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家』
　　 枣树下阴凉里，春妮爸已经有些醉态，春妮怯怯地走进了院子。
　　 春妮爸睁着醉眼，看了一眼春妮，春妮爸：扫把星，你还有脸回来？你上次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
　　 春妮：爸，我上次没走。
　　 春妮爸：我打死你，你个扫把星，我让你骗我。春妮爸跌跌撞撞爬起来，摸起地上的笤帚，劈头盖脸地落在春妮的身上。
　　 春妮：爸，我没骗你。春妮一边躲闪着，一边解释道。
　　 春妮爸：我打死你扫把星，到现在还骗我。
　　 春妮：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从此后我也就解脱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春妮一动不动地任由爸爸的扫帚抽打。
　　 春妮爸：你以为这样，就让我怜悯你吗？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当初的错，才让我们家变成这个样子。
　　 春妮爸正打得起劲，突然一只大手死死地攥住他拿笤帚的手，徐晓磊瘟神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徐晓磊只是轻轻地躲过春妮爸爸手中的扫帚，手上稍稍用力一推，春妮爸爸便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爸爸突然停下了抽打，春妮抬头才发现徐晓磊，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徐晓磊：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打这个女人，我就打断你的骨头。徐晓磊指着地上的春妮爸爸说。
　　 春妮赶快跑过去，便要扶起爸爸，爸爸猛地推开了她的手：滚，扫把星，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叫一个野男人来打我。
　　 徐晓磊向前垮了一步，挥起了手中的拳头，春妮用身体挡住了爸爸，春妮爸爸在地上惊恐地连连后退。
　　 春妮：求你了，你快走吧，这是我的家事，不要你插手。
　　 徐晓磊：臭三八，哪个稀罕帮你。说完，徐晓磊抬腿要走。
　　 突然，外面警笛大作，一辆警车停在春妮家的门口，从车上走下两个警察，径直走进院子，后面跟着一棒子人，其中一个村民指着徐晓磊：警官，就是他，就是他打了二鬼。
　　 警察甲：你叫什么名字？
　　 徐晓磊：徐晓磊。
　　 警察甲：有人报案，你涉嫌无辜殴打他人，目前被打者已经断了一条腿，我们现在要拘捕你。
　　 春妮：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怎么会打二鬼你，跟他一无怨二无仇的，一定是弄错了。春妮扑了过来，护在徐晓磊的前面。
　　 警察甲：我们已经有目击证人指认，怎么会错？请你走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警察甲面无表情。
　　 徐晓磊：臭三八，你过去吧，二鬼是我打的。徐晓磊边笑着说，边推了春妮一把，把春妮趔趔趄趄推到了一边。这是春妮第一次见到徐晓磊的笑，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警察乙：老实点。说完把手铐拷在了徐晓磊的手腕上。
　　 春妮追出院子，随着警笛声的远去，警车也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春妮：天呐，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一辈子来就是赎罪的吗？春妮欲哭无泪。弟弟的罪还没有赎清，这又来了一个徐晓磊。
　　 『镜头渐远』春妮跌坐在地上。
　　
　　 『学校食堂』
　　 旭日东升，染红了东边的半边天，春妮急匆匆走进更衣室，蒋姨、小英、褚秀梅她们正在换衣服。见春妮进来，大家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向了她。春妮知道，徐晓磊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了学校。
　　 小英走向前，一把把春妮拉出了更衣室：春妮，徐晓磊跟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段日子问你，你还死不承认，现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勾引学生。
　　 春妮：小英，徐晓磊的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小英：春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估计你在学校是干不下去了。
　　 春妮：顾不了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说完就回更衣室了。小英还想说什么，见春妮扭头就回，伸出去的手在‘嗨’的声中又缩了回来。
　　 几个女工在忙着摘菜，徐晓磊的事情，大家也不好明目张胆询问什么，一时间操作间里死一样的沉寂。突然，操作间的玻璃窗上响起了敲击声，学校后勤部的秦部长出现在玻璃的后面，褚秀梅靠玻璃窗最近，拉开玻璃窗问：秦部长，你有什么指示？
　　 秦部长：什么指示，我找春妮，你让她出来一下。秦部长睃了褚秀梅一眼。
　　 褚秀梅：哦。褚秀梅没想到大早上拍马屁就拍在马蹄上，不由做了一个鬼脸应了一声。
　　 褚秀梅：春妮，秦部长找。转身，褚秀梅冲着摘菜的春妮喊。
　　 春妮：哎，知道了。春妮知道秦部长找自己因为什么，把手在围裙下擦了擦，站起身来出了操作间。春妮这边刚走，操作间就炸开了。
　　 蒋姨：你们说秦部长找春妮，会不会是因为徐晓磊的事？
　　 褚秀梅：那准错不了，学校现在已经传疯了，说他们勾勾搭搭已经很久了，还有不少目击证人证实，他们晚上偷偷摸摸出去好几回，估计一定上床了。
　　 小英：秀梅，你再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怎么说春妮也是我们的同事，你这样背后说春妮的坏话合适吗？
　　 褚秀梅：我就知道你会吃劲，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学校里传说的。褚秀梅似乎很委屈。
　　 小英：道听途说的你也信？
　　 褚秀梅：无风不起浪，肯定春妮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学校也不会说她勾引学生了。
　　 小英：你再说一句试试？小英腾地站了起来，冲到了褚秀梅的跟前。
　　 褚秀梅：我怕你不成。褚秀梅也站了起来，一时间针锋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蒋姨：你们都干什么？都给我坐下。蒋姨大吼了一声，你别说还真好使，两个人彼此很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蒋姨：秀梅，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小英说的没错，春妮毕竟是我们的同事，这个时候我们最好不要掺和这些热闹，外面说归外面说，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就好了。徐晓磊是我邻居的孩子，这孩子虽然有点浑，但是心底不坏。春妮来了这么久，据我们观察这孩子老实，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大家都不要猜测了，各自管好自己的嘴，也给自己积点德。
　　 大家都频频点头称是，都认可蒋姨的话。
　　 褚秀梅：怎么都冲着我来呀！褚秀梅气哼哼低下头摘菜，操作间里寂静一片。
　　
　　 『后勤部长办公室』
　　 春妮紧跟着秦部长走进了办公室。
　　 秦部长：春妮呀，昨天我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徐晓磊打了你们村的二鬼，而且把二鬼的腿打断了，徐晓磊怎么跑到你们村了？秦部长刚落座便问。
　　 春妮：秦部长，这个……徐晓磊为什么去了我们村，我也不知道。
　　 秦部长看了看春妮足足有几秒钟。
　　 秦部长：春妮，有些事，其实我也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是……只是这件事给学校带来极坏的影响，我不得不通知你，你被学校解雇了，请你理解。
　　 春妮：这个我懂，对不起秦部长，给你添麻烦了。春妮冲着秦部长鞠了一个躬。
　　 秦部长：唉——我知道你是一个老实的姑娘，可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我也爱莫能助。
　　 春妮：我真的理解，秦部长，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收拾收拾。
　　 秦部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学校宿舍』
　　 办完了一切交接手续，春妮坐在宿舍里发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在等小英，总要跟小英说一下，毕竟她是小英介绍来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总要给人一个交代。
　　 学校餐点刚过，小英就急匆匆地回到宿舍。
　　 小英：春妮，究竟发生了什么？
　　 春妮：小英，对不起，是你介绍我来，结果……
　　 小英：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跟你谁跟谁，你就说一说徐晓磊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春妮：唉！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都晚了，要不是那天晚上……春妮忍不住低下头，双手掩面，小声的哭泣起来。
　　 小英：你想急死我呀？那天晚上怎么了？
　　 春妮：那天晚上，在学校的体育场，我无意间向徐晓磊透露村上二鬼踹了我爸爸一脚，还经常侮辱我爸爸是绝头户，我估计徐晓磊也不会跟我一起到我们村。
　　 小英：就这么简单？
　　 春妮：就这么简单，你以为我怎么了？
　　 小英：那我去找秦部长，又不是你叫徐晓磊去打二鬼的。小英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春妮：不要去了，这件事是我不好，起因都在我的身上，是我给学校抹黑。春妮一把拽住了小英。
　　 小英：唉——
　　 两个人正在聊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英赶紧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小英很诧异的脱口而出：李婶，怎么是你？
　　 李婶：春妮呢？我找春妮，她爸死了。
　　 春妮：李婶，我爸怎么会死呢？我早上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春妮嚯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扑向了门口的李婶。
　　 李婶：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上午十点多钟，我去你家借铁梨耙用一用，我就看见你爸躺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一动不动，桌上有两个空酒瓶，我估计他早上起来就喝酒，一直喝到九十点钟，我去喊他没有答应，我上前一试气息，才知道你爸已经走了，既然我发现了，只好过来给你送个信，赶快回家吧，给你爸料理后事。
　　 春妮呆呆怔在那里，爸爸死了，此刻她竟然没有一滴眼泪。
　　
　　 『学校宿舍』
　　 深秋，堤堰，瑟瑟秋叶随风飘落。一座新的坟茔树立在堤堰的一侧，春妮站立在坟前。
　　 弟弟走了，妈妈失踪了，如今唯一的亲人爸爸也走了，过往一桩桩一件件，像放电影一样在春妮脑海浮现。
　　 『特写』墓碑：父亲：郭四海；母亲：刘翠花
　　 春妮：爸，妈妈失踪了，我找不到了，只有给妈妈做了招魂葬，现在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一句话出口，眼泪溘然而下。
　　 春妮：爸，妈，你们走了，你们解脱了，可留下春妮怎么办？
　　 春妮：爸，我理解你，你活得很痛苦，被村上人笑话，被村上人看不起。妈，如果弟弟不被淹死，你也不会疯，后来更不会失踪，这些都是我的错。春妮呜咽着。
　　 春妮：要不是那一年，我带弟弟去河边，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爸，我就是我们家的罪人，我有罪呀！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春妮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淌。
　　 春妮：爸，妈，如今我又多了一层罪孽，我怎么就把徐晓磊也拉扯进来呢？我真的后悔呀！那天我要是不说二鬼的事，他怎么会到我们村子打二鬼，想想我肠子都悔青了。春妮痛哭流涕。
　　 春妮：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你总是这样待我？
　　 『镜头拉伸』春妮仰天嘶吼，空中只有片片树叶坠落。
　　 好久，春妮渐渐平复下来。
　　 春妮：爸，妈，我欠弟弟的，我欠你们的，如今我又欠徐晓磊的，徐晓磊因为故意伤害他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不管怎样，我都要还了这份人情。他现在也是一个孤儿了，我也是一个孤儿了，爸，妈，我想照顾他，像弟弟一样照顾他，照顾他一辈子。
　　 『镜头渐远』春妮站立坟头，秋风乍起，落叶纷纷。
　　
　　 『X市一家服装厂』
　　 车间里，春妮操作着电动缝纫机，一直忙碌的身影。为了徐晓磊，春妮来到了X市，在一家服装厂上班。
　　
　　 『X市一个农贸市场』
　　 菜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在菜场的一角，
　　 下班后，春妮匆匆把一辆流动的卤菜小车推到菜场的一角，嘴里喊着卖卤菜喽！偶尔有人停留下来，便马上招呼客人，服务热情周到。
　　
　　 『X市劳改农场接待室』
　　 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位狱警，墙上贴着安抚家人好好劳动改造得字样。春妮拎着一袋子水果，等候登记。
　　 屋里传来喊声：郭春妮。
　　 春妮：到。
　　 春妮迅速地走进屋子，一位狱警微笑着冲着春妮指了指办公室前面的一张椅子：请坐。
　　 春妮：警官你好，我是来探望徐晓磊的？
　　 狱警：徐晓磊？狱警迅速地翻看了犯人花名册。
　　 狱警：请问，你是徐晓磊什么人？狱警很客气的问。
　　 春妮：我……春妮不知道怎么叙述她跟徐晓磊之间的关系。
　　 春妮：我是学校的食堂的工人，徐晓磊是学校的学生。
　　 狱警：对不起，按照探视的规定，你不属于探视的范围。
　　 春妮：警官同志，徐晓磊是因为我才被劳动改造的呀。春妮见狱警不许探视，有些急了。
　　 狱警：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开这个先例。
　　 春妮：警官同志，求求你帮帮忙，徐晓磊是一个孤儿，如果我不来探视的话，就没有人来探视了。
　　 狱警：这样呀。狱警有些犹豫。
　　 狱警：徐晓磊这个属于特例，但是我也不能私自同意你的探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徐晓磊特殊情况向领导汇报下，你等下次再来好不好？
　　 春妮：哦，那谢谢你。说完，春妮起身冲着狱警鞠了一躬。
　　
　　 『X市劳改农场接待室』
　　 一个月以后，春妮坐在接待室的外面，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见到徐晓磊。
　　 屋里传来喊声：郭春妮。
　　 春妮：到。
　　 狱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事我向领导汇报了，考虑到徐晓磊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探视，也利于他在农场里劳动改造，所以，领导同意你的申请。春妮刚坐定，那位狱警便笑着说。
　　 春妮：真的呀！春妮高兴得站了起来。
　　 春妮：谢谢你警官同志。春妮冲着狱警鞠了一躬。
　　 狱警：不要客气了，赶快去吧，你的探视窗口在26号，时间是十分钟。
　　 春妮：谢谢你，谢谢你。春妮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接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