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恋】一个班,一代人(中篇小说)
半年过去,马平凡学会了缝纫机操作和一些简单的剪裁,并以谦卑、踏实、聪明好学和勤奋,赢得周老师全家的喜欢。
“我给你报了服装剪裁技术函授学习,你边学边做,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们。”
从此,每月为马平凡开工钱。
马平凡在周老师的店里待了整整三年,周老师对他就象儿子一样,他也感觉自己就是周家的一员。
周老师的女儿特别喜欢和他呆在一起,有时吃了晚饭借故加班带马平凡去逛街,然后一同去店里干一会儿活才回去。
周老师看在眼里,却没明确表态。
他想,马平凡什么都会了,服装裁剪技术绝对超过自己,应该自己闯一番天地。
他故意把这个想法传达给女儿。
女儿明白这是要撵马平凡走了,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事父亲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借机探父亲的底:“人家现在白手起家,你总不能让他回农村去吧?”
周老师说,拿台缝纫机给他,只是自己到外面去做,其他又没变化。
女儿知道了父亲的底牌,便以女朋友身份将周老师的意思告诉马平凡。
他想,把依赖成作习惯就会安于现状,很难有新的发展。
“自己闯就自己闯荡,没闯出明堂可不要看不起我。”
“闯出了明堂,可不要看不起我。”
“一言为定,拉勾儿!”
“拉勾!”
他花完所有积蓄买了一辆三轮自行货车,拉着缝纫机等工具来到一家大型国营企业门旁摆摊。
这里摆摊的很多,修自行车的、修钟表的、修鞋子的、卖小吃的、卖菜的、卖水果的等等,人气旺盛,商气浓厚。
可是他的摊子却无人光顾。
“怎么办?”向可平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和女朋友结婚,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男人是不会轻易服输的!”孙刚说。
“孙刚说得对,刚遇到困难就退缩的男人绝不是好男人!”他说,“要想推销自己,就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
他苦思冥想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用几张新款的服装图片,设计出一个广告牌:马平凡不平凡——师出名门,不怕你不要,就怕你不想要。
这种以自吹自擂吸引眼球的办法果然灵验,那些看热闹的过客变成了顾客,许多顾客又变成了常客,常客又成了他的义务宣传员。
由于诚挚守信、服务上乘、手艺精湛、品质优异,他得到了广大客户的高度好评,一时成为闻名该厂和附近街道的“马裁缝”。
业务一多,他的摊子就不适应了,只好领了营业执照,撤摊开店。
“我说,各位同学,下午我请大家喝茶,有什么龙门阵下午再摆好不好。”孙刚说,“现在,我们别冲淡了主题,好好为可平同学敬酒。”
大家一致同意!
十九
下午,几个同学来到茶楼。
马平凡第一个开腔。他说,为了保住“马裁缝”这块牌子,他就在在摊区附近租了间门面。
生意太好了,女朋友过来和他一起做,还是忙不过来,于是给老家写信给,把弟弟妹妹叫来才算正常。
来料加工,不是他的最终目标,生意再好,到头来也只能象周老师那样,最多由“马裁缝”变成“马老师”。
听说个体经济协会是个体经营者的家,也是会员们交流沟通的平台。为了找到更好的发展之路,他果断地加入了市中区个体经济协会,还在个协支部入了党。
个协真的很不错!他在这个平台上不仅充实提高了自己的专业技术,还学习了很多企业管理知识,对时事政策、各业发展动态、个体经营的成功经验也都做到了比较快的了解,认识了许多同行和非同行的个体经营者。
所以,经过几年的发展,当他积累了一定的原始资本后,就毫不犹豫地添置了一个更大的铺面,业务也扩展到为服装市场一些门店做仿制品牌的程度,而且生意越来越火,后来到了应接不暇的地步。
当时处于制度完善之中,各种假冒产品充斥市场,真真假假,质量都差不多,市场监管部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其繁荣。
但他觉得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市场发展到一定程度,国家肯定会出手规范。
于是提前作为,对剪裁店进行了改造升级,又以裁剪店为抵押向银行贷款,快速地在服装批发市场开办了一个服装厂,并创立了名为“平凡”的女装品牌,从此拒接来料加工,走上自产自销之路。
当女同胞们知道“平凡”就是土生土长的“马裁缝”时,其品牌的知名度迅速提高,服装的卖相越来越好。
“所以,每年三八妇女节我们的服装都对妇女半价优惠,以感谢女同胞们对‘平凡’的大力支持。”马平凡说。
“发达了哟!”向可平说。
他说,“平凡”凭借一贯的良好信誉和品牌优势,把路越走越宽,几年后,就壮大为有专业化设计、规范化生产,集批发零售为一体的实体型民营企业。“比起他们两个就不如了。”他转向孙纲和华中天说,“我想扩大规模,准备与人合资建厂,两位老同学有不有兴趣?”
孙刚说:“隔行如隔山,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华中天说:“我倒是很想与你合作,但现在不行,等几年又怕耽搁你的好事。”
他说,在河坝乡干部群众的支持下,他借国家退耕还林的东风,在河坝乡建设桑园万多亩,成立了中天蚕桑专业合作社。
“现在供产销都没有问题,只是想延长产业链。我们的厂名改成了大河丝绸股份有限公司,从其名称就可看出,就是要增加织绸,设备是想租用市丝厂的箭杆织机,那是一套进口设备,市丝厂还没怎么用就垮了。”
包吉利说:“用租的办法很好,买的话,价格很高。”
华中天说:“那就有劳同学了。”
“肯定没有问题,这种二手设备想卖高价没人买。没人买,没人租,还不是一堆废铁。租给你,也算是对你的扶持。”
“所以,平凡,现在只有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几年后,如果相互有需要我们再谈合作,怎么样?”
“没问题!”
叶尚高说:“同学们,哪个还没发言,站出来!”
向富勇举起手来:“我!”他说他调到市中学有些日子了。
“好哇,不来向我报到,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向可平说。
“这算什么嘛,看你们一个个升官发财,我觉得自己太一般了!”
“你这样看问题就有失偏颇了!怎么才算不一般?”包吉利说,“每个人把自己从事的事发挥到最佳,那就不一般。就像你,从教小学到教高中,都教得很好,就是不一般。”
“你这样说,我倒能接受。”
他说,太和中学集资建房开建不久,那个长成姑娘的小女孩就找他来了。
刚离婚的时候,小姑娘也找过他。
他很严肃认真地对她说:“我的确是因为你的事离婚,但不会因此就接受你,那样不就坐实了人们的传言了吗?何况,你还小,漫漫人生之路,哪里没有曲折,我不喜欢一个才遇到一点困难就停止不前的人。”
小姑娘默默地走了,几年后竟又来找他。
听她说,打那次离开他后,就到邻县姨妈那里复读去了,经过复读考上了医校护士专业,毕业后,在人民医院做护士。
都过去四五年了,没料到她仍钟情于他,倒叫他很有些感动。
于是接受了她,和她走进了结婚礼堂。
“女儿都五岁了。”他说。
“你又是怎么到市中学了呢?”向可平问。
“老婆在人民医院上班,这是我进城的主要原因。”他说,“恰好去年市中学遴选高中教师,我这个教初中的也斗胆一试,没想到以笔试第三,讲课第一的成绩胜出。”
“我看,不只是不一般,还是很不一般嘛!”包吉利说。
大家表示赞同。
“尚高,现在好多乡镇被清欠搞得焦头烂额,该轮到你笑了吧?”包吉利问。
叶尚高说,那都是当年超越实际修公路、搞场镇造成的。
前些年,他们不迎合政绩考核,不搞公路、场镇这些急功近利的事,只搞水运、退耕还林、基地建设等适合河坝乡发展的事,当然不能像别人那样,在表彰会主席台上戴着红花,端着奖框摆pose,坐了不少的冷板凳。如今,几座山都绿化了,生猪、水果、花生、水产、粮食、无公害蔬菜等基地释放出越来越多的效益,当然也是该笑的时候了。
“他们是为了发展修公路,我们是发展了修公路。”他说,“老板多了,修公路自然不是回事儿,他们自己有需求,有积极性,我们只负责争取项目就行了。现在项目没有多少人去争,我们一下子就争到好几条路。”
大家茶话了一下午,晚上马平凡请大家吃了火锅才散去。
二十
春节的第二天,政府办公大楼对面的广场敲锣打鼓、表演节目,热闹非常。但作为带班领导的向可平,却哪里都不敢去,只能隔着雾帐想象那快乐的场面。
他希望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整天都不要响,偏偏还不到九点,它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值班室告诉他:河坝乡政府报告,该乡发生涪江翻船事故,船上人员全部遇难,书记乡长已赶往现场。
他马上将情况报告了带班副市长、分管副市长和办公室主任,又安排值班室向重庆市政府值班室报告,通知河坝乡政府每隔一小时报一次情况。
原来,早晨的涪江,被浓浓的大雾罩着,河坝乡河坝村的菜农们和一些赶集群众,如往常赶场天一样,乘着一艘机动木船到上游的大河镇赶集。可在蓑衣滩触礁翻船,船主和乘客全部罹难。
向可平带完一天班,按照领导安排,立即进入事故调查组工作。
事故调查组从遇难人员的身份和几个送船人的口诉中了解到,遇难人员全是群众,当时船主与乘客为雾天行船小有争论,但最后都心怀侥幸,开着船离岸而去。
送船的没人出来制止,乘船的也没人出面制止。
安监人员呢?他们说,节前给各村开了会的,有会议记录可查。
“开了会就保险了吗,为什么不安排巡查?”调查组长说。
乡安监办主任说:“安排了的。可能是村干部们太相信群众了,没有到位。”
相信群众!这个责任推得真是高明。
事情很清楚了:责任在乡政府安全措施未落实。
因为事故,所有的市领导和市级单位都聚焦河坝乡:这时,他们才发现,这里发展得还真不错。
一了解群众,大家对叶尚高交口称赞。
市里大概也考虑了这些因素,加之缮后工作处理及时得当,没有引发社会稳定问题,所以对他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工作,调到银子镇做安全干事。
组织上找他谈话,问他有什么想法。
他说:“由于我的失职,造成那么大的事故,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已经够照顾的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事后,向可平对督查室工作提出要求:政务督查工作必须做细、做实,不要只叫下面报告政府各项措施的落实情况,要经常性抽查暗访,加强通报,提高督查的震慑力。比如节日安全,过去只注重公路,不注重水运,如果注重了水运安全的抽查暗访,下面总会有所顾忌,也许此次事故就可避免。
向可平在部门待了那么多年,知道政令不通许多是上面要求不严造成的,所以作为打通政府执行通道的一个抓手——政务督查,必须有效力、有威严,让那些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人有所畏惧。
话说有天包吉利来到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秘书就来叫向可平过去。
常务副市长说,会计核算中心成立几个月了,竟然还有单位迟迟不进中心,督查室和财政局一起去查,不管是谁,一律通报。
所谓会计核算中心,就是把所有具有财政性收支的部门,实行集中核算,部门不再设会计和出纳,只设报帐员。一个部门一个帐户,部门所有收支全部纳入该帐户,由核算中心统一管理。
这样做,部门的一切收支规范而透明,在一些部门看来,比割他们的肉还难受,所以大会开了,中心成立了,时间过去几个月,仍有一些部门拖着不进。
向可平接了任务,就和包吉利研究办法。
“建立会计核算中心是你提出来的吧?”向可平问。
“是我提出来的,但不是我的发明,好多地方都搞了。实行部门预算是必然趋势,建立会计核算中心是为实行部门预算打基础。”
“立即查还是先发一个通知催促一下?”
“先发通知吧。”
“那你们起草一个通知初稿,把进入中心的意义和领导的要求再强调一下,附上还未进入中心的单位名单提供给我们,以政府办公室名义向他们发督办通知,限他们一周之内进入中心,再不进入就按小金库查处。”
10天后,包吉利到市政府向何副市长汇报结果。
“你看,只要认起真来,就那么一纸通知,他们就像跑短跑一样快!”何副市长说,“办得好!”
由于政务服务中心窗口出事,主任被免职,组织上安排向可平充任主任。
事情是有个窗口的工作人员上班时间打瞌睡,被重庆市的一家媒体曝了光。
向可平到行政服务中心后,经过调研发现,这种上班打瞌睡的事都是小事。
真正的问题是公开不够、承诺不够、不守承诺、前置较多、程序复杂、时限较长、窗口人员自由裁量权过大,不一而足,甚至有人勾结中介从中谋利。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