从医院回到家,冯国民两口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爸,过年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要保重。谷雨,你现在怎么样了?是和父母在一起了吧?”在一处偏僻的木材加工厂的小板房里,张铁龙眼望着棚顶,紧裹着一条又脏又旧的棉被。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几天下来他脸上的胡子也长了,头发都能扎小辫子了。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和冯谷雨分手的那个场面。借着路上的灯光,看着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半年的女孩,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张铁龙的心也随着她去了。泪在他的脸上结成了冰,刀在剜心一样的痛。
冯谷雨进了票房子,过了一会,四名警察陪着她上了警车,在她上警车之前,她还回头向小吃铺这边望了望。
“谷雨,对不起。”张铁龙看着远去的警车,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小吃铺的墙。
“你是干什么的?”咣当一声,小吃铺的门一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在了张铁龙身后。
“对不起,滑了一下。”张铁龙赶紧回了一句。然后向街面走去。
“神经病,穿成这样。”身后的女人又嘟囔了一句。咣当一声,进了屋。
在冰冷的大街上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的张铁龙,脚冻得发木。看来坐火车票出去恐怕行不通了,先上哪住上一宿。早起上长途客车站,坐最远的长途车。有了这个打算的他四下望了一下。亮灯的多数是网吧,歌厅。还有就是几家浴池没关门。
“这里都得要花钱的。”张铁龙心想本来老爸给他的钱就不多,刚才还买了两张济南的车票。
“医院,对上医院,既安全又不用花钱。”想到这儿,张铁龙抬头辩认了一下方向,大步向医院走去。
躺在医院二楼的一条长椅上的张铁龙又累又怕了。很快就睡着了,当他被喧哗的人声和脚步声惊醒时,天基本上亮了。来往的行人不住地向他窥望,他知道是他这身打扮太扎眼了。
一翻身从长椅上起来的张铁龙没有在乎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下了二楼,走出了医院。
张铁龙坐了近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到了离家几百里的一个城市。下了车的他眼睛有些发蓝,腿也在打颤。饿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水米没沾牙。
“师傅,给我来碗面。”张铁龙进了一家面馆。进屋后,他摘下了狗皮帽子,又把羊皮砍肩也脱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椅子上,这屋太热了。
“好的先生。请问您吃什么面,咱这有菜单。”一位女服务员客气地走了过来,递给张铁龙一个菜单。
“十八元钱的就行。”张铁龙一见菜单上的面价,选了一款最便宜的。
九
一大碗面下肚,张铁龙有了些精神,可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否安全。现在的网络四通八达,自己有可能成了全国各大城市的通缉要犯了。不想坐牢,就得逃。而且要往小的偏僻的交通不好的地方去。张铁龙思前想后,决定再坐一次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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