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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那年丁香】老物件(散文)
“嘿嘿,这物件熟悉不?”椑子老汉问。
文友斐立文说:“这板鞋,我见过。它是下雪天防滑防潮防湿的,把它绑在自己鞋子上,可以冰天雪地行走。嗯,叫个啥?对对,寒冬腊月穿的“草鞥子”,穿上它,走起路来‘呱哒、呱哒’响,踏雪水都不怕哩。小时候,我还穿过呢,特别是它里面塞满了棉絮碎布啥的,穿在脚上,可暖和了。”
“这个俺老家有,到现在俺娘宝贝似的没舍扔。”文友谢海峰说:“它是冬天吊在锅底门口的燎水壶。那时,智慧的人们,冬天烧锅做饭,拉风箱烧柴禾,厨房的锅底口上方吊上一个这样的燎水壶,锅灶里窜出的火苗就会把壶中的水烧开了。小时候的冬天,滴水成冰,特别的寒冷。这烧开的一大壶水,除了装进暖壶里留着喝,剩下的就是留给晚起的家人兑些凉水刷牙、洗手、洗脸用。”
“我猜这个不是暖瓶,就一定是夜壶。对不?”九零后出生的小赵自信地说。
椑子老汉笑出声来,“嘿嘿,错,错了,这个物件是暖脚用的。寒冬的晚上,把热水倒里面,放被窝骨轮骨轮滚几圈,钻进被窝暖融融的好幸福。直到第二天凌晨凉了,再把它蹬出被窝来。那时候的冬天,这样的暖脚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嘞。”
前移一步,谢海峰说:“嗨,熨斗。它蒸汽熨斗的前身,把它放在炉子上或火上烧热,然后在要熨的衣服上垫块湿毛巾,一熨‘哧啦’直冒烟儿。有次,娘给我烫衣服,我觉得好玩,凑过去非要试试,结果没把握好火候,把衣服都给烫糊了,气得俺娘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才解气。旁边的这个是炭熨斗,用时把热炭装进去,盖上盖,待熨斗热了再熨衣服。同样,衣服上放块湿毛巾,否则不管新衣旧衣,直接能烫出大窟窿。哈哈……”
继续前行,斐立文指着一个罐罐说:“嗯嗯,这个磁的储蓄罐,好玩。小时候,一分一分地把钱投里面,攒起来。村里来了货郎,‘咚噗隆咚’抵达心底的拨浪鼓声一响,我就会迫不及待、撒着欢会屁颠屁颠跑出去,早来的小伙伴们唧唧喳喳围着货郎转圈圈,男孩换来喜欢的琉璃、甩炮,女孩换来心仪的红头绳。当然,那个年代物质匮乏,谁不馋?流着哈喇子,反复数着手里几个硬币,问要好的小伙伴,你换啥?咱别换重样,一会你尝尝我的,我吃口你的,行不?于是,一群小伙伴聚一起,头抵头,围成圈儿,一块分享几块梨膏、几个花食团、一根江米糖、花花绿绿的糖豆啥的。哎呀,真好吃、真香!哎呀哎呀,恁甜,这梨膏能甜掉牙嘞!嘿嘿,想想都幸福,好难忘!”
好奇的小赵问:“这个叉子干啥用?”
椑子老汉摸摸叉子把,说:“粪叉子,粪坑出粪、装粪用的物件。”
谢海峰说:“小时候,俺家的粪坑就在当街离家不远处。那时,俺娘拾的粪都会扔进去,扫的垃圾也倒进去,到种庄稼的时候,用粪叉子挖出来,运到田里当肥料。俺娘常念叨,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俺娘还说,农民种地离不开粪,更离不开粪叉子哩。”
“耶,金鹿牌自行车,比我的变速自行车憨实多了!车搭子,还是纯手工缝制哩。还能骑不?”看到墙角的大金鹿自行车,小赵一脸兴奋。
椑子老汉抓紧车把,朝前推了几步远,说:“好好的,能骑。现在的车,不论是汽车还是自行车,都能前行后退,可这金鹿牌大轮车,只能往前骑,不能倒行。”
“这,为啥不能倒?咋还有大轮小轮之分呢?”小赵一头雾水,自言自语。
斐立文说:“盛粮食的囤,双人合围都搭不上手嘞。这是量粮食的升,那时分粮食就是靠的这老物件哩。”
“嗨,这个是大鏊子。以前生产队吃大锅饭摊煎饼用的。小时候,俺厨房的小锅底门口,俺娘垒有一个小鏊子,眼巴巴、馋出口水等娘摊煎饼的时光,难忘怀!”
“这是箩,有人认识不?筛面用的。那时,石磨磨出的面没恁细,一遍一遍过过锣,最后剩在箩里的皮子喂家禽,漏下的细面蒸馍做饭吃。”
指指点点说笑间,我们参观完庙堂东半部分。
椑子老人招手说:“走走,去西边瞧瞧去,‘叉、耙、扫帚、扬场掀,筛子、拨萁、扁担筲,织布机、纺纱车、独轮车……’用过的老物件,一样都不少哩……”
三
参观完庙里的老物件,椑子老人沏好茶水,热情招待我们。
我问老人:“几十年如一日,收集打理这些老物件,图个啥?”
提起收留这些老物件,椑子老人叹口气,说:“失去的东西,很难再回来。起初,收集这些老物件,纯属个人喜好。不为别的,只为留住记忆,可作为实物教育子孙后代。”
斐立文说:“睹物念旧,这些老物件,是我们最美的乡愁。”
谢海峰问老人:“收集这些老物件,村里人支持不?”
老人说:“起初,没人理解。村长曾经多次找上庙来,说现在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你是不是没事闲得蛋疼,瞎胡捣鼓啥?留这些个破烂玩意儿,不是给正在进行的新农村建设抹黑嘛!看看,这破烂玩意儿白白占满了整个庙堂,只留给自己一张安容身的床铺,图个逑?信不信?哪天,我叫来人,把这些老物件统统扔出去,填进各家的灶膛,烧成一把灰!见村长不支持,有个别村民也不理解,他们当面不说,背地里指指点点戳我的脊梁骨,嘴里没少吐难听的话把儿。唉,人言可畏,闲话如刀,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将人活活戳死。好在他们说他们的,我当耳旁风,认准了干我该干的事。这些年坚持下来,才有了今天的‘收成’。三年前,我用平日里攒下的钱,找人把这破庙进行了修缮,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嘿嘿,一辈子守着这些老物件,给子孙留点念想,心里踏实得很嘞。没有这些老物件,这个世界不值得爱了。呵呵……”说着说着,椑子老人嘴角上扬,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呀呀,咋忘了?还有一个‘宝贝’嘞!去看看不?”椑子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门,大声说。
“啥‘宝贝’?快领我们去看看呗……”
“好,去看看。”椑子老人起身带我们出了庙门。
旮旯村的街里,那棵久经风雨、枝叶茂盛的老槐树还在。
“嗨嗨,看看,快看看,树上的那个‘老物件’,稀罕不?”站在村街里的老槐树下,椑子老人抬头仰望,兴奋得像个孩子。
“啊,是铃。”
“对,是铃。”
挂在老槐树上的铃,多年没有敲打已经苍老,锈迹斑斑的,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哎,这灰不溜秋的老物件,还能敲响不?”充满好奇,小赵耸耸肩,小声嘟囔着。
“岁月已久远,还那样清脆悦耳么?”满脸敬畏之情,谢海峰自言自语。
斐立文说:“如美妙的乐曲,曾经回响在我童年、少年的岁月里,如今已悄然远逝,淹没在岁月长河里的铃声,一旦再次敲响,会是?”
“嗨嗨,会是什么?要不,试试。”我快言快语。
“好嘞,试试。”椑子老人踮起脚尖,伸手熟练地解开老槐树上的铃绳。
“叮叮当当、叮当当、叮叮当……”
一阵阵铃声悦耳悠扬,声声直抵灵魂深处,穿越了时空,如歌唱,似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