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故乡的吆喝声(散文)
还记得有一次在电视里见过郭德纲讲的相声,电视里郭德纲用白毛巾在手腕上一搭,便学着卖西瓜的吆喝:“斗大的西瓜,船儿大的块哎!脆沙的瓤儿!冰糖的瓤儿!最甜哎!”那京腔京韵,确是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每一地方都有着独特的吆喝声,小时候我就最爱听故乡的吆喝声。
我的故乡是位于蓉城东北边陲的一个偏僻小山村,每隔几天镇上的赶场日,就是乡下人最热闹的一件事。每逢赶场这天,那不到二十米宽的古镇老街人山人海的,被挤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那时我最喜欢跟着母亲去街上赶场了,喜欢看那街上花花绿绿的商店,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听街上那些小贩的叫卖吆喝声。
就说那摆地摊地小贩吧,头包一顶花花绿绿的布条,腰间拴一个腰包,站在一条高凳上挥舞着一件体恤衫,胀红了脸冲着街中间大声吆喝:“快来看,荷花池批发价啰——大厂生产的春秋衣啰——便宜卖啰——便宜卖啰——”
那种卖小吃的吆喝声特别尖利,有很强的穿透力,那一阵一阵的吆喝不断刺激着我馋嘴的神经,不知不觉哈喇子就从嘴角流出来了。
小镇上专有一个卖油饼的,吆喝起来声音短促响亮。那小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胸前围一块油渍渍的围裙,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站在路边敞开嗓门吆喝着:“麻花油糕,一角钱一个啰——麻花油糕,一角钱一个啰——”
每每听到这种吆喝声,我的口水吞得“咕咕”直叫,母亲因为心疼钱,就摸着我的头安慰道:“回家咱自己炸油条哈,我们不吃。”我虽嘴里答应着,但那叫卖的吆喝声却一直停留在耳朵里,挥之不去。
儿时听得最多的要算父辈们劳动的吆喝声,这种吆喝比起小镇商贩的叫卖吆喝来要更响亮,更有节奏感。那时候故乡修房筑路,全靠肩挑背扛拼体力来完成。父亲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石匠,他经常帮助村里人抬石头修房子,那时的房子全用红条石砌成墙体,再铺水泥预制板的平房,若是哪家能修上两层的楼房来,算得上是村里的大户了。
父辈们在修房时,会有两种吆喝声,一种是在石场开石头时的吆喝声。开石前先在大石头上凿出几个小石窝,用大铁锥放入石窝中,石匠抡起大锤,发出一声有力的吆喝:“嗨哟嚯!嘿!”接着便听见大锤落在铁锥上的“叮铛”声,随着一声声的“嗨哟嚯!嘿!”声和“叮铛”声,那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便被凿成了可供筑房的小条石来;另一种声音便是给房顶铺预制板时的吆喝,这是一件既辛苦又危险的事情,四位石匠共同抬一块预制板上房梁,为达到步调一致,他们的吆喝带着特有的节奏。这种吆喝一般由一人带头开始,后面三人就像川剧里的帮腔跟着吆喝。随着带头人一声“嗨着喃”大吼,一块近千斤的预制板瞬间便被抬了起来,接着带头人喊出第二声“嗨着喃”时,其余三个人马上就会接应着“嘿呦嘿!哟嚯嘛!”四人方才移步上房,就这样一步一吆喝,有节奏有气势地把一块预制板抬上了房顶,直到带头人一句“好着了嘛?”其余三人随即喊着“好着了得!”这样一问一答,十分默契地把那预制板轻轻地放在了房屋的两堵墙上。
这种吆喝声,我儿时经常听到,就像那大山里的山歌一样好听。我与弟弟经常模仿着父亲抬石头的吆喝,觉得这是一首充满无比力量的歌谣,吆喝着,精神抖擞,浑身有劲。
随着一声声的吆喝,父亲的背越来越弯曲了,声音再不像先前那样清脆了,家里的土房在父亲的低沉的吆喝声里变成了平房,再后来变成了二层楼房,但并没有给我多大的惊喜,因为失去了最熟悉、最亲切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父亲那响亮的吆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