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天，学校的文化节又快到了，我准备上台唱歌，晚上要彩排，晚自习我就没有上。
　　 彩排地点定在三楼的远程教室，报节目的人陆续进入远程教室。我也到该去的时候了，于是我让同桌帮我向今天晚上守晚自习的老师请假，自己一个人去远程教室参加节目彩排。
　　 因为远程教室在三楼，我们班在一楼，所以我需要爬楼梯。在二楼时有四个人走在了我的前面，一男三女。
　　 突然，不知前面四人中的哪一个大吼一声，我的思维高速旋转——是前面个子最高的女生，看样子是在吼前面的那个男生。
　　 她那一声断喝着实吓我一跳，我不免拖口而出:“天，你这嗓门！”女生三人见后面有人说话，便齐刷刷转头看向我，随之刚才那“河东狮子”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后来知道大吼的她叫申沁。是七年级二班的。开学时我就见过她，我一直以为她是某学习产品的推销员，她身材高大，长得比同龄人成熟太多……另外两个女生是申沁的好哥们——一个叫谢娅婷，另一个和我同姓叫刘金钰。
　　 转眼文化节到了，首先学校全体师生要到街上游行，班主任让我到班上去拿我们班的口号牌子，我们班原本在一楼，后来和七三班换了教室，我们班就到了二楼。我拿着牌子路过七二班时看到申沁一个人孤独的爬在桌子上，没有了那日的“风采”。发现她正看着我，于是我说:“走，下去了。”她抬起头，问我:“游行开始了吗？”
　　 “嗯，走，一起！”我说。
　　 她不再说话，拿起他们班的口号牌，和我一起下操场。
　　 “哦，你叫什么？”我们在到楼梯拐角时她问我。
　　 “我叫刘思源，”我说，“你们跳的舞蹈是什么？”
　　 “鬼步舞。”
　　 游行结束后，便是文艺汇演，第三个节目便是我唱的《成都》。我的双腿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冬天的寒冷使得我发抖，还是因为紧张。
　　 “因为一个人或者是因为一件事，我们有时会爱上一座城……下面请欣赏八二班刘思源同学演唱的《成都》。”
　　 主持人报了节目下了舞台，我站上了舞台，旋律响起，结果因为话筒没有声音，所以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自然我就成了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反正不是我的错！
　　 文艺汇演过后便是体操比赛，体操比赛我们班又是倒数第一！唉，尴尬啊！不过还好我们班在田径赛和跳绳比赛还有很多项目都获得较好成绩，心里也算过得去了。
　　 文化节一过，整个学校都进入了期末冲刺状态，我也在看书刷题。看着看着眼睛一阵酸痛，于是乎闭上眼睛思考人生。唉，这学期期末总成绩一定又没有谢欣高了……
　　 谢欣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刚上七年级那会儿，他的成绩不是很好，期末考试成绩排B类班级第四名，我是第一名。（学校规定：每个年级分三个班，一班为A类班级，二班和三班为B类班级。不过今年的七年级是平行班级）可是到了第二学期，他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没命的的做题，成绩也直线上升，默默地将我甩在了后面……
　　 “思源，外面有女生找你。”叶子从外面跳进教室，双手撑在我的桌子上，累呼呼地说。估计是去跑步了。
　　 我心里想：会有女生找我？会是谁？我问叶子:“谁？”叶子说:“是部长。”
　　 是啊，我怎么忘了，今天是我播音啊！我是今年才加入学生会宣传部的，学生会有三个部门：纪检部——主要负责学生的安全，例如，学生打架斗殴，有学生在校园内抽烟等等。不过那个部长杨高飞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样样都来，我一直无法理解学校为什么让他做部长。还有一个部门是卫生部，卫生部部长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叫康晓婷。这个部门主要负责定时检查各班的卫生。最后一个部门就是宣传部了，我们部长叫杨佳英。我们负责每日的校园广播。
　　 三个部长和一个学生会主席都在九年级。主席原来是我的班长，后来我生了一场重病就留级了。
　　 我走出教室，杨佳英在门口和叶凡林不知在说什么，但是她见我出来，就不再和叶凡林说话了，而对我说。可是叶凡林还在没完没了:“姐（只要是女生他都叫姐），为什么不播了？啊！为什么呢？”若不是和他一个班，习惯了他那样，乍一见你会觉得他是神经病的。
　　 晚自习过后，我一个人回到寝室，手里拿着二姐上个周送我的《平凡的世界》，路过七二班时遇到了申沁，于是我们一起走向寝室那边。她见我手里拿了本书便问我:“你也喜欢看书啊？”
　　 “嗯，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
　　 “这是什么？”她指我手里的书。
　　 “这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她告诉我，她也很喜欢看书，这个习惯是源于她的爷爷，她爷爷也是个知识分子。对她的影响较深。
　　 谈起爷爷，我不免想起了我的爷爷——他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那是二零一零年，那天哥哥和我一起放牛，出于好玩，我们便进了附近的林子，林子里有很多杨桃藤，看那一根藤蔓由这边起头，又由那边头深埋在土里。藤蔓千交万错，有的便形成了天生的秋千。
　　 我和哥哥轮流爬上杨桃藤，他推我荡，我推他荡。突然哥哥发现牛跑进了人家的菜园子里，哥哥去赶牛，我一个人爬上杨桃藤……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我不知自己躺在哪儿。我的身边有许多的人，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后来母亲告诉我，我从杨桃藤上摔了下来，我头上已经取出一块颅骨。我现在在市医院。
　　 父亲打算去福建打工，可刚到福建就听说我受了重伤，于是马不停蹄赶回贵州老家。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回家。回家后才听姐姐说起一件让人愤怒的事——
　　 当时大姐一个人在镇中学读书，因为从家到学校要走很远的路程，便住在学校。每个星期五回家，星期天又要返回学校。哥哥和二姐都在读小学，父母和我去了医院。大姐想着给二姐和哥哥买点水果，于是买了十块钱的柑子。让人带回来，正巧遇到了爷爷，姐姐就让爷爷帮忙带回去。爷爷到家以后便叫哥哥和二姐每人抓三个柑子，哥哥和二姐不知道这是大姐买了的柑子，并说:“我给你奶奶买的，你们拿两个。”父亲已经和爷爷分了家，我们从小很难得到爷爷奶奶的东西，突然得到爷爷的柑子心里挺感激的。
　　 星期五大姐回家以后，问大哥:“我买的柑子爷爷拿给你们了吗？”
　　 “那是你买的？”哥哥反问道。
　　 “怎么？没有给你们？”哥哥便把爷爷如何如何说讲了一遍，姐姐们去问爷爷，爷爷竟说:“吃都吃完了！”
　　 ……
　　 想到这，总觉得心一阵绞痛。人心真的是肉长的吗？
　　 “我回家了，你住校？”她问我时我方才收回心，向她道别后我就向寝室走去。我边走边想——那次爷爷大晚上说要自己找个地方去死，爷爷身上不知到底有没有病，他全年吆喝，没有一天安生的。那天晚上我和哥哥送他到二叔那里，二叔在镇里给别人安门窗。我和哥哥晚上十二点半才回家。父母一天在外干活，累死累活的，爷爷隔三差五还闹情绪。
　　 我进了寝室，见到了谢佳远正准备去打水，我叫他帮我也打点。我坐在床上，我的上铺是七二班的，叫张英雄，不过我们爱叫张狗熊，后来我们又叫他张狗。我的对面是谢佳远，我们都叫他天才，他在学习方面就是个白痴，也不知是谁起初叫他天才的，反正我们一直都这样叫。天才的上铺是王前勇。靠窗左边的下铺是杨雄坤，杨雄坤上铺是刘小雨。靠窗右边的是王十八。一回寝室他们就打打闹闹，有时我也会和他们一起闹。
　　 我很烦王十八他们在寝室抽烟，整个寝室都烟雾缭绕，到处都是烟味很难闻。有时那杨高飞会来我们寝室接“半烧”，所谓的“半烧”就是点了一半的烟。
　　 他们现在又点起了烟。唉，他点他们的烟我做我的事。于是我开始看我的书，刚看了两三页，上铺的张狗将头挂在上铺的护栏上，脸朝向我说:“源哥，申沁叫我问你的生日在哪天。”刘小雨没等我说话便吐完烟，问到:“哪个叫申沁啊？”张狗说:“文化节跳鬼步舞的高个子女生。”刘小雨好像恍然大悟，双手叉腰走了出寝室，估计是去窜寝室了。
　　 天才打着水回来，我放下书，拿盆要水，洗完脚后灯就关了，又看不成书了。只能睡觉了，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就要回家了。星期五只有五节课，好不容易结束了最后一节课，还好中午我便已经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可以直接回家了。一路上有的树枝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好像戴了一顶洁白的帽子，树都成了妙龄少女，多了许多可爱。我们镇叫谢坝，有“大鲵之乡”的美称，一条谢坝河养育了千千万万的谢坝人。此时正是冬季，整条河虽然被一层薄冰给覆盖，不过仍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这是冬天的协奏曲。几处人家的屋顶上的烟囱吐着青烟，现在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一家人围在火炉旁吃饭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又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呢？
　　 到家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父亲一直很喜欢看新闻。母亲在火炉上炒菜。
　　 是的，我又回到了我的避风港了……
　　
　　 二
　　 学校来了一家四口，一个男孩和我的堂弟差不多大，也就七八岁；另一个比我小不了多少。我以为他们父母想让他们的儿子转学来我们学校，可是我想错了——
　　 中午我正在食堂吃饭，王校长满头大汗地站在学生中央，眼睛四处寻找着，好像是没有找到，于是他喊到:“刘芝，王雪菲，刘思源到我这儿来。”我？我没有听错？王校长看了一眼名单重复了一遍:“刘芝，王雪菲，刘思源到我这儿来。”没错了是我，我让同学帮我看着饭，我便走向王校长，他等我们都到了才说:“快点把饭吃完，然后在校门口集合，给你们十分钟。”说完他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就走出了食堂。
　　 很快我吃完了饭，便向校门口走去，王雪菲早就在那等了，她看见我便说:“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王雪菲小学时和我是前后桌，关系一直很好，可是四年级她就转学。初二才转回谢坝，不过那时候我已经留级了。这是她转学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不过我并不知道王校长的用意，我说:“不知道，管他呢！”
　　 王校长和刘芝也来了，王校长让我们上车，我们都上了车。王校长是七三班的班主任也就是刘芝的班主任。还是一个副校长，他一人身兼多职。王校长朝教学楼招了招手，教学楼前两辆轿车就发动。王校长钻入车内熟练地将车开驶出校园。
　　 车内王校长告诉我们，有新加坡的一个老板从中学选出十四个人和小学的十几个人进行帮助，我是我班主任推荐的，也是我们班唯一的名额。小学路口，一辆路虎驶出来，那就是新加坡老板。我们先去的王雪菲家，那个老板出来了——不是我早上遇到的那一家四口吗？原来老板姓周，我们叫他周叔叔。他的爱人姓杨，我们都叫她阿姨，两个儿子哥哥叫周睿喆，弟弟叫周睿卿。
　　 小学的那两个我都认识，一个是刘逍遥，一个叫况雯霞。两个非常活泼的小女孩。我们中午出的学校，下午才到我家里，父亲去做道场去了，母亲刚从茶场回家，我们出发时我就给母亲打了电话，因为我们要走很多地方最后才去的我家，虽然还有一个刘芝，不过她和我是一个寨子的。
　　 周叔叔问了许多家长里短，学习如何，身体是否健康，我将我的故事讲于他们听了。
　　 家访接近尾声，他给母亲两千元钱，并参观了我的房间，我们准备出发了，这时母亲接到一个电话，说我的外公晕倒了！一直没有醒来，快半个小时了。于是王校长他们去刘芝家，我和母亲去外公家。
　　 外公家在冢子溪，我去读书必经的一个寨子。外婆在很早就去世，外婆在时对我们很好，所以我很怀念她。
　　 外公一共有五个孩子，大舅命苦很年轻时就去世，留下大舅母带着三个孩子，后来大舅母实在过不下去了，带着孩子改嫁了。可是苦难并没有远离，大舅母嫁后一年便患上了心脏病，最大的孩子，我的表姐不久也不幸被车撞死了。
　　 二舅也是不幸的，二舅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二舅一共有两个姑娘。外公第三个孩子就是我的母亲，母亲二十多岁嫁给父亲。家里光景一直不好，母亲来家没过几天好日子。二零一五年母亲不慎从楼上摔了下来，医生说母亲背脊骨摔成了三截，好在抢救及时。母亲的妹妹是我的二娘，二娘有两个孩子，大姑娘一天骑电动车不知道为什么翻了车，不过人没有大事，只是电动车被人给趁机偷走了。三舅三十五岁才结婚，给人做上门女婿。有两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三舅母是我们寨子的，我们叫她娘。娘结过婚，留下两个孩子。还好两个孩子都把三舅当亲生父亲。
　　 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期盼——外公一定不能有事！
　　 外公家里围了一群人，我看着那群人都在等二舅，听说二舅去拉木材去了，赶回来还得一个多小时。我想说点什么，可是一直没能说出来，我感到无能为力！我们望着痛苦的外公十多分钟，王校长不得不叫我回学校了。
　　 我在车里难过地告诉王校长：“那么一群人，望着我外公那么痛苦，就是没有人说一声让外公先去医院，不就是钱吗？人啊？”王校长也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