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聚餐,美食中品味阵痛与消亡(随笔)
还是那顿家宴,还是那些人,那些菜,那些酒,那些烟,那个融洽而又快哉的气氛。
我有时也在想,为什么只有当满桌之上全是男人的时候,气氛才能烘托出来,高亢、兴奋、痛快,近乎于疯狂,却又不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或许,男人跟女人之间本身就存在着鲜明的性情差异。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如我这般优秀,有不少男人甚至还不如女人呢,哪怕仅是性情,也不如。
我虽然不善饮酒,但我也不是沾酒就倒的主儿,只要不是白、啤两掺,单一的啤酒我还是能喝些的,只要凉,就能喝,啤酒给我的感觉就跟饮料一样,不凉很恶心,还不如白开水呢。
我在与他们畅谈许久之后,瞧出来了一些端倪,他们各有所好,或钓鱼,或爬山,或游泳,或养花,但却无一人好赌,哪怕是纯粹的小赌怡情,他们也从不沾染。按照普通意义上的观念,这是极好的事,毕竟符合大众的思想观、价值观嘛。然而若以我这赌品高尚,赌局微小的赌徒的观点来看,没有赌性的生活似乎显得寡淡,缺乏刺激性,又算不得好了。
再有,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似乎磨灭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尖锐的棱角,不论身体还是精神上,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放浪不羁、意气用事、飞扬跋扈了,全都龟缩,收敛,沉默了。
由此可见,“家庭是港湾”这话很有道理,正是因为停靠在港湾,从而避免了海洋中的风雨和暗礁。也正是因为停靠在港湾,从而再也无法欣赏、体验到海洋的浩瀚与博大,飘摇与震撼。利弊从来都是共存的,关键在于自己的选择,这一点,相信没有人不懂。
民以食为天,中国人爱好美食的天性是世界公认的,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富贾乡绅,无论各界名流,还是平头百姓,全都一样。
我们亦未能逃脱其中,可能我们各自所喜所爱的嗜好会有冲突,但于美食,绝对不会。我们都喜欢美食,或精致,或简单,或奢华,或廉价,对美味的追求,极尽完美,却又从未达到过完美,谁让口味都太刁了呢。
那么借着烟酒和小菜,我们哥几个也能聊出许许多多可能并不比美食家或国宴大厨差的对于料理的理解。这看似奇特的情景,只有在中国才能领略到,因为中国的饮食文化就跟中国的历史文化一样,博大精深,谁人都能畅谈一二,且罕有有理有据的反驳者。敢于喊出“通透”二字的,定会被人扣上“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的帽子。
聊着聊着,就转向了,从美食的味道毫不留痕迹地转到了关于美食的食材上。总能从网上获悉一些国外某某动物泛滥成灾的消息,例如欧洲的帝王蟹,美国的黄河鲤,澳洲的牛蛙……我们哥几个无不觉得好笑,那些动物的运气真好,没有生在天朝!这类事情要是发生在中国,还能让它们泛滥成灾?恐怕它们早就濒临灭绝喽。
恰如一个老哥说的那样,“我国的吃货,国家要是不立法保护的话,管你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看到的,二话不说,就地消灭,直到把你吃成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为止。”
另一个老哥接着说,“臭水沟里的小龙虾火了,稻田里的蚂蚱子也火了,还有什么是中国人不敢吃的,不能让它火的呢?”
再一个老哥接着说,“应该没什么了吧。古时候连人都吃,现在是食物充足了,要不然的话,保不齐也要‘效仿古法’,吃起人来喽。”
下一个老哥接着说,“人肉我是真没吃过,不过你像什么蛇肉、猫肉、耗子肉的,我都吃过。我记得以前在广东待过一段时间,吃过一回‘龙虎斗’,就是蛇肉和猫肉一起煮。我经常听人家说猫肉发柴,其实那都是没吃过猫肉的人瞎说的,猫肉一点儿也不柴,特别细腻,好吃极了。”
之后还有人讲他吃河豚的经历呢。老哥是个厨子,他以前在大酒店干过,见过专业烹饪河豚的大厨做过一道河豚刺青,他有幸吃了几片,好吃的不得了。他还说自己挺羡慕专业的河豚大厨,别的什么都不管,专管河豚。
我就问他,为什么你不做呢?
他笑我无知,烹饪河豚需要有国家专门颁发的证件,得学习,得考试,不是叫个人就能做河豚的。河豚有毒,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
吃货的世界,就是这么神奇。
既然讲到了河豚,那么就不得不提到日本。我们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对于日本的恨意、仇意正逐渐发酵,不仅仅是因为日本曾经侵略过我们国家,还因为日本从未加入任何一个保护海洋的组织,因为他们善于捕获海洋生物,以此来充盈他们的餐桌,名义上的美味,实际上的屠戮。
一碗冰镇啤酒下肚,我们哥几个对于日本的憎恨也开始逐渐改变,不再盲目,不再偏执,虽然发自肺腑,却也有了一定的理性的悲怅。
缘何如此?我只谈两点。其一,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真实世界,舆论和发言是抵不过野蛮和武力的,所以说,有些事情仅靠一个“理”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善于发明创造的人类荼害其它生物,正印证了这个成语的权威性。所以我讨厌嘴里吃着肉,却整天叫嚷“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的人,这就跟给婊子立贞节牌坊一样,虚伪而又可笑。
其二,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总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日货,科技领域的,饮食领域的,游戏领域的,音乐领域的,汽车领域的,动漫领域的,甚至于黄片,它们都在丰富着我们的日常生活。那感觉就像一个人开着丰田霸道汽车,手上拿着索尼手机,听着从日本翻译过来的流行音乐,可嘴巴里却在反复强调并咒骂日本人劣迹斑斑的罪行。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的极致表现?我想大家应该心知肚明。
我活了近三十年,可还是未能弄明白一件事,我们对于日本的恨,究竟是深入骨髓的,还是彰显于形式上的?也许,作为被侵略、被欺凌的那一辈的后代,我们不曾被侵略过、欺凌过,以至于历史书籍上的那些只言片语的记载对于我们来说更像是一息朦胧的感觉,连个印象都没有,所以这份恨意正在逐渐淡化,甚或消亡亦未可知。
可怕吗?说不清楚。恐慌吗?也说不清楚。享受得太久了,以致早已忘却了镌刻在残垣断壁上的弹痕与血迹。在那荒野丛林中的土地里,在那挺拔矗立的墓碑中,可否传来几声嚎啕的,惨痛的,无奈的发聋振聩之音?听吧,总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