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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单身楼(中篇小说)


作者:寒鸿 布衣,397.5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57发表时间:2019-03-13 08:40:12


   汪茵的前夫年近四十,个子不高,黑黑瘦瘦,后顶已经谢了;穿着领子发黑的白衬衣,一脸阴笑地说:“喝!巧了,我和你儿子还没吃晚饭呢。来,来,来,儿子,尝尝你妈的手艺!”
   父子俩大大咧咧地进屋坐下。邹丽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端着碗到走廊廊去吃。
   前夫真就端起汪茵放下的饭吃了起来,并一口一口地喂儿子。汪茵气得腿软身浮,又不敢发作,只是低声央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别老纠缠我好不好?”
   前夫厚颜无耻地说:“不是我纠缠你,是你儿子想你了,我带他来看你的。”
   “少拿儿子作幌子!”汪茵不觉愤怒地说。“你这样闹有什么意思?我是不可能和你复婚的。”
   前夫被戳中了痛处,勃然大怒,伸手向桌上一抹,碗碟粉碎,饭菜满地。儿子吓得哇哇怪哭。邹丽霞见势头不好,忙去隔壁喊阿香。
   前夫指着汪茵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连亲生儿子都不认了!你这种没人性的东西,分明是欠揍!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打死你这不仁不义的女人!”
   他一把捽住汪茵的头发,拖到床边按住,拳如雨下。汪茵大喊救命。
   阿香应声冲进去架住男人的胳膊,用力将他推开。汪茵趁势跑到走廊上哭骂不休。
   每次汪茵前夫来闹事,都是阿香出来替她解围。汪茵却并不怎么感激她,好像是她该做的。阿香是装配车间的女工,脑子有点问题,三十多了,还没嫁人。厂里照顾她,给她一人住一间宿舍。汪茵刚进单身楼时还觉得和阿香住隔壁晦气,屡得她的大力之后,方念她的好处,不再嫌她了。
   阿香个子较高,身材丰壮,腰身以下有些臃肿,像是生过孩子。单身楼也盛传她有个私生子,寄养在她父母家,她就是因为孩子他爸抛弃她而犯病的。但阿香对此矢口否认。
   前夫从屋里冲出来,仍复扑向汪茵,汪茵慌忙躲到邹丽霞身后;邹丽霞尖声大叫。阿香奋勇上前,将男人死死抱抱住。走廊里站满了徐戈、春玲、阿O樵坤等看热闹的单身。
   正巧汪茵的师傅也来看她,见状大喝一声,用身子挡住徒弟,怒视着前夫厉声道:“你再敢动她一根指头,我打死你这老乌龟!”
   师傅个子高大,身体健壮,年纪也小几岁,前夫遂不敢向前了,嘴里仍“奸夫淫妇,野驴野种”地乱骂。师傅抡起碗口大的拳头威胁道:“再骂我揍你!”前夫脖子一梗:“你打!你打我跟你拼命。”师傅也怕他拼命,便放下拳头,“乌龟王八”地回骂。
   寡妇门前是非多,离了婚的女人门前也不清静。邹丽霞盯着两个斗架的公鸡似的男人想,跟汪茵住一屋真是倒霉。
   师傅凶声道:“王八蛋,还不快滚!”前夫恶骂道:“野杂种,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自己滚蛋!”汪茵痛苦地说:“你们两个都走吧。”
   师傅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抬脚走了。前夫没趣,也拉着儿子回去了。众看客一哄而散。
   邹丽霞瞥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惊叫一声,飞也似的下了楼,她只顾看热闹,已错过了约会时间。
   黄昏的初步苍茫,把四周的景物染成了褐色。空气中飘着一种寂静而快意的气氛。周平靠着摩托车等了半天了。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邹丽霞会来的,他应该有耐心。
   周平早就在转邹丽霞的念头了,以前觉得时机不成熟,没有动手。近来见樵坤跃跃欲试,唯恐被他抢走,才忙忙急急地开始了追求。正如他预料的那样,邹丽霞断然拒绝了樵坤而答应跟他来往。
   邹丽霞喘吁吁地来到周平身边。娇声笑道:“对不起,累你久等了。”
   周平满脸堆笑道:“等你一晚上我也情愿,这才几分钟。”
   邹丽霞笑盈盈地看着周平不言语。他穿着淡紫色的真丝短袖衫,浅灰色裤子,身材高大,方脸直鼻,剑眉星眼,帅得令人心跳。
   周平亦为自己的魅力陶醉不已,他微微弯腰,右手一摊,风度翩然地说:“小姐,请上车。”
   邹丽霞跨上后座,吃吃笑问:“你带我去哪里?”
   “‘蝶恋花’卡拉OK歌舞厅。”周平启动摩托,在马路上飞跑起来。他于今天的约会并无特别的安排,只想找个地方和邹丽霞好好聊聊,为日后引她上床打基础。
   徐戈和郭春玲同居了,两人把工资合在一起,轮流买菜、做饭。春玲每天都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隔两天洗一次衣服。徐戈从头到脚光光鲜鲜的,整洁清爽,以前那种灰暗惫懒的神情再见不到了。
   徐戈过上了稳定的性生活,一周三、四次;焦躁、愁烦不宁的情绪消隐了,他心里十分安稳、和顺。空闲时间便看看书。徐戈书读得较杂,文、史、哲、艺术体育等等都有所涉猎。书读多了脑子里想得也多,徐戈觉得人生一世总得有所作为,尤其是一个男人,万万不可庸庸碌碌、虚度岁月。虽然不必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总得尽其所能做点事情。就像一颗流星,在黑夜中划过一道亮光。然而现在他却被安错了位置,在这家不景气的工厂里干着一份毫无前途的工作。徐戈不甘心,绝对不甘心。他不愿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他要抗争,他迟早会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闯天下,他在等待时机。
   还有一个困扰徐戈的问题,就是他和春玲的关系。春玲显然认为他会和她结婚,高高兴兴地烧饭、做家务,一心一意地攒钱;时常憧憬她穿婚纱当新娘的情景,脸上浮满了甜蜜的微笑。徐戈却抱着一种试婚的态度,始终未把她当成未婚妻。但他又需要她,离不开她。和春玲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扫素常那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神态,完全变成了毫无理性的兽类,将她乱搓乱揉,狂野地在她身上渲泄着自己的欲火。春玲居然也焦渴而迷醉的承受着,毫无厌倦之意。
   等他单人独处时,理性又回到了他的头脑里,他为自己疯狂的、恣纵的肉欲感到惶愧、汗颜。他恨自己太软弱,没有勇气和它较量,将它扼杀。他觉得这欲望和他的血肉、他的灵魂是一体的,他无法打灭它;除非他死了,灵魂出窍,在大气中飘散了,它才会随之灭迹。
   七月中旬春玲过生日,徐戈给她买了一件玫瑰色的真丝连衣裙。郭春玲一进门就换上了,提起裙摆在徐戈面前转了一圈,得意地问:“怎么样?”
   女人的绰约风姿多半是衣服带来的。春玲穿上这件鲜艳的裙子,显然娇俏妩媚,楚楚动人。
   徐戈抱住女友的肩膀,细细赏鉴着说:“漂亮极了,亲爱的,就像专门为你设计的一样,你穿着这样大方,这样迷人。”
   春玲娇媚地笑道:“谢谢。”
   徐戈见女友脸上漾着羞怯的红晕,涂着口红的嘴唇像是五月的草莓,鲜艳欲滴,心里不觉一阵迷乱。他把春玲抱在怀里,撩起裙子就无礼起来。春玲拿裙摆遮住他的眼睛,“嗤、嗤、嗤”地笑。
   徐戈倒在春玲身上直喘粗气。春玲用手指梳弄着他的头发说:“戈,近来,你要得太频了,身子挺虚的。我还是上楼睡几天吧?”
   徐戈摇头道:“我没事。你别上去。晚上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觉。”
   春玲也有同感,就不再说了。
  
   五
   教育科调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教政治的,姓吴,分在郭春玲宿舍。青年女性总是见面就熟,友谊发展很快。一星期不到,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吴老师身材纤细,肤色黝黑,容貌俏丽。她原来在一家郊区中学任教,找人托关系调进来的。厂里虽然效益不好,但在市区,地方诱人。
   吴老师一住进单身楼,就有许多男单身打听她的情况,给她写信、送电影票,渴望和她接近。樵坤和阿O对她也很着迷,每当她打面前过,两双眼睛便一直把她送出视线之外。在徐戈宿舍,两人都流露出了对吴老师的爱慕。徐戈说:“阿O已有鲁红,风格高一点,把吴老师让给樵坤。”并责成郭春玲摸清吴老师有无男朋友。
   春玲很快回话说,吴老师刚跟男朋友吹了;那个男的是市里一家建筑公司的中专生,高高壮壮的,生得也黑。吴老师似乎很爱他,失恋后心情十分悒郁。徐戈大喜,眉飞色舞地对樵坤说:“天赐良机。看情形是那个爷们蹬的吴老师,试想男子一旦变心,岂肯回头,吴老师会绝望的。治疗失恋最灵验的药方就是重新恋爱,你现在追她简直是雪中送炭,她会捞住你这根救命稻草的。”当即指示春玲请吴老师吃饭,让樵坤作陪,赶紧介绍他俩认识。
   星期六上午郭春玲请来了吴老师。
   吴老师穿着粉红色的条纹衬衫,湖绿色的裙子,薄施脂粉,淡扫娥眉,打扮得分外娇娆。大家认识之后,春玲系上围裙忙碌起来。徐戈、樵坤也想上阵,吴老师止住说:“做饭是女人的事,不劳你们动手。”端起筐子,到水房洗菜去了。她穿着紫红色的高跟皮凉鞋,走路来娉娉婷婷、大大剌剌的,鞋跟撞击着水泥地面,橐橐直响。
   春玲在门口烧肉,吴老师在屋里切菜。徐戈踱出去和春玲说话。樵坤明白他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便硬着头皮和吴老师搭讪:“你是客人,真不该叫你动手。”吴老师笑微微地说:“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吴老师哪儿毕业的?”
   “安徽师大。”
   “啊,全国知名学府。在长江边上,风景优美、教师的摇篮。”樵坤语无伦次地恭维道。
   吴老师微哂道:“自然不能和清华比喽。”
   樵坤涨红脸不好意思。春玲必定跟吴老师谈过他,不知在她心目中,自己是何形象?
   樵坤极力想给吴老师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又胁肩笑道:“我看吴老师不像教政治的。”
   “为什么?”
   “教政治的一般都是严肃刻板、神情可畏的人,哪有你这样漂亮优雅的政治老师。”
   吴老师妩媚地看了樵坤一眼,嫣然笑道:“瞧你说的。”不等他再开口,就端着两碟菜给春玲送去了。樵坤望了半天也不见进来。
   徐戈和樵坤聊了一会,春玲进来宣布开饭了。他们把桌子横过来,摆好椅凳碗筷,吴老师开始上菜:一盘毛豆烩鸡块、一盘红烧鲫鱼、一盘茄子烧肉、一碗醋熘白菜、一锅西红柿蛋汤。因为活动频繁,吴老师解开了衬衫前襟的两粒钮扣,露出了一抹前胸。她胸前的皮肤比别处白多了。
   饭桌上,一向风趣俏皮的徐戈却十分安静,只是面带微笑地吃菜、夹菜,偶尔称赞一句菜味道不错。樵坤知道徐戈是想让他表现表现,但他力不从心,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郭春玲招呼大家不必拘束,敝开肚子吃。徐戈说他做东不会客气,樵坤看着吴老师说他吃饱了就有人要饿肚子。只吃了一碗饭就搁下筷子的吴老师笑吟吟地给樵坤添了一勺饭,夹了一大块鸡肉,说:“我就这么大的饭量,你不必担心。”
   樵坤格外感动,对吴老师的爱慕顿时又添十分。
   晚上,徐戈和春玲商量,怎么着得帮樵坤玉成此事才好。春玲说:“这个当然,我会在吴老师面前说好话的。只是吴老师和她原来的男朋友发生过关系,不知樵坤在不在乎。啊,对了,你叫樵坤写情书,要写精彩一点。吴老师喜欢有深度的男人。”
   次日樵坤来访。徐戈说:“你给吴老师写求爱信吧,写得越动人越好,她喜欢有思想、有深度的男人。”他欠身从床头取过两本杂志递给樵坤。“这是上海出的《青年社交》,里面有一栏‘优秀情书点评’,你拿去参考。”
   樵坤绯红着脸接过去。
   “还有一事。”徐戈又道。“吴老师不是处女,她和那个爷们睡过。你在乎吗?”他猜想樵坤急欲尝试、体验,不会太计较这个。
   樵坤想了想,果然达观地说:“我就料到她不是处女。无所谓,我这样穷,这样矮,还能找到什么好姑娘?饥不择食,贫不择妻啊。”
   “那好,你尽力一试。郭春玲会替你美言的。祝你成功。”
   受了徐戈的鼓动,樵坤耳软心活。他读了《青年社交》里的几篇情书,大受启迪。他的脑海里幻出了吴老师纤细的腰身,她衬衣里颤动着的尖巧玲珑的乳房,他回味起吴老师添饭劝菜时他那种温柔激动的感觉,不禁文思如涌,笔走龙蛇。末及一个时辰,便写成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求爱信。末了又抄录了一遍,觉得非常满意。打算明天就去邮局把信发了。
   筹划停妥,樵坤上床就寝。恍惚中吴老师推门而入,爽利地脱光衣服,躺到自己身边。他欣喜若狂,把她紧紧搂住。吴老师在他怀里娇羞满面,莺声呖呖,温婉若处子。樵坤不胜其情,欲火中烧,将她压在身下。蓦然醒来,裤头早又湿了。
   走进周平的卧室,邹丽霞立刻沐浴在一团柔和的、淡黄色的光影里。这种暗弱的灯光给她欣快、紧张的心里掺进了一丝恐惧。
   老婆今天上夜班,孩子又在奶奶家,多好的机会!周平把邹丽霞带回家来,准备收获他们的爱情果实。
   交往一个多月后,邹丽霞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周平,他那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庞,轩昂的态度,无一不使她倾心动情。最近的每次约会,她都躺在他宽大温暖的胸膛上,任凭他亲吻抚摸。她如痴似狂地爱他,打定主意非他不嫁;而他也一定会离婚娶她的。
   邹丽霞穿一件橙红色的花绸连衣裙,化着浓妆;袒胸露臂,粉面朱唇。周平贪婪的目光在她迷人的曲线上盘桓,她身上馥郁的脂香粉气直透脑门,令他心荡神移。
   邹丽霞被他看得面红心跳,掉眼瞅着墙上周平的结婚照说:“你老婆化了妆也不丑嘛。”
   周平走拢来搂住她的腰:“跟你比她是东施,你是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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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单身楼》的写作背景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的某国营工厂的单身楼,徐戈、樵坤、阿〇都是大学生,不同的年份毕业,相同的选择来到这家国营工厂上班,职位虽不同,但相同的住在单身楼。于是,故事就在这单身楼上演。徐戈与郭春玲的爱情,算不上一厢情愿,却不是两情相悦;阿〇与鲁红的各有所图,为未来婚姻生活买下伏笔;樵坤对邹丽霞、吴老师、阿香等人的追逐,道尽个子矮平庸他的孤独,以及汪茵、周平等人与主角的情感纠缠,可谓是使得这单身楼像一个情感的漩涡,总是有人不得不走进来,即便是走出去的,也很难撇掉这里的挂牵。这篇小说的脉络清晰,几路情感各有滋味,细细品过之后,都会带来深深的思索,这像极了那个年代,也注定随着时代的流转,而不可逆的进入下一幕场景。作者的书写设计极为巧妙,让读者好似可以预见到未来,又不由给主角设想不同的人生路。书写年代小说,回首当年的青春,引人感慨万千。佳作,流年推荐赏阅!【编辑:平淡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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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9-03-13 08:40:32
  感谢老师支持流年,祝福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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