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一次难忘的夜行经历(散文) ——怀念班主任张老师
昨夜11点多,一个朋友说她要下楼去小区遛弯儿去。我感到很好奇,但同时也为她担心。她说不用担心,小区里也好几个摄像头呢,是封闭的小区,安全上没有问题。我突然好羡慕她的胆子。这也让我不由得想起我也有过一次走夜路的经历。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初中时候的我,性子比较硌。
80年代初期,农家娃娃们若想摆脱“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实现“鲤鱼跳龙门”的跨越,唯一的敲门砖就是中考或高考判卷子的老师给出的分数,“分、分,学生的命根儿”,是当时学校里最流行的一句话。当时的我就是一条为了捕捉分数,整天泡在课本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那时学生们辅导材料很少,除了各科老师刻钢板再油印出来发给大家的资料,其他的几乎一无所有。刻钢板再油印,费工费料,不能批量地供给。课本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最基本也最宝贵的学习资料。日日翻夜夜读,即使敝帚自珍,课本也都被磨毛了边,画厚了纸。俗话常说书越读越薄,那是指随着书读得多,书本的内容及知识点都烂熟于心,难点、疑点越来越少。而我此处所说画厚了纸,是指为了画重点、标难点,一遍又一遍,纸的物理厚度变大。功夫下得深,铁杵落成针。此话一点也不假。随着自己不断预习、复习,再加课堂上认真听讲,成绩日益增进,分数也水涨船高,只是脾性每况愈下,变得孤僻、人性。就因为这样,我才有了一次独自走夜路的经历。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斜劲,特别想回家一次。课间时便找班主任张银老师请假,谁知被当面吃了闭门羹。偏偏晚自习时张老师又安排了一次物理小测验。白天请假未果的事窝在心里憋着火儿,便气哼哼地决定以交白卷儿来表示抗议。那时候我的成绩在全年级里一直名列前茅,遥遥领先,老师在很多方面也比较迁就。比如排座位,把个子细高的我排在前两排。比如因为我的字写得还行,让我出黑板报,我以没时间为由拒绝,老师便当即答应换了别人。考完试下了晚自习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向宿舍走去,我佯装慢慢地收拾东西,伺机而动。等同学们都走出北校区,穿过操场,进了南校区的大门时,我却大着胆子,悄悄地顺着操场边溜出去,踏上了回家的路。
学校位于县城的北郊,四周是附近村里庄户人家的田地。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不变的是,在田垄、地头,常常有三五成群、二四一伙的同学们的身影。一届学生毕业了,一茬新生又来了。约定俗成似的,成了我们读书温习、聊天打闹的绝佳胜地。
那天下了晚自习后,已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光景了。我家距离学校有十五里路之远。要先穿过县城,走过一片田地,路过一个全是回民的村子,再走五里地才能到我家所在的村子。县城街道旁边,偶尔有一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出了县城,突然感觉像走进了漫无边际的黑洞,厚重的黑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裹住自己。
走出好长一段路,眼睛才渐渐地适应。但是天依然很黑,天空中没有月亮,稀稀落落的星,闪着慵懒的光。四野很静,偶有细风吹来,路边地里的玉米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让人汗毛孔发紧。乡村的土路没有路灯,路面也坑坑洼洼不平,走起路来磕磕拌拌,深一脚浅一脚。
县城距离王庄有十里地,应该走出了有七八里路的时候,突然发现前边仿佛有一盏灯,忽忽悠悠地在前面飘着,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小时候在家里时老人们讲起鬼点灯的故事。
路两旁有两片坟地,上周还刚添了一座新坟,听说是因为跟父母怄气喝下毒药死掉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上周末返校路过时看到坟头上的纸幡,心里就瘆得慌。平常白天走在路上,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坟头,心里就有点怯怯的,何况现在是晚上,看着前门那恍恍惚惚的灯,想着路旁的那些坟头,头发根子一下子竖起来,心也提溜了起来,揪得生疼。偏在这时,又想起跟爷爷闹气晚上回娘家、在坟地里走了一夜、撞上鬼打墙去世的奶奶。当然这也是在家里时从本家的大娘们闲扯时听到的。突然就悔青了肠子,恨起自己的任性,理解了老师担心学生安全不准假的心情。
正在前行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的两难之际,突然有一只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蹭着我的裤脚,围着我的双腿转来转去,狗鼻子还不时地碰碰我的脚腕子,在身边汪汪地叫,那一瞬间,毛骨悚然,魂飞魄散,毛发全都竖起来啦!胳膊不自觉地夹紧,缩抱在胸前,腿肚子转筋,软软地迈不出步子。
到了这个时候,后悔肯定来不及了,即便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往家走。最后是怎么到的家?我现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第二天早上又赶回学校时,天已大亮。这时张老师找到我,一脸的疲惫与焦急。他没说什么,只是跟我说可以回家看看了。我羞愧难当,深深地埋下头,没敢说一句话。事后才知道,在那晚,张老师守着早产的妻子在医院时,仍在记挂着是否已安然回宿舍睡觉的我。
张老师,瘦小的个子,黝黑的脸庞,尤其两颗黑眼珠,亮光光的,煤核一般。没想到小身躯里竟藏着对学生细致入微又广大无边的关爱。
至今想起那晚走夜路的经历,仍心有余悸。想起张老师,敬感交集。
昨夜朋友11点多去楼下遛弯儿,让我突然想起那次走夜路的经历。多少年没再走过夜路了?突然很羡慕起朋友来,又有了想走一走夜路的冲动。我还跟朋友开玩笑说哪天咱们一块儿去走走夜路呀!从燕山公园走到牛口峪湿地公园,再步行走回来。朋友没说什么,她知道我肯定是在开玩笑,因为每天晚上八点左右进入梦乡,己是我多年的惯习了。看来再走一次夜路,只能成为一个不大可能实现的愿望了。
但偶尔也会想,在房山路灯通明的街道上,走一走夜路,又会发生什么惊险或新奇的事呢?人,都是有着寻求刺激的心理,说不定哪天来一次夜游,也未可知啊!
怀才抱器老师:增加第一次直面并可观察张老师的机会,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