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故乡的土著树(散文)
十年前,新屋落成,我在大门口植白杨。说是植,其实就是从别处折来白杨树的枝条,于春季二三月份插在门口的泥土里。太干的泥土不行,必须要湿润,遇天旱要浇水。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枝条下面生根,枝条上面的芽泡就绽出嫩绿油油的小叶片,一棵小树苗就这样诞生了。很早的时候就读过茅盾先生的散文名篇《白杨礼赞》,白杨树确实是一种极普通,而又生命力顽强的树。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此话一点不假。如今,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初我插下的几根小枝条,现在都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它们撑起巨伞似的树冠,遮挡住毒辣的阳光,为我们带来一片荫凉。树荫下凉风习习,我的父母就爱坐在大门口的树荫下乘凉或者做事,周围劳作的乡亲们有时干活累了,也会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大家都称赞这几棵大树栽得好。但也曾经有些人劝我,等到这些树成材了,可以把这些树卖了,然后栽一些四季常青的高档花木,因为这些白杨树确实太普通了。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在住宅周围植这些高大的落叶乔木的好处是:夏天有荫凉,冬天有阳光,远比栽那些高档的花木科学实用多了。
其实,白杨树在我们当地是“外来客”,它不属于我们当地的土生树种,就像如今在异乡安家立业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木材紧俏,价格高涨,白杨树做为宜栽植的速生树种被引进到我们当地,给我们当地的父老乡亲们带来了很可观的经济效益。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虽然没有白杨树的影子,却有很多我们当地的土著树种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而它们在我们当地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了,让人惋惜。
在小时候关于春天的记忆里自然少不了桃红柳绿,杏花灼灼,可有三种树木让我永远难以忘记。这三种树木一个是香椿,一个是刺槐,最后一个是泡桐。
清明过后,香椿树发出柔嫩的枝叶,窄长的小叶片油亮亮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有口福了。有时,早晨吃饭的时候闻到奶奶屋里有香椿头的香味,我就知道奶奶又做香椿头了,就会到奶奶的屋里蹭吃。香椿头的做法很简单:香椿头的采摘要趁早,否则木质化了就没有了食用价值;拣最嫩的时候采下,用开水烫一下,切成末,拌上适当的食盐腌一下,最后再滴些麻油,就成了一道香味四溢、无与伦比的美味了。也可以放一些在鸡蛋里蒸着吃,也特别香。采摘的时候,有时树高了,奶奶够不着,我就会帮忙找来一根长竹竿,绑上钩子,帮奶奶采下一些。这时候奶奶就会微笑着说:“孙子中用了,马上我们就做香椿头吃。”
小时候,村庄周围有很多刺槐树,我一直认为刺槐树是一种有个性的树。刺槐树浑身是刺,让人望而生畏,就连贪嘴的山羊也敬而远之。刺槐树羽状复叶,椭圆形的小叶片,春天开成串成串雪白的小花,散发着让人陶醉的甜香,招来了很多的蜜蜂忙忙碌碌。刺槐的花花瓣白色,花蕊是黄色的,上面的花粉很甜,我们馋嘴的孩子有时摘一串,放在嘴里嚼,当零食吃。听说在别的地方,刺槐花还能做成美味的菜肴呢。
泡桐是高大的落叶乔木,春天开长喇叭状的紫红色的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青石小院里有两棵,开花的时候就像挂满了一树的小喇叭,显得是那么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这些可爱的小喇叭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春天来啦!春天来啦!”而花落时又像掉落了一地娇嫩的小喇叭,让人都不忍心踩踏。
儿时乡村六月间,我们家大门外池塘边那棵百年栀子开花了,整个小村的空气里都飘荡着它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并且随着那仲夏的风飘向远处。栀子花的香就像它那纯白的花瓣一样,清新、干净。记得那时,每逢栀子花开的时节,我的几个表姐来看望奶奶的时候,总要采摘一些带回家,因为她们家没有。其实,栀子花很好种植,就像杨树一样扦插枝条就能成活,但有时它也择地方,很难插活,大概表姐她们家那儿的土质和我们这儿不一样吧。我有时上学也会采摘一些,带到学校里,送给那些喜欢花的女同学们,赠人栀子,手有余香。
小时候的秋天,我们家房前屋后那几棵枣树最容易引起我们孩子的关注。没事的时候就爱在树下转悠,拣被风吹下的落枣,或者爬上高高的树杈用竹竿打或者用力摇晃树冠,成熟的枣儿就像雨点一样地落下,砸得在树下拣枣的弟弟脑袋生疼,可他还是一边叫着一边拣着,那是快乐的童年时光。而此时,大门外池塘边栀子花旁边的那棵香橼树已是果实累累,就像挂满了一树金黄的橘子,黄的果配绿的叶,煞是好看。
儿时小村的冬天,树木凋零,那些落叶乔木都褪去了绿色的盛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只有大门外池塘边那棵四季常青的百年栀子和那棵四季常青的香橼树依然是绿意盎然,不惧严寒。即使下雪的时候,白雪也掩盖不了那生机勃勃的绿。
关于儿时乡村里那些土著树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它们就像一幅幅美丽的画卷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而这一切最终都消失在大型推土机那低沉的轰鸣声里,最终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再也寻不见。永远记得大型推土机把那棵百年栀子和那棵香橼树推倒,掩埋在池塘里的情形,最终没能保留下来,至今让人心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