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那人是那么有活力，干净、快乐，尽管有时眼睛里也会有那种渴望，取暖的那种渴望，以沫装作看不出，即便是教会了好几首曲子后，她也装糊涂。
　　 她之前感觉到一切都是按命运之神一手安排的命运一步步地走的，慢慢地她发现她已经学会了爱，学会了宽恕，于是毅然地放弃读书的机会，避免遇到梦中的那位男子，而与相濡发生矛盾，她选择跳河，可是她依然错了。回到小镇的那天起，她就要面对这种境遇。她们的名字里藏着玄机，藏着典故。藏着一个人两世的忧伤和咏叹！是谁给了她一个生命，没人在意，没人珍惜，那么草率地来到人间的一个小生命，本该去死，也许生命中就圆满了，就遇不到今天面对的尴尬了。是谁？到底是谁，让她去背负起了这样悠长几乎是永恒的孤独和忧伤？是谁，给了她这样的使命？
　　 那是一个黄昏，以沫又听到尹麦的声音如两张薄薄的刀片碾压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一句句的“哑巴”“哑巴”地说着，那高昂的笑声刺痛了以沫的心。只是没想到地是，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读李清照的“争渡争渡，误入藕花深处”，这熟悉的声音在以沫的耳边回荡了几百年，今天再一次地听到，她感觉她身体里有一根线哗啦啦地断了。她砰地推开门，是尹麦在向秦楚说着以沫偷偷地暗恋他呢。尹麦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以沫会进来，店里若不忙，她有时一天不进店，只在她那卧室里对着个小竹篮出神，尹麦早就听说过以沫失踪了两年，她怀疑这两年以沫和哪个男人勾搭去了，生了个孩子在小竹篮里，后来被男人抛弃了。她一直为自己杰出的想像力兴奋得热血沸腾，而自鸣得意。
　　 但以沫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更令人吃惊地是，从不流泪的她，居然眼睛水汪汪的。尹麦诧异地看到以沫走到秦楚面前，两眼盯着他的眼睛，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绢秀的小字，一定是你，我找了你几世纪。找得好苦。
　　 秦楚惊呆了，这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呢，自己本就活了二十多年，她怎么会说找了他几世纪呢？他吓得大叫，花痴！花痴！
　　 以沫笑着一动不动地望着秦楚远走，心里一阵地酸楚。找寻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上本就是个荒诞的事情，被各种欲望冲击的秦楚，纯净的心田上早就蒙上一层雾霾，他这浊眼怎么会雾里看花地看出她前世是谁呢？
　　 只是，自那以后，相濡，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姐，好久没来小店。看来应该是秦楚对她讲了，以沫她找寻的荒诞，她的莽撞，她的迫切也许会让他们暗地耻笑好久吧！甚至秦楚可能还会向相濡表忠心，一片冰心在相濡，心里哪会容纳这个可笑的哑巴呢。
　　 女人之间，在没有男人参与之前，可以是好姐妹；可是一旦进入个男人，关系就会变得微妙起来，大大咧咧变成了高度设防，好得几乎穿一条裤子的两个女人，也会因男人对其态度的不同，而含糊地分崩离析。
　　 只是，她不在乎尹麦，压根儿就没在意过她的中伤，但是，对于自小一起长大的相濡，她还是感觉到心痛。但又说不出。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有天相濡一个人来了，是找她哭诉的，她说，秦楚常与尹麦在一起，让她非常难过，但是秦楚却对相濡说，他不会对尹麦动什么心的，他只是可怜她而已，怎能残忍地拒绝一个对自己无限忠心的女人呢？
　　 已是一片浑水，几个女人明里争暗里斗的，皆是因为一个男人，可笑不？大家心知肚明，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暗流汹涌。
　　
　　 六、重生
　　 有天，以沫再次梦见自己的前世，那条鲜血淋淋的红鱼，离开了海，在岸上笨拙地跳跃。
　　 她每天擦拭着那把细小锋利的鱼肠剑，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胸口比划着。
　　 想不到的是，意外在这个节骨眼儿发生了。
　　 那天相濡和秦楚来店里邀请以沫去划船，以沫叫着尹麦一起去划船。一行四人，各怀心思，微风吹拂，拂不去那经年沉积的污垢。
　　 那是一只电动的小船儿。秦楚操作着遥控器，划到湖中央。灾难就在这时来临了！突然一阵阴风卷起漫天的尘埃及一些不知何方刮来的方便袋子、树枝子，破衣烂衫等，及无孔不入的沙尘，乱尘迷住了眼，整个湖面可视距离几乎为零。风在怒吼，巨大的波浪不间断地反扑，猛烈地“啪啪”地击打着本就很浅的船舱。
　　 ……
　　 最后飓风掀起了滔天巨浪，把小船打翻在湖里。以沫看到这三个人在水中拼命地挣扎着，一如五百年前的那次翻船事故。以沫先把挣扎得最厉害的相濡救上了岸，再接着是尹麦，最后是秦楚。重新在水里游泳，她惊异地发现，她的四肢又变成鳍，救上他们后，以沫精疲力竭。这横空出现的灾祸，让他们三人魂不附体，相濡抱住了以沫，连连说，以沫，我们永远是好姐妹！尹麦也良心发现，说对不起，姐姐，我伤害过你，请你原谅。以沫笑了笑，没说啥。
　　 只是那个秦楚，还惊魂未定，他迟疑地望着以沫，你真的是寻了我五百年吗？我可不可以现在开始爱你？以沫眼泪掉下来，望着远方，不置可否。
　　 她声音很清晰地说，你这一生好好地爱相濡就好了，我不需要了。
　　 以沫心如死灰。这反复纠缠的爱恨情仇，她够了。
　　 她已做好了准备，她的师父神龟仙翁在遥远的天际等着她。只是现在不行，她要等到秦楚与相濡结婚后就离开。这一世的情债还完了。
　　 秦楚和相濡的婚期来到了。他们一致要以沫和尹麦当伴娘。
　　 婚礼结束后，以沫和尹麦回到小店。她突然莞尔一笑，在纸上写下，我想好好地睡个觉，明早别叫我，过两天我想去旅游，咱们姐妹一场，这个小店就交付给你了。
　　
　　 七、尾声
　　 都中午了，尹麦发现以沫还没开门，于是跑着去她卧室叫她。当她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狐疑地推开门，一看，大骇，以沫不见了！床上只有一件带血的鳞片闪烁的红纱裙。她惊恐地摸起电话，牙齿格格地响着，很快地相濡和秦楚来了。
　　 相濡查看了下纱衣，发现了一封写给她的信。
　　 如下：
　　 亲爱的相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遥远的天际，此生遇到你，相伴走至今天，已是圆满。
　　 告诉你个秘密，我五百年前本是一条西海里的红鱼，因执念太重，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那天遭遇海啸，我拼命救了他，这个人，就是你现在的丈夫秦楚。
　　 我用了五百年的时间修行，炼制了一只鱼肠剑，当初我冶炼的初衷是来世，若再遇到这个男人，我要亲手用我的鱼肠剑刺进他的胸膛，以偿还我五百年前的血债。可是当我今生遇到了你，你的善良，让我不忍，我知道未来我们上同一所大学，会爱上同一个男人。我不愿面对，于是反抗出走，结果是我的母亲离世，而这个缘还是让我遇到了。你知道你是谁吗？你就是五百年前那个美丽的姑娘，是你带他离开了海边。今生遇到了他，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缘份。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你会来找我，你会哭着把秦楚让给我，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一直都是，我知道。但我不需要，我不想勉强别人，五百年前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我只想对你说，好好地爱惜你自己，若他对你不善待，我会难过，同时也会找个适当的途径对他警告。但我不想有这种事儿发生，我希望你们的爱情是自发的，而不是绑架的。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我不能做新娘。它可能比你想像到的任何理由都要荒诞、残酷。这就是命。
　　 世界上悲哀的事情是两个相爱的人，却因种种原因，躯壳不能团圆；但更悲哀的莫过于精神的不团圆，即使是我站在他的面前，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他永远不知道我曾经那么深刻地爱过他。
　　 好好保重。
　　 永远的以沫。
　　
　　 2019年3月10日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