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悲情的寓言苍凉的底片(赏析) ————浅析雪飞短篇小说《春去春又回》
来俊良与惠子的关系没那么厚实,来俊良是在前任老谭的报销单据中知道惠来客栈的,“他很奇怪老谭这几年跑业务,竟然专注地在这个客栈扎根,他其实想在惠子这了解到老谭跑关系的轨迹,因为多多少少的,他听到过老谭和这个女人私交甚密。”
“他的前任老谭不知何故被解雇了,老谭铺的路断得也干净。来俊良按照查询的销售记录逐一跑下来,无一例外都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中间儿老谭做了什么手脚,来俊良就是明明知道,他也没话可说。最要紧的,国有林场不屑与一个没名头的毛头小伙打交道,尤其他这样乳臭未干不懂行规的人更不受欢迎。”
这些犹为现实的描述比比皆是,现实主义的文风跃然而出,然而此文是超越现实的思考,带有魔幻的意蕴。
来俊良再次回大兴安岭时,又是一年的春天了。他隐隐感觉冷冷的早春气息中,有辣辣的气味弥散。他想着在惠来客栈,红玉会像个小燕子似的向他扑来的景象,然而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弄得他有些发懵。惠子正与几人议论着什么,见来俊良进来,撇下他们,奔到门口,神色紧张地冲他说开了:你咋这时候来呢?北山林场起火了!
“火都着好几天了,捂着盖着的,看捂不住了!”高音喇叭还说相信政府呢,没大事吧……
没事吧,这山火还不是年年都有呀……
这阵式我见多了!没事,县里都抽人去北山救火了!惠子似在安慰来俊良,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门外忽然有人喊起来:火要烧进城了!快往河边跑啊……那声音高了八度,又变了调。”
这一段话虽不多,却将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生动的展示出来:“1987年5月6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的西林吉、图强、阿木尔和塔河4个林业局所属的几处林场同时起火,引起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特大森林火灾,震惊国内外。大兴安岭森林火灾令五万同胞流离失所、193人葬身火海,五万余军民围剿25个昼夜方才扑灭。大火烧过了100万公顷土地、焚毁了85万立方米木材,是建国以来毁林面积最大、伤亡人员最多、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作者在这里没有更多的将笔墨用于描绘这个重大灾难事件,寥寥数笔就把那惊心动魄几件事的轮廓勾勒出了主线条,让所有的现代情思都淡化于蓝灰偏暖的色调中,让更大的主题与现实的场景参与和总体构思结合,因此,更显出作者举重若轻的文字驾驭之功,实属难能可贵。
下面这段的现实描写把情绪和精神代入了更高的层面,让小说的思想设计有了更为深沉的回响。
“来俊良蹲下身,用手摸摸老桩的断口,若有所思。他扭头看看红玉,想说什么,嘴唇嚅了嚅,竟没发出声音。”我们可以说,作者在此处的心理安排是有深邃的涵义的。他为什么发不出来声音?因为“来俊良忽然想到了惠子,他似有许多的话要对惠子说的,就如这树的断面,与惠子可以毫无掩饰地谈论,他可以听惠子的挖苦,甚至可以拿最糙的话与惠子对峙,可面对红玉,他哑言了。”作者在这里安排了一个寂静的场景,“许久的沉默,山林里无声无息,来俊良的胸中却越发鼓噪得难忍。”这种无声无息和上节“他扭头看看红玉,想说什么,嘴唇嚅了嚅,竟没发出声音。”是有情绪相连的,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起了当年的曾经,“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这一无所有是指钱吗?似乎是,因为她冒死给他从火海里抢出钱袋子,就像是抢出来一个希望,一个将来跟他走的希望。但似乎也不是指钱,或许这一无所有是指你们外乡人(文明)内外物化的浅薄,而没有这块土地上(野性)深沉厚重的精神养分。来俊良放开喉咙的吼声,不仅使得山林震荡,还让红玉诧异地看向他,她被他额角高高涨起的青筋迷惑了,她也被这吼声给震住了,虽然她不解其意。来俊良此时发出的声音,是对生死茫然困惑的怒吼;是对自身命途多舛的无奈之狂野声;是文明和野性碰撞后发出的巨大轰鸣……
五
大兴安岭是满语,意思为“极寒的山”,这里曾为远古各部落联盟体属地,多民族曾在此居住繁衍,因此遗留的原始人文风俗具有特殊活化石的代表。在此文中,语言的运用,行为的描写,精神的塑造,人物的刻画,人性的张扬,都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读起来让人很容易陷入。在这篇文章的叙事手法上,不仅让玄秘和灵异介入,而且还有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痕迹。“鞑子香”作为一个魔幻符号,在此文中起到一个魔幻的方向引领和精神提示。“鞑子香”第一次出现时是这样描写的:“小城的街道很安静,这季节还没到热闹的时候。最北之所,北极光可见处,所以总不乏外来的游客,每年的鞑子香花开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小城就萌动春意了。这是中国的极北,现在如睡着了似的,人们都还穿着厚厚的冬装。”这里的“鞑子香”代表的是春意,“春”是此文的精神指向,春去春又回,象征着是一种轮回,季节里的时光轮回;人生命运的生死轮回;文明和野性的碰撞轮回……
鞑子香是希望的春天轮回。
“这时候,山坡上的鞑子香也开启了花苞,没有盛放之前,那花苞总是羞羞的。”第二次出现的“鞑子香”是指惠子,惠子“少女时一定也如这花一样的。”为何是指少女时呢?与其说是来俊良对惠子少女时期的遥想,不如说是对“惠子的身上有一股子江湖女人的妖冶”的寻踪,是文明对野性原始状态下的鞑子香花苞那种纯粹美的亲切企望。“生意异常的顺利,老板那关过得漂亮,惠子与来俊良之间也融洽起来,除了跑木材,他们也有了闲暇时间。”文明和野性无论怎样碰撞融合,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而当这种需求得到满足后,另一种需求就开始滋生,欲望是万物永无止境的追求,也是推动历史的动力。来俊良憧憬着现代文明无边的欲望,回陷在浩浩荡荡的黄金之路上那座座青楼。秦淮河这岸,诗书朗朗;那岸,却是青楼挑灯。来俊良脑子里勾勒出了熙熙攘攘的集市画面,也是历代盛世的另类图景。对这样的历史,女人们向来不感兴趣。尤其惠子,她对来俊良一而再地提及的美图盛景颇为恼怒。“你知道什么叫胭脂沟?那是埋女人的地方!这些女人哪个活到四十岁?都是花一样年纪死的!那些个男人因为金子死,那些个女人,是因为男人死!”“鞑子香”般惠子内心的纯粹是压在心底的悲伤,是原始野性中的纯粹对文明盛世繁荣的冷眼;是鞑子香花苞里美好纯真对末世堕落的厌恶。惠子身上的江湖女人的妖冶是一种无奈的外相附合,而心中的美好企望是回归原始纯粹的精神家园。
鞑子香是惠子的精神化身。
随着“来叔!来叔!看那……我们兴安的杜鹃……多好看!”红玉兴奋的喊声,我们知道了兴安的杜鹃就是鞑子香。作者在此处刻意让红玉喊出“兴安的杜鹃”,还让来俊良说出“看到了,看到了!是鞑子香!”,这是两代人对事物的理解,是新的文明和新的野性的亲切对视,这是一种巧妙的融合,也是一种新的对抗开始。然而这次鞑子香出现了色彩——紫红色,这真是有些让人看着发怵的心理暗示,接下来的简短描述完成了此文的最后的落幕。一丛触手可及的紫红色的鞑子香夹生在山腰的石缝里,是惠子的魂灵象征,也暗示着野性原始纯粹理想在现代社会进程中,夹缝求生的艰难。触手可及的理想对于新一代的人来说,稍微不慎,就会引发不可抗拒的灾难,而这种灾难对于新型文明的幼稚来说,无异于狂野的激流,只能由上一代人用融合了文明与野性的生命来抗衡,得到的或许是一种无边的紫色夕阳……来俊良是一个悲情喻言的象征,用自身的死亡向过去作了告别,用向死而生的壮烈,为生命的轮回、灵魂的救赎,描画了最后的苍凉底色。
鞑子香是生死轮替的悲情。
六
从人类生存的脉络来看,灾难和希望、死亡和新生、激情与悲壮,从来就是人类悲情的寓言,苍凉的底片。自文学作品诞生以来,人类的命运就是唯一的主题。从文学体裁来看,无论是哪种写作手法,都是试图以精神的回归来阐述灵魂的救赎,所不同的是用特殊的文字组合精神,创造一种交流语言,使之在思想的河流中熠熠生晖。
雪飞的《春去春又回》的写作手法是向先哲般耀眼的作家群的致敬,也是她写作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这篇文章以多角度的思考,多方位的描述,向读者传达了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思考,在社会发展进程的困惑中,给人们提供了一种视觉走向,因此有积极的意义。此文不仅将人们带入她设置的情境中,还将一种希望注入读者的心扉,让一种永恒的美学价值成为此文的精神底色,读后让人心悸。或许我们从下面的描写中可以感到作者的积极态度,她不仅提出了问题,也将人类的悲情怅想引入希望的火苗,使之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来叔,你知道这河改叫子母河了吗?一个阿姨在河边生了个小妹妹,那个姨搂着小妹,也搂了我。子母河?好,好!在河边出生,在河边重生。”或许可以这样说,在人世间,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具体的事物的命名,都有其深邃的内涵,甚至是悲壮。那条在一场大山火中承载了生命轮回的河流,人们用最美好的希望改称为子母河,这是善良的人们对悲怆的人生再次寄托了无尽的寂寥。
这断木桩子边,都长着棵新树,这些新树“已经开始抽出了新绿,郁郁葱葱的新藤地将老桩环抱起来,新木与老桩相依相傍,甚至,它们浑然长在了一起。”读到这里,我们似乎明白了作者春去春又回思绪情结的来源,这些“新木与老桩相依相傍,甚至,它们浑然长在了一起。”的深情描写,是子母河的情感蔓化延伸,是老怪、惠子、来俊良、红玉的魂魄交织,是人生命运轮回、交替的悲情与希望。
红玉搀扶着来俊良,沿着子母河岸,慢慢地向前走……
这多么像人之初期,溯河而上,迎着晨光,一路水影,走向希望……
尾声
“山坡下的那条小河上,来俊良倒在水泊中。红玉紧紧拉着来俊良的手,静静地蹲在他身边,河中的冰排一涌一涌,冲击他的身体,一束鞑子香,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一幅多么悲情的画面,不仅象征了永恒的生命主题,更以一种唯美的价值审视,将神性和人性,生存与死亡,文明与野性,对抗和融合,理想和现实,在同一幅画面里得到升华。
附:雪飞《春去春又回》http://www.vsread.com/article-83388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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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如有不妥之处,敬请海涵哦!
还是叫老师最好,因为您的文字!
叫我名字志成就好了,写作路上还望您多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