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茶之韵(散文)
每天早饭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上一杯从家乡带来的文君绿茶,让淡淡的清香伴我度过每一个忙碌或清闲的时间。
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坐在窗前,看着被雨水滋润后的山顶那云蒸霞蔚的景色,让人一身清爽。从上周开始,县城连续下了七八天小雨,今天放晴了,太阳光从厚重云层的缝隙间透射下来,把大地、山峦浸染得亮一块、暗一块的。刻苦雨后的大山升起浓浓的云雾,那股股浓雾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缓缓飘移,那么有立体感。山头藏在虚无缥缈的云雾中,平添无限神秘,朦胧迷离的心猜测着那山有多高多大?里面是否住着神仙?神仙们是否正腾云驾雾忙碌着?文君茶也许是生长在这种神仙般的境地吧……我真想钻进云层,感受一下云雾里的仙境和自然的灵气,让自己忘乎所以一回。
文君茶,多么温文尔雅的名字,它是我家乡传统茶中的极品,得名于西汉才女卓文君酌取井水、垱垆烹茶、品茗相叙的典故,寓意深长。这种来自云雾缭绕、峰峦叠秀的高山中的嫩芽,冲泡后,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直扑心尖。其实,卓文君和茶没有故事,是后人为了纪念她敢于冲破封建礼教,忠贞爱情而特将新创制的茶取名为文君茶。我想,两千年前的卓文君是不是也是喝着茶写出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名句?是不是借助香气四溢的茶情静心以待,写出了《怨郎诗》、《诀别诗》,从而挽回了丈夫欲遗妻纳妾之心?她一定不会想到她如茶的人生,会演绎成为爱情佳话,并与茶、与风流飘于千古万世,以她名字命名的茶会时代相传,茶香越飘越浓。
遐想之时,水开了,冲泡后,我像以往一样,静静地注视它们:遇见水,茶叶的色彩依然翠绿,白毛依稀可见;芽叶厚实些的很快静静地沉在杯底,等待吸饱了水分膨胀、伸展叶片;芽叶轻薄些的,开水一冲,即刻浮在半空或水面,等待吸足水分后沉下去。不一会儿,浮在水面上的几片叶儿陆续打着漩儿或垂直地往下漂去,一次一次沉下去,又一次一次浮上来,几个来回,最终还是飘飘摇摇地沉下去了,在杯底的某个地方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落下脚来,它们横七竖八地你靠着我、我撑着你,互相帮衬着,总算安下身来,每一片叶子谁也不觉得谁是多余的。看着叶儿们在水里蜂飞蝶舞、悠然飘转、上下浮动、渐渐沉到杯底静养的姿态,我的心随即变得青绿、爽朗、温暖起来,很踏实、很轻快,就像这杯无私、无尘、无妄的茶水。
我不懂茶道、不善品茶,更喜欢的是看娇嫩的叶芽在沸水冲泡后展现在杯中的各种姿态,所以,我一直喜欢用玻璃杯。每次泡茶,我都会静坐观看,直到每一片茶叶全部沉入杯底。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赏她们一生即将谢幕时华丽的舞姿,叶芽们一定知道“一花独放不是春”的道理,一片茶叶成就不了碧潭飘香,是每一片茶叶相互簇拥、默契配合、亲密接触才为人们献上了一杯清香碧绿的茶水!我欣赏每一片茶叶在杯中呈现出的寂寞、和美的沉稳,尽享它的醇香给我心境带来的清静、恬淡。
茶有大美而不言!茶的一生那么含蓄淡定、从容大度,从它栽种、采摘、筛选、加工、上市到泡成茶水供人们享用,它的一生是短暂的,是顺应大自然规律的,但它的谢幕是精彩的,它毕生的心愿就是要美丽人们的心情!所以,它何苦在乎最后的茶渣被当作垃圾倒掉,或被当作花肥埋掉,或另做他用呢!人的一生犹如茶的来去那么短暂无常,我们生命的起点是“细胞”,终点是“尘土”,细胞也好,尘土也罢,总之都是自然界中最小的物质的一趟旅行。在这趟旅程中,有的人拾得了金子,成了富人;有的人讨得了众人欢心,成了领导别人的有权人;有的人一路思考研究问题,成了学者;有的人一路笑比哭多,处处阳光灿烂;有的人哭比笑多,难免阴暗晦涩……当大家走到终点的时候,回头望望来时的路,才清醒地发现旅途是那么匆忙短瞬,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原来比周围的山峦、树木、飞鸟甚至小草野花都脆弱、渺小,不经意间就要消失无痕了,一路经历的挫败、别离、伤痛都显得那么珍贵有趣,不得不发出“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的感叹。
云雾散去,春寒料峭的高原三月天,阳光依然明亮温热,枯树一如既往地活泼摇摆,天空还是那么多情的蓝着,春天正悄无声息地把翠绿、花朵、温暖、希望赠与大地。我满怀一颗感恩的心,感谢大自然的恩赐,感谢生活的快乐,感谢生命的坚强!既然具有神力的大自然安排我们生命的旅程只能是个单程,没有往返,我们每个人何不像那片片叶儿,用爱心填满每一个今天,求自然美、存朴实心、过平淡日、做平凡事,付出多一点,要求少一点,“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好好欣赏每一段路程,静静地来,又静静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