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头戴礼帽，身穿长袍，象一个文弱的书生。他与杨登瀛秘密地说：“老杨，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一定要设法打听到他出逃的具体日期，我们才好准确下手。”
　　 杨登瀛说：“陈先生放心，我一定将他出逃的具体日期打听清楚。”
　　
　　 九十五：霞飞路和合坊四十三号白公馆家白鑫房间晚
　　 白鑫一到晚上，就显得魂不守舍，他怕做恶梦，恶梦中那些厉鬼又来找他。
　　 这一段时间，他明显比打电话召集军委开会的时候瘦多了。他有气无力地对妻子说：“你先睡吧，我不敢睡。我怕睡着以后，又做恶梦。”
　　 白妻心里说：（画外音）“哪个叫你贪生怕死，出卖他们？害得他们命归九泉。现在他们不找你找谁？活该！晚上你大呼小叫的，害得我也睡不好。”
　　 但嘴里还是说：“你吃两片安定吧，可能会好一些。”
　　 白鑫说：“前段时间也是睡不着，试过了，不见好。你还是先睡吧？”
　　 白妻说：“你吃了柯大夫的药，怎么也不见好？”
　　 白鑫说：“中药药效来得慢些，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好。”
　　 白妻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很快就睡着了。
　　 白鑫百无聊赖，别人都睡着了，只剩他一个孤魂野鬼睡不着。只好拿着一本书看，看着、看着、睡魔找来了，白鑫就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书掉到地下去了，他都不知道。
　　 恶梦又侵扰着白鑫。（梦境）刑士贞指着他的鼻子说：“姓白的，你想逃跑！告诉你，你跑到哪里？我们追到哪里。就是天涯海角，你也别想逃出我们手掌心。我们要把你一块块撕成碎片！到时，别怪我们下手太狠，是你先出卖了我们。坟坑是你自己掘的，怪不得别人。”
　　 白鑫似梦非梦间，大叫着求饶命：“我也是没法子，你们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这一次。我替你们将坟修好，年年节节替你们烧香上供。”
　　 杨殷眼睛血红，头发蓬乱地堆在头上，一付厉鬼模样。他冷笑着对白鑫：“共产党是无神论者，你许再多的愿，也不能叫我们生还。我们在生是好战友，我们来了，也不能叫你一人孤单在世。一定要把你接来，我们再开军委会，你再起草军委文件。我们几人，正缺个秘书，舍你其谁？”
　　 白鑫吓得三魂不附体，七魄难归身。大叫道：“不！不！不不！求求你们，我不去！我不去！你们再去找别人吧？”
　　 彭湃阴森森地看着他：“这就由不得你了。白无常、黑无常何在，将他带走！”
　　 白鑫大声叫道：“不！不！彭主席，饶我的命啊！”
　　 他凄厉的叫声，又将妻子叫醒。白妻埋怨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就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日夜都不得安宁。”
　　 白鑫无言以对，倦缩在椅子上，显得那么渺小。
　　
　　
　　 九十六：霞飞路和合坊四十三号白公馆日
　　 白妻正在向范进波哭诉：“小白受了惊吓，日夜都不得安宁。他总是做恶梦，梦见他们要他的命。范处长，护照能不能快点办下来。照这样下去，他非得精神分裂症不可。”
　　 范进波安慰道：“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办好。上次吃柯大夫的药怎么样？有没有效果？若有效果，还去吃两剂，巩固一下。”
　　 白妻说：“好！我这就给柯大夫打电话。”
　　
　　 九十七：威海卫路达生医院傍晚
　　 柯大夫正要下班，突然，来了俩个戴大口罩的人。
　　 柯大夫正在惊讶，来人之一取下大口罩，原来是白妻。
　　 柯大夫热情地说：“你们来了，怎么事先也不来个电话？”
　　 白妻掩饰说：“柯大夫，您还替他开两剂药，他这几天折腾得特别厉害。”
　　 柯大夫装模作样地替白鑫把脉，心里打着算盘。（画外音）：“可惜，今天没有准备好。要不然，多好的机会。”
　　 把完脉，柯大夫说：“好！我再开两剂药，你回去吃了，包管比原来的效果更好。”
　　 拿起笔来开了两剂药，白妻拿了药。柯大夫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坐黄包车走。
　　
　　 九十八：威海卫路达生医院晚
　　 柯大夫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秘密地打电话：“陈先生吗？有人来看过病，坐黄包车走了。”
　　
　　 九十九：上海福兴字庄晚
　　 陈赓接到电话，异常兴奋。马上打电话告之顾顺章，叫他派人检查黄包车。
　　
　　 一00：上海南京路晚
　　 白鑫夫妇走到一半，马上下了黄包车，连忙上了停在这里的小轿车。
　　
　　 一0一：通往霞飞路口晚
　　 通往霞飞路的路口，顾顺章派的人穿着警察服装在这里拦住黄包车捡查“共产党。”
　　 白鑫夫妇坐的小轿车驶到这里，坐在车里的白鑫对司机说：“开慢点，这样，反而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小轿车慢慢从检查人员身边开过。
　　 检查人员只注意到黄包车，对小轿车不闻不问。
　　 躲过了检查，白鑫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叫了一声：“好险！”又对司机说：“开快点，再快点。”
　　 白妻不满地盯着他，鄙视地说：“你现在真是‘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了。”
　　 白鑫心虚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稳妥点好。就是到了国外，也不要抛头露面。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改名换姓，隐居一生。你不知道，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是受够了。”
　　
　　 一0二：戈登路一一四一弄晚
　　 顾顺章在这里垂头丧气。陈赓温和地说：“没截住就算了，我们再想其他的方法。”
　　 顾顺章懊丧地说：“我们什么黄包车都查了，一辆也没有放过。难道他从天上飞回去了不曾？”
　　 陈赓还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白鑫现在如丧家之？他自己也怕我们随时要他的命。为了保住他自己的贱命，他不得不加倍小心，对任何人都持怀疑态度。试想一下，他是不是在半路换了车呢？”
　　 顾顺章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有许多小轿车进进出出，我们也不去管，只顾着找黄包车了。看我这个榆木脑袋。”
　　 陈赓理解地笑笑：“也许他命不该绝，阎王爷让他多活几天。总之，你们租房子住的地方，那里才是要点呢，千万要小心、仔细地行事。”
　　
　　 第八场
　　
　　 一0三：四川北路杨登瀛办事处晚
　　 安娥又在接收电文，电台“嗒嗒”地工作。她将电文翻译出来，送到杨登瀛手中：“先生，现已查明，白鑫的行程，定在十一月十一日，这是法国轮船公司内部发来的电报。”
　　 杨登瀛接过电报，沉思着：“他真的确定那天走吗？是不是声东击西之计？我得去将他具体出逃的日期落实，免得打草惊蛇。”
　　
　　 一0四：福兴字庄日
　　 陈赓在与杨登瀛喝茶。陈赓指着墙上挂的一幅齐白石的小虾，对杨登瀛说：“齐老这幅小虾真有趣，他将虾的习性，好玩的动作画活了。你看，它们嘻戏的时候多么天真活泼。”
　　 杨登瀛附和道：“那当然，要不怎么叫做名画。我有一个朋友，上次收藏了一幅郑板桥的竹子，花了三万大洋呢。”
　　 陈赓说：“画是好画，可惜现在膺品太多，若没买到真迹，那三万大洋就丢到水里去了。”
　　 杨登瀛说：“他请了好多鉴定古画的人来鉴定，大家一致说是真品，他才舍得出了三万大洋。”
　　 陈赓说：“只要不是膺品，那就物超所值了。”又看了看店里，见人少，就对着老板喊：“老板，有没有真正的稀罕物件，让小弟开开眼界。”
　　 老板连忙跑过来：“二位楼上请，楼上还有些可看的东西，不知可不可以入二位的法眼？”
　　 老板将他们引上二楼：“二位慢慢欣尝，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陈赓说：“老板，您请便，我们随便看看。”
　　 老板咚咚下楼来招呼别的客人。
　　 杨登瀛告之陈赓：“我轮船公司的朋友来电文，说白鑫十一月十一日要乘船出走加拿大，船票都买好了。”
　　 陈赓说：“好！我知道了。你在他走的那天再去落实一下。”随即走下楼来：“老板，你这里没有我要的那幅画，改日再来请教。”
　　 店老板说：“王先生慢走，下次有好画我一定派人到府上去请您来观看。再见！”
　　 陈赓嘴里也说着：“再见！”摇摇摆摆走出了门。
　　 陈赓走了好长时间，杨登瀛趁人不注意，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一0五：霞飞路和合坊四十一号范公馆
　　 杨登瀛将他的小别克车停在霞飞路路口，信步走进了范公馆。
　　 范进波不在家，白鑫接待了杨登瀛：“杨特派员，这许久你也不来看看我？我在家里好寂寞。公馆里虽然人多，但说话的人几乎没有。您来陪我聊聊天，这日子就容易过一些。”
　　 杨登瀛同情地：“是啊！闲着无事的人，这长天白日的，又不能出去走动，日子是难熬。唉哟！这一段时间，我都忙死了。”
　　 白鑫羡慕地说：“有事做真好，人也充实，日子也过得快。做些事也显得有精神。不像我，这段时间，醉生梦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杨特派员，我真羡慕你们。”
　　 杨登瀛心里说（画外音）：“活该，谁叫你当可耻的叛徒，出卖自己的灵魂。日子不好过了吧，更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我是给你掘坟坑来了，你小子等着吧。”
　　 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年青人，等你将病彻底冶好了，国家正是危难之际，用人的地方多着呢。你就放心养病吧，病好后，别的地方假若没有你合适的工作，若愿到我那儿去，一句话。我那里正缺你这样有才干的人呢。”
　　 白鑫心里说（画外音）：“我出国后，才不回来呢。我就躲在外国，改名换姓，做个普通百姓。或者找一份教书的工作也好，只需望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表面还是假装高兴：“真的谢谢特派员，连我以后的工作都考虑好了。我这次出国后，可能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等病彻底好后，再考虑回国的事。”
　　 杨登瀛假装吃惊：“老弟要到国外养病吗？”又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我早就告诉过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将身体冶好，才能谈到工作，才能谈到为人类作贡献。但不知哪天动身？我好前来送行。”
　　 白鑫再多疑，也有失蹄之时：“十一日晚上走，船票都买好了。”说完，他就后悔了，但话已说出，是收不回来的。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心里说（画外音）：“杨特派员又不是外人，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杨登瀛热心地说：“到时，我用车送你。”
　　 白鑫言不由衷地说：“谢谢！范处长已经安排好了。”
　　 杨登瀛起身告辞：“你的身体不好，说了这么多话，你也累了。歇着吧，现在离你出发的日期只有几天了。到你走的那天，我一定来送你。”
　　 白鑫起身相送：“谢谢特派员。”
　　 杨登瀛摆摆手：“送什么？我还要你送？你好好准备出门的行李吧。”
　　
　　 一0六：蒲石路六十五号日
　　 顾顺章带着他的队员，日日夜夜监视在窗户后面。一刻也不敢放松。
　　 陈赓化装成大布商，头戴黑色礼帽，穿着崭新的西装。慢悠悠地来到顾顺章他们埋伏的地方。口里叫着：“顾老板在家吗？顾老板在家吗？”
　　 顾顺章听出陈赓的嗓音，连忙下楼来迎接陈赓：“在家，在家。您王先生怎么有空来看望小弟，小弟都想死您了。”
　　 俩人装模作样的搂抱了一下，抬头向楼上的哨兵望了望，哨兵深知其意，将头朝左边一摆。俩人见没有别的情况，便快步上楼。
　　
　　 一0七：蒲石路六十五号三楼日
　　 俩人亲热地进入屋内。陈赓压低声音道：“这次一定要检查好，千万别象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顺章的声音也只有陈赓听得见：“你放心吧，这次不将那小子送回老家，你就将我送回老家。怎么样？军法处置。”
　　 陈赓脸一板道：“这可是你立的军令状。”
　　 顾顺章也严肃地说：“那当然，军中无戏言。”
　　 陈赓抬高声音：“老板，我们是老客户了，你能不能照上次一样，九五折。要不然这生意做不成，我亏大了。”
　　 顾顺章故意将预先准备好的布往窗台上一搭：“王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是老客户，但你要看看这次的货色。这次的质量比上次好多了。你再要我让利的话，这生意我也没法做了。大家喝西北风。”
　　 接着，一阵讨价还价，以9。7折生意成交。双方约定送货上门，钱货两清的结算方式。
　　 在陈赓走后不久，顾顺章派人拉出几黄包车布，给“王老板”送去。
　　
　　 一0八：蒲石路六十五号傍晚
　　 送布的伙计回来了，脸上洋溢着喜气：“顾老板，生意做成了，钱也要回来了。”
　　 顾顺章大声说：“好！好！回头赏你一壶酒喝。”
　　
　　
　　 一0九：霞飞路和合坊四十三号范公馆晚
　　 范进波在与白鑫商量：“小白，你的行程日期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吧？”
　　 白鑫说：“范处长，我怎么那么傻呢？我透露了行程日期，万一路上有人对我图谋不轨呢。因此，我处处小心，不敢对任何人透露我的行程日期。”
　　 范进波说：“没有透露行程日期，那我就放心了。你将行李准备好，十一号我送你上船。”
　　 白鑫真心感谢范处长，起身对他深鞠一躬：“范处长，小弟我终生不忘您的关照。这辈子若没机会报答，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您。”
　　 话没说完，双眼已经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