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哨而起、起来便跑，五公里下来大汗淋漓不算奇，奇就奇在有些训练不用五公里五十米就能叫人大汗淋漓。部队的三大步伐训练最多其中正步是最难练的，除了要整齐美观外，还得要有响声，越响越好。挥手时要有刮起衣服的唦唦声，踢起时鞋尖有统一的高度，落下时是用前脚掌击地使之声发如鼓掌，这种脚掌声比手掌声可雄浑的多了，要达到这脚掌声超过手掌声的境界大家只好拿脚掌当锒头使了，使锒头可不是轻松活，不到百步就汗流浃背了，可这也跟上课一样没有四五十分钟是不会停步的。同样是出汗但扶正宁愿跑五公里，总比变为大脚板的好，谁不知道脚越小越秀气？
　　 出汗是平常之事，出了汗洗澡就是难事了，训练如此之紧谁有空给你洗澡？想想看，手一搓“粉丝”就从肉皮上一节一节的滑落下来，看了会是何种感觉？当班长准许你一个星期洗第二个澡时你会不会对班长的开恩感激涕淩？会不会大呼万岁？
　　
　　 六
　　 在新兵连不仅是锻炼了筋骨也锻炼了歌喉。
　　 在新兵连经常听得到的口号是：先进更先进，后进赶先进，革命加拼命。在新兵连却经常得为吃饭“拼命”，一日三餐都有这种可能，以示革命战士珍惜劳动人民的辛勤劳动，珍惜盘中之餐。怀着势在必得之心，新兵战士们要拼命，只要唱到饭管它什么手段。
　　 “好，开始唱歌！一排跟二排比，二排跟三排比……好，开始！”值班的班排长宣布。
　　 “来！我们先来，日落西山……预备唱！”
　　 “来！压倒他们，向前向前……预备唱！”
　　 “来！不要落后，说打就打……预备唱！”
　　 “不想吃饭了是不是？啊？！”
　　 “我听！我听！谁要是不大声唱我叫他唱一百遍！”
　　 “你们好像是上刑场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唱不过他们就不要吃饭！”
　　 “好，我们再来一首……”
　　 百喉绽放声如炸雷，你唱亲如兄弟，我唱打靶归来，你唱向前向前，我唱团结就是力量，只唱的面颜潮红头脑发涨，只唱的气流翻滚血脉膨胀，只唱的云躲叶落八方回荡，真是个长江后浪推前浪那山还比这山高，想吃饭唱绝唱！终于唱出了军人特有的气质，怒吼吧！咆哮吧！运丹田、走百穴，唱不过叫的过，看谁唱到饭！
　　 大米――粒粒皆辛苦也！
　　 万丈高楼平地起，为了这一日三餐为了这每一粒米每一棵菜，新兵们可没少流一滴汗。从新兵到齐就开始训练了。
　　 坐着小板凳腰杆子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声音要哄亮。黑板上通常是有词无曲，要曲干嘛？反正也看不懂，这些歌都是班长们做新兵时就已唱的滚瓜烂熟，实在在的一句就是一句。头一次是二班长拿指挥棒，众班长巡视。尽管二班长好象是得了气管炎但这并不妨碍他教歌的热情，唱过多遍以后就轮到罚唱了，声音小的嘴巴小的是逃不过班长们锐利的眼光。
　　 “你！”
　　 “到！”木工起立。
　　 “来，战友战友，预备……唱……胰？你哑啦？”二班长用指挥棒点着木工。
　　 “报告班长，我普通话讲得不好，”木工嗡声嗡气的解释：“唱不好。”
　　 “哈，我说什么呢，唱不好没关系，来到部队就是锻炼胆子的，要不然什么叫做军营男子汉！来，预备……唱！”二班长不等三班长开口就鼓励道。
　　 “酱油酱油（战友战友）也是（亲如）兄弟……革命把鹅们（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了别讲（边疆）他来自泪涕（内地）……”
　　 哈！哈！哈！哈！怎能叫人不爽快的大笑呢？怎能不笑呢？就是众多班长也是憋的涨红了脸忍不住的就转过身去走开几步张开大嘴，木工的一张脸可比酱油还酱油。
　　 坐在木工边上的陈忠扬笑也就笑了还要捧腹大笑，巡视的班长毫不吝啬的一鞭赏赐过去：“起来！唱十遍！”
　　 打这以后，每次的文艺节目木工的酱油脸就恨不得埋进裤裆里，而他的新兵战友们却极尽鼓掌“诚恳”的要求他赐唱――巨星啊！
　　 在白天，木工不仅是在一排深受欢迎在中队也是深受欢迎，木工不仅是歌声动人、人也挺憨厚的。可在头十来天地晚上，三班四班的人都十分十分厌恶他，说来也怪，不要任何辅助手段他的高八度唱的顺顺当当“呼……噜……呼……噜……”一天胜过一天。
　　 “妈呀，受不了哪！”几乎不约而同的怨声四起，班长也是翻来覆去的还夹带几声轻微的很不高兴的叹气，班长虽然“敢怒不敢言”但新兵的身份可就是和木工平等的。和木工邻床的陈忠扬拾起木工的袜子就往木工的蚊帐里钻。
　　 “呼……呼！呼！呼！”只听得一身闷想又“呼……噜……”
　　 “上！”同样是和木工邻床的王炼又捡起了袜子。
　　 “那个混蛋？”在极为惬意的情况下气路不通自然是要探个究竟，黑暗之中虽不能辩物但气味还是挺大的：“小心点！”听到木工低沉地愤怒声袜子也随即飞出蚊帐。木工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经不住睡神的诱惑：“呼……噜……”又响起、接着欢声雷动。
　　 “死木工臭木工！”王炼恨得牙儿痒痒的，看看班长没什么反应王炼又捡起袜子怀着大无畏的勇气掀起木工的蚊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场拉锯战，尽管一边人多势众斗志昂扬同仇敌忾大有不“灭”木工非好汉之势，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人多的一方败下阵来；王炼和陈忠扬是在行动中败下阵来，其他的室友是在心里败下阵来。木工以不变应万变之策反击的人多的一方个个垂头丧气，只有长吁短叹的份。
　　 三、四班的睡觉几乎都有个默契――尽量一倒下就睡、睡在木工睡着之前。扶正发现假如哪天木工的体能训练完成地不好或者没达到一个新的水平，班长也不生气他会安排木工补课――叫其他的新兵帮助而自己赶紧睡觉。
　　 “你赶上木工啦！”没过多久“希尔顿”――因为谢二东念着别扭所以扶正就叫他“希尔顿”，他很不满的告诉扶正：“同志们有意见啦！”
　　 “啊！？”扶正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也成了酱油脸，很尴尬的说：“嘿嘿嘿，是吗？我以前都不会的噢？哎！实在是太累了，要是能休息几天该多好啊！”
　　 怎样才能休息啊？下雨吧！
　　 老天爷终于被扶正和战友的真诚祷告感动得“掉泪”了，开口吧！万岁！扶正和战友们兴奋地窃窃私语：今天一定要写十份信。
　　 “打水过来。”班长望着外面的天空漫不经心的交代。
　　 “遵命！”扶正和战友不知道打水干嘛？又管他干嘛，只要不训练就行了，把水打得满满的。
　　 “端好盆子，列队站好……”
　　 停雨吧，老天爷！扶正真想问班长是哪一代老前辈留下来的传统，竟有这种定型法――头顶着冒子，脚平放在水面上。冒子掉下来了班长有赏，脚下是“太平洋”。“想洗脚？”班长笑嘻嘻地说：“好，我批准。”
　　 老天爷是真的感动了，像一个善良的老大娘一样，哭的昏天黑地、没完没了。吃过午饭，扶正和战友唉声叹气的讨论还不如不下雨。
　　 “这定型是不是很累啊？”班长问，见手下的兵一个一个地连连点头，班长于是很体贴地“商量”说：“既然你们都觉得累我们就换一种吧！干什么呢……瞄靶吧！”
　　 班长的体贴还真让三班的兵没齿难忘，在过道上瞄靶还不如在操场上瞄靶，在操场瞄靶大多是练卧姿躺着人可是很轻松的，在过道上只能练立姿和跪姿了。班长又说把水壶装满水来，“要检查的！”班长强调：“先练立姿，把水壶挂在枪杆子上……”悬空着托枪就很累了还挂一个水壶？
　　 “累了吗？”班长从寝室出来见手下的兵满脸是汗温柔的说：“那就练跪姿吧。”
　　 跪姿是双脚的脚尖着地，整个身体的重心前倾重量就靠两脚尖承受，扶正和战友一样用眼角余光瞄着班长的身影耳边听着班长的脚步声，只要班长一离开就赶紧脚跟着地身体的重心也就后移了，整个一大块屁股就快挨着地了，这样可就舒服多啦。总以为班长出来能听得到，可听到班长脚步声时班长已来到了身后，这也难怪啊――中过人民解放军穿的是解放鞋――轻便。奇怪的是班长并没有“打赏”，反身回寝室，正猜班长要干什么时班长端着脸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班长就把脸盆放在了王炼屁股下面。“没想到你们这么大了都还要洗屁股？”班长叹了口气：“哎！就让我一个一个来伺候你们的屁股吧！”
　　 等班长叫停的时候扶正在想：短裤拧得出水了吧？
　　 过了几天进行了实弹打靶检测，平时投机取巧的新兵都知道了后悔。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踩云归踩云归……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北京去，毛主席听了好欢喜……”
　　 夕阳下，队伍里的战士肩抗着枪、胸赳赳、气昂昂，成绩优秀的喜洋洋，愉快的把歌声尽情豪放。而有不少无产阶级战真士――没有产出成绩来的战士不要说有愉快的歌声就是连唱得资格都被取消了，谁叫你平时训练不刻苦？谁叫你平时训练时抓紧时间梦周公？为了对得起这次考核惩罚是必要的，于是从靶场到教导队几佰米的路上就出现了两种运动：一种是两手托着肩上的枪像小白兔一样一蹦一跳的跳回教导队的运动；一种是肩背着枪像乌龟一样爬回教导队的运动。这两种运动的安排是班排长的事，队长是不会过问的。这些“小白兔”、这些“乌龟”过马路时，开车的、骑车的、走路的见来了这么多“动物”都赶紧刹车止步，其中有些少见多怪的还会睁大眼睛合不拢嘴的看。
　　 雨又下了，扶正和战友默默地拿水壶拿脸盆把水装来――一半，可班长的心真他妈地姑娘的心，只见他老人家挥挥手：“休息吧！让你们写信。”
　　 呜啦！我们的班长！呜啦！我们的知己！
　　 写信是新兵们极大的嗜好，一边写一边计算着回信的时间，倘若是写给女朋友的这个时候是绝不会马虎也，都是拿出压箱底的货来。这一刻，初中的可以高中毕业了，高中的可以大专毕业了，洋洋千言道不尽思乡之情、爱海之深，笔下处，可见脱胎换骨。
　　 在三班，扶正是很喜欢看大个子写信的，扶正有的是时间，扶正写十多份信也就是一个多小时，惹得战友都很佩服，扶正心里窃笑、他只不过是把信的开头和结尾改改称呼就行了。于是扶正就看大个子写信，大个子写信十分的投入，经常都不知道有人在他后面偷看。大个子写信是很讲究质量的写一份信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以上，他有时咬着钢笔头闭着眼向着屋顶晃着头，等看到他脸庞露出欣慰的笑容时准能见他写几句，有时他又翻看摊了一床的各种书刊，这本抄一句那本抄一句，至于能不能连得上都无关紧要，只要抄得是动人的语句就行，结尾总是那句不变的话――信如小鸟飞，何时回？战友见他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写出来的话却比姑娘还柔还甜，不尽经常“羡慕”的“咋咋”作响。杜莆说家书抵万金一点都不假，倘若是收到女朋友的信，便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了。
　　
　　 七
　　 有三种课是扶正很喜欢很想上的，一是政治教育课，一是卧姿瞄靶，再有就是只上过一次的战地侦查。上政治课虽说坐的腰酸背痛，但却能想入非非而班长看不出还认为在认真听讲时间也过得快；卧姿瞄靶还更能想入非非眼睛都不记得眨班长还认为是专心致志，搞不好还能捡到表扬；而战地侦查就好像是散步像儿童游戏一般，可惜这个训练只上过一次。
　　 “怎么做呢？很简单，排成纵队，隔三五步一人，把口头情报轻声传下去就行了，”排长扬了一下手中的腰带说：“训练时要求轻如猫、行如蛇，简直是不动脑筋不费力，好，开始。”……
　　 “停！”排长随便点了一个问：“口令？”
　　 “报告，”王炼一挺身：“发现四瓶罐头！”
　　 “四瓶……罐头？”三班长口吃起来。
　　 “在哪里？啊？在哪里？”一旁的一班长反应极为激动。
　　 “我不知道，是……是他告诉我的。”王炼指着自己身前二班的战士。
　　 “哈，四瓶罐头？稀里糊涂的！”排长往前调查：“我传给你的是前面发现一处灯光，你传下去的是什么？”
　　 “灯光。”
　　 “灯光。”
　　 “光头。”
　　 排长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猛弹了一下说光头的脑袋，“哒”地一声大家都听到了。
　　 “灌头，怎么不是？我问你、你点头又伸出手指来！”王炼紧张地看着排长的手，他也听出了排长弹指神功弹出的份量。
　　 “什么哪？我是说发现光头，我摇手是叫你轻点。”传话给王炼的战士毫不含糊，他才不会傻的用头去接弹指神功。
　　 或许是鼻音太重乡味太浓，抑或是肚子太饿饮食单调就想到了灌头，四瓶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新兵战士对家的思念反倒是越来越浓。老乡之间也越来越会找机会在一起坐坐，无形之中老乡之间也更熟了也更了解了，而扶正也发现张宾是蛮可爱的。
　　 一天吃过“干部饭”后扶正和赖彪坐在排房过道上晒太阳，难得北风不大，冬日的阳光照在脸庞倍感温暖。老远就看见张宾从下排房跑向操场，这种跑是电影中看到得那种男主人公追女主人公的慢跑法，跑到操场张宾便蹦的两脚尖一前一后弹跳起来，两手也是前后一搭，手尖翘起来五指好像呈兰花状，像似天鹅起飞的动作，给人的感觉是轻飘飘姿柔柔。扶正和赖彪原以为张宾只是开心的一跳，让他两傻眼的是张宾地两脚一落地、又单脚尖顶地的腰一扭又旋转了起来，一圈一圈也不知道有没有特定的方向，轻歌蔓舞有如行云流水――只少他是要得这个味。从情景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地舞姿是挺满意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已达忘我的境界。就这么左一圈又一蹦，也不知蹦了多少次天鹅起飞。大有飘飘然欲乘风去兮之势，只看得扶正和赖彪心摇神荡，只看得已看到了的人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