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逝水流年 >> 短篇 >> 情感小说 >> 【流年】单身楼(中篇小说)

编辑推荐 【流年】单身楼(中篇小说)


作者:寒鸿 布衣,397.5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58发表时间:2019-03-13 08:40:12


   “周平不会和你结婚的。”汪茵直言相告。“在你之前,他有过好几个情人,厂里的外面的,可都没能动摇他的婚姻。”
   “我找他老婆去!”邹丽霞气恨恨地说。
   汪茵哑然笑道:“没有用。曾经有两个女人闹过,他老婆公开地说,周平玩女人是他的本事,她为他感到骄傲。你们谁愿意尽管跟他睡,可想和他结婚,门都没有!”
   邹丽霞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料到那女人如此宽豁大度。
   汪茵同情地问:“你很爱他吗?”
   丽霞苦恼地点点头。
   “那就行了,也不枉你输身一场。别指望跟他结婚,人总是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这简直成了一条规律。”汪茵若所有思地说。在前夫及师傅前妻的阻挠下,她和师傅无法结合,绝望之余,她答应了外厂一名丧偶的中年工人的求婚,准备离开这个使她饱受爱情的痛苦与耻辱的地方。
   邹丽霞犹不死心,找到周平,气势汹汹地逼他离婚。
   “你不和我结婚,我死给你看!”她声色俱厉地说。
   周平知道这次支吾不过去了,便拉下脸冷冷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不能跟你结婚。我有老婆孩子,我离不开他们。我们好聚好散吧。”
   丽霞一头撞在他身上,嗄声哭骂:“你这个天杀的,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周平用力推开她,掸掸衣服,冷酷地说:“你死我不反对,只是请你留封遗书,证明你是自杀,与我无关。”
   邹丽霞嘤嘤啜泣。她的怒气与悍泼被周平的无情无义驱散了,一如凄厉的北风卷走了满天的云障。她和周平虽有肉体关系,便在法律上亲情上全然无涉,他翻起脸来,她毫无办法。
   “现在我们俩没关系了。我老婆快回来了,你走吧。”周平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哦,别抛弃我。我……我离不开你。”丽霞流泪哀求道。她爱他,或者毋宁说她青春期的情欲已被这个男人唤醒,她需要他的肉体。
   周平自然乐意同她保持这种欢娱而又不必负责的关系,他抱住她的腰说:“我可以继续和你好下去,只要你不再逼我离婚。”
   邹丽霞抽噎着点点头,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樵坤上厕所回来,看见他们车间的一个青工,也是阿O的学生,塞给阿O一盘录像带。他脑子里火花一闪,立刻狂笑起来:“哈哈,黄带!他妈的,有福同享,你们可不能落下我。”
   阿O慌忙掩上房门,瞪眼责备道:“你他妈小声点。天黑以后才能放。”
   阿O掌管着教育科电大教室的钥匙,教室里电视机录像机是现成的。近来,厂里青工看黄带成风,这个哥们搞到了带子却没有机子,便来找阿O。
   樵坤两眼放光道:“我去通知几个哥们。”
   阿O鄙夷地说:“你顺便再跑一趟派出所,说我们今晚看黄带。”
   樵坤不好意思地笑笑:“别人可以不叫,徐戈不能不叫。”
   可巧有两个单身在徐戈宿舍聊天,樵坤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于是知道今晚有行动的哥们人数激增。阿O和那个青工开门出来,樵坤、徐戈等一、二十个男单身已在楼下恭候多时了。
   电大教室在厂区办公楼内,阿O对门卫称看球赛,率众人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阿O放了带子,众单身眼睛睁得铜铃大,屏声敛气,汗生背上。不久即闻左扭右崴声,抓耳挠头声,咂嘴咂舌声以及咽口水的咕咕声。
   放二遍时,大家活跃起来了,纷纷对阿O发号施令。
   “倒回去,再看一遍。”
   “放慢、放慢。欸——对了。”
   “放快、放快,没劲,又不脱。”
   “定格、定格。好,让我们欣赏个够。”
   阿O拿着遥控器,手忙脚乱。
   三遍之后,众人连称过瘾、有趣、够味,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电大教室。徐戈对阿O说:“这种性科教片不错,看看对单身有益。下次再搞点来看。”心下已有回去和郭春玲模仿之意。
  
   七
   食堂的舞会开始了,徐戈抱了郭春玲、阿O搂着鲁红在人群中回旋摇摆,舞姿翩翩。樵坤看得心痒,极想找个姑娘跳跳,无奈个头太矮,连请几个都没请动。忽然瞥见邹丽霞抱臂昂头,站在那里观看,即上前请舞,只以为她拒绝了自己的求爱,心里必定很歉疚,会陪他跳几曲舞作为补偿的。但是他想错了,邹丽霞蜻蜓点水似的掠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累了,不想跳。”
   樵坤怒气攻心,转身就走。走不远又回头窥望,见邹丽霞已偎傍着刚松开一个少妇的周平在舞池里旋转起来。他暗骂一声:“贱货!”发誓要找个舞伴给邹丽霞瞧瞧。满食堂转了一圈,也没个合适的人选。忽见阿香站在角落里,笑嘻嘻地看人跳舞,忙把她拽出来,请她跳。阿香腆然应许。阿香身体丰壮笨重,舞技生拙,樵坤带她十分吃力,跳得一身是汗。但他仰望着阿香高耸的酥胸,腴白的颈项、含羞带笑的粉面朱唇,心里也美滋滋的,乐不可言。
   樵坤不觉生出一个念头,烦闷时何不找阿香玩玩呢;虽说她脑子有点问题,但不发病的时候,也很正常。更重要的,她是一个高大腴美的年青女人啊。
   阿香也是可怜,被人指呼为神经病后,楼上的男女单身有事喊她帮忙,没事从不理她。她成天一个人呆着,孤独和寂寞如影随形地陪伴着她;她也需要别人的关心与慰藉啊。樵坤决心充当这个好心人的角色,因为至少在情爱方面,他与阿香是处于同等地位的。
   跳舞回来,徐戈和春玲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春玲先上床,趴在床上看杂志。徐戈若有所思地抽了根烟,也爬上床来。
   徐戈从背后解开了春玲的胸罩。春玲说:“戈,等我把这篇文章读完。”徐戈道:“你看你的,没事儿。”春玲也不回头;依旧看她的杂志。
   郭春玲四肢瘫软,情满意足地躺着,两眼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徐戈腰酸腿沉地坐在她的身边。此刻,他对郭春玲嫌厌极了。她真丑,那个又扁又塌的鼻子,让人看着就不舒服;她没个餍足的五短身材,甭提有多难看了。徐戈自己也困惑不解,他那样念恋、痴迷的性爱,到后来怎么像是在服苦役呢?身边传来春玲轻微的酣声,徐戈漠然看了她一眼,竟觉得她跟个陌生人似的。
   樵坤上去的时候,阿香正在走廊上晒太阳,屋里的录音机放着悦耳动听的流行歌曲。阿香笑吟吟地把他让进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房间里有一个浅黄色的大立柜,一张布沙发,一个梳妆台。床边的书架上摆着几排文艺书籍,多是小说和诗歌。
   “你喜欢看书?”樵坤惊奇地问。他自己许多闲愁的时间就是靠读书打发的;想不到阿香也有这种高雅脱俗的爱好,谁说她神经有毛病来着。
   “对,我爱看书。最喜欢看诗。”阿香兴奋且略有点害羞地说。“我还写诗呢,写了几十首了,只是没发表过。”
   阿香把她的诗本子翻出来给樵坤看。樵坤读了其中的几首,写一个年青女人的寂寞、忧愁以及对爱情的憧憬,语言朴实,感情真切,一股淡淡的哀怨萦回纸上。
   “好诗,好诗。想不到我们单身楼上还有一位女诗人呢。”樵坤由衷地称赞道。
   “瞧你说的。”阿香像一个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脸红得宛如一朵石榴花。
   写字桌上有一帧小照,是个穿军装的男青年。樵坤问是谁。阿香说是她从前的男朋友,在一次抗洪抢险中牺牲了。樵坤不信,猜想他可能就是阿香私生子的爸爸。
   阿香是在干活的时候犯病的,她把手里的活猛地朝地上一掼,便跳着脚哭叫起来。于是一夜之间,全厂都知道了她是个神经病。有几个青工贪恋阿香的美貌,一心要跟她结婚,皆因父母拚死反对而作罢。
   阿香笑嘻嘻地问:“樵坤,你咋还不谈朋友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樵坤涨红脸道:“找不着。”
   阿香咯咯笑道:“你这么标致的小伙会找不到朋友?是你心太高了吧?单身楼好多女孩都不错,我给你介绍一个?”
   “不,不。谢谢你,我不急。”樵坤连连摇手。他不相信阿香能给他介绍什么好女孩。
   楼里跟阿香熟识的女孩只有邹丽霞,阿香的意思,就是讲她;又担心她嫌樵坤矮。见他不应承,也就不提了。
   樵坤在阿香宿舍呆了个把小时,谈谈讲讲,打趣逗笑,果然消愁解闷。以后便常上楼看她。
   阿香喜欢化妆,脸上敷着铜钱厚的一层粉,像是寒冬早晨的浓霜;嘴唇涂得牛血般红。一次,樵坤和阿香脸挨脸地同看一本诗集。阿香身上那种馥郁的脂香粉气熏得樵坤意醉神迷,他忍不住在她左颊上亲了一口。阿香惊叫着逃开去,后着脸嗔道:“你真坏!”樵坤半开玩笑地说:“阿香,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保证待你好好的。”
   “不行。”阿香断然拒绝。
   “为什么?”樵坤好生奇怪,小伙子的求爱对形单影只的阿香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啊。
   “你太矮了,比我矮半头,我们俩不般配。”阿香老老实实地说。
   仿佛突然刮过一阵冻彻骨髓的寒风,樵坤从头到脚都凉透了。连神智不健全的阿香都看不上自己,他在厂里的女孩面前还有什么希望呢?樵坤扭转身子,默默地、悲苦地下了楼。
   徐戈对郭春玲肉体的痴迷劲过去了。和春玲同居的这几个月里,徐戈把性爱上的花样都玩尽了,他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此事不再有特别的兴趣了。开始作抽身的打算,买了一只随身听和十几盘英语磁带,拼命地学口语、练听力;一边留意晚报日报上外资、合资公司的招聘广告,时刻准备跳槽。
   樵坤在阿香那里受了刺激回来,也趋于沉寂,再也不转楼上女孩的念头了。他从箱底取出书本,开始老老实实地复习功课,准备后年报考母校的研究生,试图通过提高学历来获得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弥补自己身高上的不足,并为一名独具慧眼的漂亮姑娘看中,从而告别这种愁苦凄清的单身生活。
   阿O和鲁红的恋爱却到了白热化阶段。阿O受徐戈的点拨以及樵坤一妻难求的促动,待鲁红既舍得花钱又愿意耗时间,请她进酒家、吃排档,看电影、看录像;陪她打乒乓球、台球,散步聊天,无所不至。鲁红心花怒放,看阿O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春节前夕,在阿O的再三哀恳下,两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当夜,阿O即勇敢地进攻了鲁红的贞操,但遭到了顽强激烈地抵抗。鲁红死死地护着裤带,满面通红地大嚷:“你等不到举行婚礼的那天,我们就算。”
   阿O见鲁红动了真怒,心里害怕,便退却了。自己安慰自己说,反正书已经买回来了,啥时候读都一样。
   登记后阿O旧病复发,手紧得跟啥似的,一次也没带鲁红出去吃过、玩过。鲁红满心不快,懊悔这么早就领了结婚证。春节阿O去鲁红家拜年,拎了一点低档烟酒,价值不满百元,把鲁红一家气得哑口无言。
   鲁红气恨难消,初几里即铁青着脸提出离婚。阿O悚然惊惧,苦苦哀求。这真是千古奇冤,他阿O洞房都还没有进,竟然就要当离婚的男人了。他坚决不同意。
   鲁红为阿O的痴诚所动,缓和了口气说:“不离也可以,但你得把财权交出来。把工资全部交给我,你到我们家来吃饭;一月给你50块钱吃早餐零花。”
   阿O踌躇不决。这个条件也忒刻毒了,把他最心爱的东西攫去,剥夺他攒钱点钞的乐趣,叫他如何接受得了?可没有老婆的滋味更难受,他当了五、六年单身,也苦够了,该有个家了。撇下鲁红另找,又要耗费若干钱财时间心神,保不住仍是一个要夺权的女人。老婆与财权,哪个更重要?阿O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给你交400块钱,自己留200。好不好?”
   鲁红回答得也干脆:“那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离婚。”
   “啊,别、别。就依你的,我把工资全交给你。”阿O彻底屈服了。
  
   八
   汪茵办好调动手续,结婚走了。出嫁的那天下着小雨,男方把车开到单身楼门口。早春天气,斜寒料峭。汪茵穿着樱桃红格子呢短大衣,脖子上围着深蓝色的丝巾,耳畔簪着一朵红花,颇具新娘的娇娆、艳丽。邹丽霞和阿香搀她出门,前者已有三个月身孕,正与周平商量啥时候去做人流;汪茵有了一个好归宿,她联想到自己痛苦无望的爱情,不觉眉头微蹙,忧形于色。后者则是笑眯眯的,脸上满溢着愚蠢的艳羡及可笑的憧憬。
   汪茵的前夫和师傅也来送行。他们肃立在楼前,默默地注视着汪茵上车,心里涨满了酸苦、懊丧的感觉。汪茵凄怨地看了她从前的两个男人一眼,悲哀地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低头钻了进去。
   迎亲的车队走了。前夫和师傅因绝望而变得愤怒起来,彼此间的仇恨迅速增长;两人阴沉着脸,憎恶而怨毒地瞋视着对方。终于,前夫喃喃地骂出声来:“杂种!”师傅手快,“嗖”地一拳飞到前夫脸上,并伴随一声怒骂:“我打死你这老乌龟!”
   前夫猝不及防,仰面踉跄数步。他站稳脚跟,嚎叫着:“狗杂种,我跟你拚了!”猫腰像公牛奔向抖动红布的斗牛士一样朝师傅撞去。师傅不慌不忙,武松打虎似的按住前夫的脖颈,挥拳如雨。前夫七窍生烟,抱住师傅的双腿狠命一扯。师傅望后跌倒;前夫扑到他身上,两人扭在一起在雨地上打滚,并像野兽搏斗似的怒吼咆哮。楼上的单身都探出头来观看,但谁也不去劝架。
   前夫和师傅精力耗尽之后都松开了对方,边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谩骂。两人鼻青脸肿,头发淋得像野猫一样。潮漉漉的衣服上满是污水和泥浆。

共 27982 字 6 页 首页上一页23456
转到
【编者按】《单身楼》的写作背景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的某国营工厂的单身楼,徐戈、樵坤、阿〇都是大学生,不同的年份毕业,相同的选择来到这家国营工厂上班,职位虽不同,但相同的住在单身楼。于是,故事就在这单身楼上演。徐戈与郭春玲的爱情,算不上一厢情愿,却不是两情相悦;阿〇与鲁红的各有所图,为未来婚姻生活买下伏笔;樵坤对邹丽霞、吴老师、阿香等人的追逐,道尽个子矮平庸他的孤独,以及汪茵、周平等人与主角的情感纠缠,可谓是使得这单身楼像一个情感的漩涡,总是有人不得不走进来,即便是走出去的,也很难撇掉这里的挂牵。这篇小说的脉络清晰,几路情感各有滋味,细细品过之后,都会带来深深的思索,这像极了那个年代,也注定随着时代的流转,而不可逆的进入下一幕场景。作者的书写设计极为巧妙,让读者好似可以预见到未来,又不由给主角设想不同的人生路。书写年代小说,回首当年的青春,引人感慨万千。佳作,流年推荐赏阅!【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9-03-13 08:40:32
  感谢老师支持流年,祝福创作愉快!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