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妹的妈妈去年就在医院检查出患了胃癌，今年癌症恶化，据说时日无多了。我有时看到堂弟妹在朋友圈和全民K歌里发的动态，就能想到她的沉重心情。曾听到堂弟妹翻唱着那首韩红唱的歌《天之大》，她将满腔深情融入歌声里，如泣如诉，令我难忘的同时也难受不已。我能想到，她又多么爱她的妈妈，那位才五十多岁，却即将在万般不舍中走向生命尽头的母亲！
　　 三月，堂弟妹的母亲住院期间，堂弟妹从重庆去老家湖南的医院陪伴了她母亲二十天多天。做为长女，陪伴服侍病入膏肓的母亲，本是责无旁贷的，可她也有自己心中不欲人知的不安。在重庆谋生几年了的堂弟和堂弟妹，把儿子也带在身边，就在他们的谋生地念小学一年级。小家伙平时上学放学，都是由堂弟妹接送，堂弟妹一回老家，只得由堂弟关了门面的大门去接送孩子上学放学。早上，很多小区的人从堂弟门面前经过或送小孩，或去买菜购物，或是去店里摊点吃早餐，正是人流高峰，颇具商机，堂弟因为送孩子上学不得已关了门，等回来后往往错过了一些生意，让吃了闭门羹的顾客跑到不远处的同行店里交易去了。隔壁邻居告诉堂弟，堂弟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一下。他在电话里告诉在老家的堂弟妹，堂弟妹也只能劝他想开点，暂时不能计较利益上的太多得失。
　　 可作为要抚养两个孩子和父母两个老人的堂弟，又怎能不计较得失呢？女儿在老家读初中，光每个月需要交给辅导兼托管的教育机构的花费就是几千，父母又身体欠佳，长期服药，儿子在重庆念小学，开支都不小，他们的房租都是一年几万，若是哪一天没生意，心里都焦得慌，眼看着生意因关门受影响，他怎不着急呢？
　　 无奈之中，堂弟只得和堂弟妹在电话里商量，让孩子学着独立，上学时，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学校去；放学时，又让他一个人走回来。
　　 这样一来，生意上是不担心会流失顾客了，又要担心孩子的安全，毕竟从家到学校也有几里远的路程。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单独走在异乡的街道上，总是叫人心里忐忑不安的。
　　 小家伙挺懂事，知道爸爸的难处，知道妈妈的苦衷，当爸爸对他说，希望他能自己去上学，自己回家时，他并没哭闹反对，并勇敢地上路了。每天早上，一直要等他安全到校，堂弟收到老师发来报平安的信息，他才长舒一口气；傍晚，直到孩子回家，在距离家门口不远处就大喊“爸爸，我回来了！”，堂弟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来。
　　 堂弟妹在老家终究是一心挂两头的，既在忧心忡忡中担心病重的母亲随时会离世，又担心在重庆的孩子的安全，但她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对母亲说什么。
　　 好在堂弟妹的弟弟妹妹也从外省赶回来了，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到家里，轮流在家照顾母亲。父母对女儿爱的本能，让他们总是不需女儿亲口讲出自己的难处，也能体会到她的苦衷，病重的母亲要求她的女儿先回重庆照顾她的孩子和老公的饮食起居，亲自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在父亲和弟弟妹妹一再劝说下，堂弟妹只得先回重庆了。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知该不该联系堂弟妹，和她聊什么。我怕我一不小心会触碰到她的痛处。以往，我都是和堂弟在视频聊天中知道他的家事，知道他的岳母患了癌症，知道堂弟妹今年回家看过她母亲几次，也照顾过二十多天。我生怕我亲自向堂弟妹打听什么，会坏了她的情绪，所以一直未联系她。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联系已经返回重庆好几天的堂弟妹，哪怕小心翼翼地一句问候，也好过对她不闻不问。
　　 当我试探性地向堂弟妹发去一句“在忙么”后，我的心里其实也是不安的，我生怕我们之间一旦聊起来了，我又会说错什么。
　　 看到堂弟妹很快回复我“不忙”后，我干脆发起了视频聊天。
　　 我问起堂弟妹她妈妈的情况，她语气沉重地告诉我，这几天她妈妈已经全身水肿了，天天靠打吗啡止痛。医生说她妈妈一停药就会死。但妈妈头脑还清醒，强烈要求打针，说自己舍不得孩子们……
　　 堂弟妹对我说，估计她妈妈也就在近期会离开人世。说到苦难中的妈妈，她在我面前还是忍不住伤心哭了，流着眼泪说，她不能等到妈妈咽气了才回家，只能让儿子自个儿去学校，自个儿回家。她打定主意明后天就坐高铁回去。
　　 听着堂弟妹的哭诉，我的心也不由得生生作痛，不由得想起我的已经化作了泥土的母亲，当年的她在两个肾已经严重溃烂，肝脏等器官也病变的情况下，也是在极度痛苦中离世。想到这些，我就能想像到胃癌晚期的人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折磨。
　　 堂弟妹的母亲的病情已经到了无药可治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她若能早些驾鹤西去，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呢？只是谁又敢人为加速她的死亡进程，强行推她上路呢？
　　 而儿女们此时的心愿，除了竭尽所能减轻她的痛苦，寸步不离陪伴她，也无计可施了。我理解堂弟妹的心情，我只能小心用话语安慰她，希望她能看开些……
　　 纵然还会担心孩子上学放学路上的安全，纵然心里曾有一丝纠结，但堂弟妹最终选择赶在母亲与世长辞前去陪伴她，送她最后一程，也行到为人子女最后的孝道！
　　 而我，也非常支持堂弟妹作出这样的决定。
　　 堂弟妹决定赶在妈妈还未合上双眼前尽快回去，她只想再爱妈妈最后一次。因为那是含辛茹苦养育了她们姐弟四人，一生倾情付出的母亲。此时的堂弟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