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人间暖情”征文】故乡的灶台(散文)
刚过了腊八节,母亲就急不可待地给我打电话,说起过春节的事来,说年前把家里的灶台重新打了,铺上雪白的磁砖,准备迎接新年。
听着母亲的叮咛,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故乡的灶台来……
故乡的灶台,是黄泥糊成的一弯月弧,母亲常年沿着灶台的月弧,拾掇着全家的一日三餐。灶台上的大锅,煮尽了一家人的四季之味,也煮尽了父母的辛劳。那灶台边有一碗母亲烧的红苕稀饭,有父亲咚咚敲响锅里烙的馍馍,有奶奶头顶上那缠绕着蛛网的一抹黑锅灰……
灶台,吸收了无数的烟火,是生命延续的工具,所以乡下人的打灶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对世代的农人而言,它具有特别的意义。
它是经过精心策划与计划的。翻开一页黄历,寻找打灶动土的最佳时间,再寻问乡下的算命先生,何日是黄道吉日,便可动土打灶了。
打灶前在自家菜地里清理出一块黄土地,提前两天把土掏松了,浇上足够的水,使土变成泥浆,再和上铡好的稻草,便成了打灶的原料。
正式打灶那天,师傅到主人家后,得焚香以求神灵保佑,保佑薪火柴(财)旺。每个家庭的灶台数量大小不一,勤劳富足的家庭一般有三口大锅,一锅煮饭,一锅炒菜,一锅煮牲畜的食料。
每一个灶台分三层,第一层为灰箱,用于存燃烧后的柴灰;第二层是灶室,是灶台的主体,所有的柴火都在这灶室里燃烧;第三层是灶面,用水泥抹平,算一个台面,煮饭临时的厨具都摆放在灶台面上。
农村人每天的生活便从这灶台的炊烟开始,又从这灶台的炊烟结束。小时候我放学回家,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灶台边看看锅里是否还有剩饭,再弯下腰掏一掏灰箱里的灰,偶尔还会有奶奶特地给我烧的红苕呢。
印象最深的事,莫过于父亲和我在灶台边烙馍馍。父亲负责烙馍馍,我负责拉着风箱烧火。父亲烙的馍馍又大又圆,有小锅大小,我叫它为“锅盖馍馍”,它香甜酥脆,麦面里混合着烟火的味道,再配上一碟自家泡制的酸豇豆,就着一碗清水般的稀饭,那真是人间的美味,既能解馋,又能充饥,百吃不厌。
父亲烙馍馍时,先把面团放在锅里,然后沿着灶台不停地用手捶打着面团,那面团就像着了魔一样慢慢地在锅里变大变圆,直到占据了整个大锅。村里人走过家门口时,只要听到“咚咚”敲锅边的声音,就会吞着口水大声地说:“大汉子,又在烙锅边馍馍啊!”“是啰!”父亲也不停手里的话,大声地应答着。
我喜欢在父亲烙馍馍的时候去烧火,父亲一边烙一边教我如何把火烧得小而均匀,因为烙馍馍时烧火最为重要,火太旺,麦面便糊了,火太小,面粉不容易结成锅巴,久了就成了死面,口味大减,所以父亲常说:掌厨的是徒弟,烧火的才是师傅。每每看到一家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的馍馍时,父亲便一个劲地夸赞我火烧得好。听到父亲的赞美之言,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新筑的灶台,随着父母一日三餐的劳作和长久的烟熏火燎,而变得黢黑黢黑了。
在中国人传统的习俗中,对于灶台的崇敬,已经上升为一种仪式、一种文化,人们祭祀灶神,憧憬美好生活。
古书《五祀》中记载:“五祀者,何谓也?谓门、户、井、灶、中霤也。……夏祭灶者,火之主人,所以自养也,夏亦火王,长养万物。”到了现代,人们祭灶不再是夏天了,已改为农历腊月二十三日。这一日的乡下,家家户户打扫门庭、清扫灶台,以送灶神上天,言尽一家好事,乞求来年风调雨顺。也从这一日起,中国最盛大的节日春节便拉开了序幕,所以祭灶又称为小年。
灶台,对于乡下人来说,它并不仅仅是锅碗瓢盆的组合体了,它也是生命活动的象征。有了灶,乡村便有了炊烟。灶台在,父母就在,家就在,故乡就在,有灶台的故乡是最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