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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遇见】平中藏奇(赏析) ——读鲁迅《社戏》
写其他人物,语言不多,人物品德却很感人。写桂生去给“我”买豆浆,没有买到,回来说:“没有。卖豆浆的聋子也回去了。日里倒有,我还喝了两碗呢。现在去舀一瓢水来给你喝罢。”热情、真诚、不嫌麻烦,可爱的桂生。“阿发一面跳,一面说道,‘且慢,让我来看一看罢。’他于是往来摸了一回,直起身来说,‘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一个真诚、厚道、不自私狡诈的孩子就站在了我们面前。
六一公公知道是双喜他们摘的豆,他没有计较豆被偷了,只是心疼豆被踩坏了不少;听了招待客人的理由,他立刻问迅哥儿“戏可好”“豆可中吃”,听了“我”的回答,“不料六一公公竟非常感激起来,将大拇指一翘,得意的说道,‘这真是大市镇里出来的读过书的人才识货!我的豆种是粒粒挑选过的,乡下人不识好歹,还说我的豆比不上别人的呢。我今天也要送些给我们的姑奶奶尝尝去……’”动作、语言、神态,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厚道、宽容、珍惜劳动成果、容易被感动的农村老人形象刻画了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社戏》中的人物,朴实中有着缺点,鲁迅没有回避。比如,孩子们准备对付八公公的法子,双喜说六一公公的话,就在率真中有着不妥之处,正因为这些不妥,孩子们才真正是孩子。六一公公“吹捧”似的夸奖,虽然写出了他发自内心的感动,也有一种成年人的“世故”。有了这些缺点,我们才感觉到了人物的真实,感觉到了平桥村的真实。这些缺点,与平桥村民风淳朴的主流是不相违的。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作者写人物的这些缺点,也是在简短的语言中,在不经意的句子中就完成了。
鲁迅描写人物的行动、语言,用的都是很自然的口语,语言朴实,精练,三言两语就写出了鲜活的人物形象,这种化平淡为神奇的语言功夫,值得我们品味,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三、平淡的生活小事和人物描写,写出了人类辈辈代代共同的心愿。以小见大的写法,被鲁迅用活用奇了。
文章描写的平桥村的每一种民俗活动,都是平桥村生活中见惯不惊的事情,都普通平淡到了没有感觉的地步,所以,外祖母、母亲、双喜他们、六一公公,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只是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的事情,农村孩子偷豆之类的事情,也不是稀罕事;河边、海边的孩子,会划船,会游泳,也不新奇,就像今天的城市孩子会坐地铁会坐公交一样——平凡。可是,鲁迅在这些平淡小事平凡人物的叙述描写中,却写出了整个人类辈辈代代都向往的社会生活图景,写出了整个人类的理想蓝图。
这个社会,应该是自由的,平等的,人是善良的,人与之间是真诚厚道的,没有私心,更没有尔虞我诈。一家的客是公家的客,这是《桃花源记》中曾经有的幻境;孩子中论起辈分来,有的是叔子,有几个还是太公,这辈分规矩约束着呢,辈分高低不同,怎么能一起玩?可这里吵闹起来,“打了太公”也不犯上。再看文章写的外祖母、母亲、六一公公这些成年人,他们之间的相处,他们与孩子的相处,是那么温馨感人,看不出任何辈分关系带来的约束感。双喜这群孩子,该嚷就嚷,该笑就笑,遇到困难纷纷想法;在船上,自然分工,都有事做,不让人安排指挥;他们处事,大胆、心细,又善良,处处替人着想……《社戏》中的平桥村,是一个和平、安宁,能自由出船,安心种田种地,安心演社戏,无忧无虑卖豆浆的生活天地,从当时的环境和水平来看,算得上是富裕、平等、自由、和睦、幸福、快乐的社会生活。特别是淳朴的民风、和睦的人际关系,更让人向往。
说到这些,我们就不难理解,思想那么深刻的鲁迅,为什么会写这样一篇表面看起来寡淡无味的小说了——没有紧张刺激的故事情节,没有轰轰烈烈的人物命运波折……鲁迅家庭的变故,鲁迅经历的后来的社会,中国长时间的军阀混战,农民经历的战乱和各种苛捐杂税,故乡中的“杨二嫂”这样的人性涌现,更不用说鲁迅成为正能量的代表之后遭受的种种迫害,这些现实,让鲁迅渴望一种新的生活,一种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生活(《故乡》)。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鲁迅为什么在《故乡》中那么眷恋少年闰土时代的生活了,少年闰土的生活不就是《社戏》中的生活吗?
是的,正如不少文学评论家说的,这是一篇乡土之恋的文章,甚至是一个市镇人的乡土之恋。如果把这篇文章的主题和情感停留于对平桥村淳朴民风的赞美,对平桥村的热爱和眷恋,那就浅薄了,作者通过这种眷恋,表达出的更是一种希望,对整个中国的希望,这种希望是走上“呐喊”和“彷徨”之路后的鲁迅的希望,也是这个时候所有中国百姓的最为急切的希望。
读出这层意思,我们就算真正读懂《社戏》了,就真正的在《社戏》的平淡和朴实中读出了“神奇”。
2018年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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