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瞌睡，就来了枕头。第二天，小组长就通知大家去领工资。工人们脸上笑开了花，到会计那儿去将半年的工资领回来。
　　 狗子一边走，一边数着手上的票子。工人李群凑上来道：“狗子哥，工资不少哇。”
　　 狗子笑眯了眼：“有五千多一点。你呢？有多少？”
　　 李群笑着说：“我的不多，回家去扣了六百元。只有四千多一点点。”
　　 狗子笑着邀请李群：“怎么样？想不想打场麻将？”
　　 李群笑着说：“想是想，但这里不准打麻将。要是老板知道了，是要开除的。”
　　 狗子又想出了一个歪点子：“不打麻将也行，我们几个人躲在一边。丢骰子玩。好吗？”
　　 李群也好此道，狗子是病房里的鬼，李群是病入膏肓的病人。狗子一叫，他就随着走到阴间地府。李群当时回到工棚，奈不住心里痒痒，回来就联系了几个人。趁着下工，悄悄对狗子说了，几个人赶紧吃完饭，凑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什么。原后又神秘兮兮地走到一个角落里。
　　 狗子的小组长看到他们秘密地商量什么事，就留了个心，注意地听。当听到说他们去掷骰子时，小组长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过了一会，就溜出了工棚，到公用电话去打了个电话。
　　 狗子一伙人正玩得起劲，狗子面前赢了一堆钱，他高兴得瘦长脸放着红光，大声叫道：“现在是我做庄，你们押呀，押呀。”
　　 工人们把面额不等的票子分别压在单数和双数上。狗子拿起两只碗，将它们合在一起使劲摇了几下，正准备揭开盖子——
　　 一声断喝：“不准动！举起手来！”
　　 公安抓赌人员如神兵天降，将狗子他们赌在工棚角落。接着，有人上前来搜身，将狗子和工人发的工资全搜去了。
　　 公安人员还将他对们押上车，关进拘留所，明确规定，聚众赌博，每人罚款五千，交钱放人。要不然，就等着检查院起诉判刑。
　　 在拘留所里，工人们恨不得将狗子和李群活活地吃下肚子。几个人一涌而上，将他们俩人朴在地上，打得半死。半年的工资全没了不说，还要罚款五千，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五千元到哪里去找啊。老工人想了半天，才对派出所的人说，请他们老板来保他们出去。
　　 公安人员果然请来了老板，老板因为没人做事，拖延了工期，甲方是要罚款的。才到公安局来，将人保出去。不过，要他们打借条，等秋后算帐。老板知道这起赌博事件是狗子发起的，心里恨死了狗子，所以这次保人的名单里就没有狗子。狗子没人保。
　　 只好对警察说：请他们打电话到某某洗衣公司，他老婆在那里工作。警察也不愿将狗子关在里面好久。于是，一个电话打到某某洗衣公司。狗子老婆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哭了。她哭狗子太不争气，也哭自己的命太苦。她不想去接狗子，在电话里哭着说：“让他死在里面算了。我没那么多钱保他。”
　　 菊秀不肯来保狗子，狗子只有还在里面享受高级待遇。他没事时，整天跟老鼠，螳螂作伴。有时半夜都被老鼠骚扰醒了，因为拘留所老鼠没有吃的，就想在他身上找点肉。狗子又不是那么随便将肉给别人吃的人？所以就发生矛盾。有时半夜与老鼠打起来了，打得老鼠逃到别的拘留室，别的拘留室也吵得不得安宁。
　　 夜里熬过了，白天也不大好熬。警察送来了唯一能填饱肚子的活命食品，本来狗子就吃不饱。偏偏又送来了个新的犯事的，他见狗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将那么一小块馒头细嚼慢咽。就赶快将自己碗里的吃完，又来抢狗子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块馒头。
　　 狗子又是个好欺的角色？他不许那人抢，在牢里俩人夺来抢去。一块馒头在俩人的争抢中变成了粉沫，但俩人还是各不相让。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变得鼻青脸肿。
　　 狱警走了过来，俩人又没长眼色，还是继续打。狱警断喝了几声，俩人好像没听见，惹得狱警火起，拿起警棍，朝一人电了几下，俩人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躺在地下死狗一样，这才停止了打斗。
　　
　　 五
　　 菊秀在洗衣房里洗衣，总觉得心里难过。那个该死的冤家也不知在那里怎么样了？她总是魂不守舍，几次准备拿棒槌，却拿错了桶之类。她有时又觉得心惊肉跳，生怕那个该死的冤家在里面又做了不是人做的事。思考再三，她还是决定将自己辛苦劳作的积蓄，拿出来。找老板借一点，将他恕出来，再与他断绝关系。
　　 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刀两断，免得这样牵肠挂肚。
　　 主意打定，菊秀就开始计算自己的积蓄，算了几次后，还差三百块钱，她怀着小心，去找老板借，老板问她要钱干什么，菊秀不敢说是老公被公安局关起来了，只说是自己的老娘病了，要寄点钱看看老娘。老板一听，马上写条子，菊秀就去支了钱。并向老板请了一天假，到拘留所里将狗子保出。
　　 回到家，菊秀告诉狗子，要与他离婚。狗子一听，坚决不肯离婚。并对菊秀有下跪！发毒誓：“我若再赌钱的话，左手赌烂左手，右手赌烂右手。而且，死了没地方埋。”
　　 菊秀冷笑一声：“对于你的誓言，还不如放一个屁。你这个样子，我还相信你的话？离婚吧？这次我铁了心。离婚我也要走，不离婚我也要走。跟着你这个人，早晚我得被你折磨死。”
　　 狗子想到菊秀走后，孤零零一个人，觉得自己好可怜。被人打了没人服待，晚上回来没饭吃，衣服脏了没人洗，病了更没人煎汤熬药。不禁大哭起来：“菊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真的，我改，我一定改。你千万不要离婚。”
　　 这次，他哭得再伤心，也打动不了菊秀的心。她收拾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跟狗子说了声：“你去不去？”
　　 狗子见菊秀真的要走，知道夫妻俩走到了尽头，他还是梗着脖子说：“不去！”
　　 菊秀说：“那好，你不去，我去。”夹起简单的小包，走了。
　　 狗子爬起来，追出门口，歇斯里底地叫道：“菊秀，你回来！”
　　 菊秀头也不回，回答狗子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菊秀走后，狗子回到家就躺到了。而且躺了好几天，没有东西吃，甚至连水也没有。他饿得有气无力，耳边老是回想着菊秀的声音：“你这种人，跟着你真倒霉！”
　　 “长江没有盖呀，你怎么不去死？！”
　　 “走！离婚去。怎么？你不愿意去？你不走我走。”
　　 想到这里，狗子狠起了菊秀：“你这个臭婆娘，没有你，老子更好，更没人管，活得也更好。等哪天我发了财，你回来求我，我还不要你呢。天底下年青美女多得很，你以后不要后悔。”
　　
　　 六
　　 地下赌场附近，狗子没钱进去，只好在外面转悠。一赌徒出来买烟，看见了狗子：“狗子，怎么好久没见到你？最近一段时间怎么不来打牌？”
　　 狗子叹了一口气：“唉！还打牌呢？老婆吵得要死，出门打工去了。”
　　 赌徒讨好地：“赚了好多钱吧？有钱怎么还不来打麻将？”
　　 狗子叹了一口气，反问道:：“打工能挣多少钱？打了半年工，刚刚发了工资，我和几个工友玩掷骰子的游戏。他妈的，也不知哪个王八蛋举报了，警察来抓赌，钱全被搜走了不说，还关了一个多月的警闭，要不是老婆保出来，现在还在里面呢？”
　　 赌徒：“那个举报的人太坏了，若是碰到他，一定要给点颜色他看看。”
　　 狗子见有人为他出头，高兴了：“张哥，你最近在哪里发财？不瞒你说，小弟现在连生存都困难。”
　　 被唤作张哥的赌徒叹了一口长气：“唉！这年头，生存难啊。前段时间我和老婆做点小生意糊口。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我要是有办法，还和你在这儿一同叹气？”
　　 狗子也失望地说：“干什么好呢？人总是要生存的呀。”
　　 张哥说：“你可以去打工呀，你有那门技术，还愁没有生存之路？”
　　 狗子道：“打工那个苦呀，吃的跟猪食差不多，而且一干就是十几个钟头。一般人是受不了的。我才干了半年，身上就掉了几层皮。而且搞的一点钱全被警察搞走不说，还倒贴五千多。你说，这工有么事打头？”
　　 俩人相对叹气。
　　 忽然，张哥有了个主意：“要不，我们俩去做点黑道上的事吧？让那些发了来路不明财的人，也放点血。我谅他们不敢去报案。他妈的，那些人花天酒地，老子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这叫劫富济贫。”
　　 狗子吓了一跳：“张哥，这事儿不能干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捉到了，是要枪毙的。”
　　 张哥一付不怕死的派头：“有么事不能干？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这个年头，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子小的。实在活不下去了，不如搏他一搏。”
　　 狗子小心奕奕地：“怎么个搏法？”
　　 张哥运筹帷幄：“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我们分头慢慢查访，看哪个有钱，绑他一票。叫他家人拿赎金出来。”
　　 狗子担心：“他要报警怎么办？”
　　 张哥胸有成竹：“他家人的性命都在我们手上，谅他不敢报警。若是我们运气不好，那就鱼死网破，大家死了干净。”
　　 狗子见说到死，不免害怕：“死！那多可怕呀。”
　　 张哥见狗子胆怯，便瞧不起他：“看你这个熊相，还没说到死，你就吓成那样？怪不得活得窝囊。你这种人活着，真不如死了好。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狗子被激怒了，狗气就显了出来：“他妈的，我老婆瞧不起我，你也敢瞧不起我。老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没别的话。干！就是丢了命，我也不悔。为的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七
　　 几天以后，狗子和张哥在一家小茶馆会面。张哥喝了一口茶：“你最近进展得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狗子叹了一口气，良心未泯地说：“这年头，有钱的人多得是。但我们既是劫富济贫，就要看他这钱来得是不是正道儿。若是人家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凭良心说，就不能打人家的主意。最好要查清他这钱的出处，再动手不迟。”
　　 张哥：“只要是钱，我都不嫌。管他那么多。”
　　 狗子：“那就对不起了。你一人干，发了财也是你一个人的，小弟决不奉陪。不管你怎么骂我都行，我这个人没别的能耐，就是还有点良心。”
　　 张哥见狗子口气生硬，自己先软了下来。他考虑了一会：“那行，这次就依你。早点打听清楚，老子也早点过上富人的日子。他妈的，老子差点揭不开锅。”
　　 狗子凄惨地一笑：“彼此，彼此。”
　　 又过了几天，俩人在公园一石凳上会面。狗子低声对张哥说：“张哥，我巳经打听清楚了。在胜利巷三号。有户人家，很有钱。讲这话的人说，他家不是做生意的，他家是做官的。住的是小别墅，进出小轿车。我想打他家的主意，行吗？”
　　 张哥沉思一会：“我看行。他家更不敢报案。要是报案，共产党的官员就会介入，也就会查清他家不合法的来源。你再去打听打听，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动手不迟。”
　　 狗子查清楚了，他在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张哥打电话：“喂！张哥，我打听清楚了。那个人叫钱立本，五十多岁，是个矮胖子。他妈的，我们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在台上人模狗样的。他的孩子在市小读书，放学时路过胜利巷二号这条巷子。我们就在那里打埋伏，可好？”
　　 张哥听后，考虑了一下，才回答：“这个方案很好。麻烦你再辛苦几趟，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打听清楚孩子的长相，放学时间，他经过那条巷子时，有无人接送？”
　　 狗子的声音：“好的，好的。”
　　 胜利二号僻静的巷子里，狗子和张哥埋伏在这里。
　　 一个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十来岁的孩子走到这里，边走边哼歌儿。他不知道有两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狗子和张哥交换了一下眼色。等孩子走过去时，俩人如两条饿狼，尽快地扑向孩子。
　　 可怜孩子还不知怎么回事，一条麻袋巳套上他的脑袋。
　　 得手后，狗子又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给孩子的家长：“喂！你家是胜利巷三号钱立本家吗？你家孩子现在在我们手上，拿二十万赎金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警告你，不准报案。若是报案，你家的钱又是哪里来的？你自己想清楚，明天下午五点钟，为民大桥底下见。到时，我手拿一根鱼杆。记住！我是瘦长个子。联络暗号：‘大哥，向你借个火。’回答是，‘对不起，我不抽烟。’”
　　 在胜利巷三号，矮胖子钱立本正在接电话。他一边听，头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滴。口里只有答应的份儿：“好！好！我不报案。明天下午五点，为民大桥底下见。先生是个瘦长个子。手里拿着一根鱼杆。暗号是‘大哥，借个火。’回答是：‘对不起，我不抽烟。’对吗？”
　　 狗子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对，对。你的复述能力还很强。”
　　 钱立本可怜兮兮地说：“大哥，我只求你们对孩子和气些，不要吓坏了他。”
　　 电话那头狗子粗暴地打断钱立本可怜兮兮的声音：“废话，我们还指望他换二十万元钱呢，能对他不好吗？”
　　 第二天下午五点，钱立本准时来到为民大桥底下。对坐在江边装模作样钓鱼的狗子说：“大哥，请借个火？”
　　 狗子一改平日的装束，戴着一个大墨镜，将他的瘦脸遮住了一大半。他见来人是他要找的人，就也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对不起！我不抽烟。”
　　 接头暗号对上了，狗子问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