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一张尘封的纸条(散文)
一股感动的潮水,不期然地涌来。
今天,一个寻常日子,中午,要参加集体活动坐火车走,趁着还有点时间,就坐下来写东西,忽看见微信里一位大学同学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张纸条。纸条上边有一行字:祝你幸福。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个字迹有些熟悉,谁的?
时间的灰尘积得太多,这张纸条穿越而来的时候,面目晦暗不明。
我从当下的忙碌中被拽住,有些发蒙,一寸寸翻过时间的栅栏,有些吃力。
蓦地,我认出了,这张纸条上的笔迹,是我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情景下,有了这张纸条啊。
坐在飞驰的火车上,静下来的时候,循着字迹,在时光的河流里,我一点点回溯到那远得无法丈量的大学时代。
那一刻,同学们聚在一起迎新年。那是冬天,北京的风一不小心就钻入骨缝,寒冷的夜晚,我们穿得厚鼓鼓,圆滚滚,颇有些行动不便。联欢的气氛却是火热的,同学们表演了什么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同寝室的四个女生自编自演了一个小品。依稀记得演得稀里糊涂,演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捂嘴笑,可是赢得的掌声很热烈。一片欢笑声里,另一个热潮开始了,女同学抽签,抽到哪个男生,就互赠礼物。女生只有十二个,男生却有二十个,被抽到的男生都是幸运儿,都会发出一声欢呼。嗯,就在这样的欢呼中,我抽到的签上写的名字是他,倪建电,浓浓的眉毛,茸茸的黑眼睛,稚气未脱。其实在那个青葱年华里,班里大部分同学都不善于和异性同学交往,觉得羞涩,觉得尴尬。但在仅有的只言片语里,我还是可以感知到他的纯朴质地。乱哄哄的那一刻我们相视而笑,飞快地互赠了礼物。那个物资依然匮乏的年代,在北京要准备礼物也是好一阵抓耳挠腮,我是反复考虑,觉得选定一个文具盒,比较合适赠予异性同学。文具盒里还应该放一张纸条吧!我便找来一张纸,撕出一个小条,用了一枝粗笔,认认真真写了四个字:祝你幸福。
从此别过,未曾谋面。去了美国的他,最近加了同学群,和同学们有了联系。
他告诉我,这么多年,他一直保存着这张纸条,哪怕是搬家无数次,哪怕是国内辗转到国外……
厚厚的烟尘被这张纸条揭开,露出了被遮蔽了的那一段记忆。
于是我也想起我带回了他送给我的青松盆景,并一直摆放在娘家,与我从北京带回来的小绒鸡、与闺蜜送的摆件等工艺品放在了一起,哪怕也是搬了几次家。
忙乱的岁月里,我遗忘了这张纸条,更不曾想到,这张纸条,他一直保留着。
祝你幸福,同窗四载的我们,还预见不到未来,也预见不到纸条见证了的过往。可是,一张纸条,一个祝福,跟随我的同学走过了这么多日月星辰啊!一想到这里,我竟也感到了一种幸福的滋味。尽管我一概不知这些年他的生活样式是怎样的,但是,一个真诚的祝福,一直伴随着他,从这一点,我看见了大学时代的心地,一直还在,他所珍视的,又何尝不是人世间最本真的记忆。
如今,他送给我的这个礼物呢?母亲一直与我住,娘家已是极少回,我急急地问母亲,才知道,由于是塑料制品,经不起时光磨砺,早就一块块地碎裂剥落……
嗯,幸好我写了这张纸条,幸好他保存了这张纸条。一张简单的纸条,留住了那个青葱岁月的一个片段。
这张纸条,边际已然被光阴熏染,却仍可以嗅出那段时光的味道。记得每一个字,我都是一笔一划用了心,是伏在宿舍的那张书桌上,力图写得工整。尽管现在我的笔迹,已在飞驰的岁月里更改了不少。
生命的河流向前流淌,我们从大学时代走了这么远的路程,我们的生命也在不断更改。我看见,一直并无交集的人生里,视为美好事物的尺度,却是相同的,从未更改。
这些一个又一个片段,一个又一个瞬间,在生命长河里,那么微小,甚至被遗忘;如今,当我们忙碌一个个"大事情"的途中,蓦然回望,却恰恰是这些微小事物,发出了光,照亮了前面的路,支撑我们的脚步一直保持轻快,保持向上的姿态。
他的珍视,也像一股清风,一缕阳光,在世间,美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