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再见东辉老师(散文)
算上梦中邂逅那次,我与李东辉老师,这是第三次见面。
4月26日,是鲁迅文学院残疾人作家研修班结业之日,受文武老师之约,我欣然前往。文武老师说:受研修班几位学员之托,他邀请了东辉老师来京一聚,这也是我不惜请假欣然前往的原因之一。自去年初秋涿鹿一别,竟没有机会再与东辉老师相见,虽说微信上联系不断,终是难解当面叙谈的渴望。
东辉老师,中国作协会员,河北省盲协副主席。之所以如此想与老师见面,是因为李老师留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也因为李老师给了我太多帮助。
第一次见到李老师,是去年九月份,在涿鹿盲人文学笔会上。陪他同来的儿子有事提前退场,文武老师便安排我给李老师当了“一趟志愿者”。为什么说是一趟志愿者呢?就是我陪领东辉老师从酒店前台到了住宿的房间。其他时间我并未照顾李老师。也就是这一趟志愿活动,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我缺少为盲人朋友服务的经验,难免有些紧张拘谨,比如,开始的时候,我总想搀着李老师走路,可他却不让我搀扶,他笑着对我说:“还是我扶着您的胳膊走好,我不愿意让人搀扶着走路。”
由于腰腿病,李老师走路有些不方便,可他的谈吐却是那么自然流畅,且透着几分幽默睿智。在他的感染下,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短暂的相处,李老师留给我的印象有二:其一,这是一个不愿意让人搀扶走路的男人;其二,他和我是河北老乡。
李老师,瘦高的个子,方圆脸庞,肤色稍暗,受糖尿病和腰椎间盘的折磨,走起路来,腿轻绵绵的没有气力。他浓眉大眼,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盲人,按不礼貌的说法,应属于“睁眼瞎”之类。
李老师是我第一次打交道的盲人,况且还是作家,这让我对他产生了好奇。在涿鹿的那几天,通过网络,通过张老师,还有跟他的偶尔交谈,以及他在笔会上关于散文创作的讲座,让我对他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后来,我在网上搜出他的作品,写的真是好,我读了再读,万分欢喜与感动。他的文章,时而低回婉转,时而慷慨激昂,既有寻寻觅觅、人瘦花黄的低吟,又有铜琵铁琶、大江东去的高唱(引用)。他的文字里,没有颓废,没有抱怨,有的是对困厄苦涩和无边无际黑暗的挣脱,有的是温柔细腻和委婉缠绵亲情的大爱,这让对生活总怀有消极态度的我受益匪浅。
2017年,我开始练习写作。为了更好更快地进步,结识李老师后,便一心想拜他为师。只要有了习作,我就会发给李老师,让他进行指导。他说从我的文字里可以找到单纯和质朴,他说愿意跟我真诚交流,共同进步。这让我很感动。
其实,让李老师帮我修改习作,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一是因为他头衔多、事务繁忙,二是他毕竟是个盲人,有诸多不便。可说实话,他的指导与点拨对我在写作上的进步与提高真的很重要,我曾有三篇习作经他稍加删改润色,便变得像模像样起来。莫非李老师真有点石成金的魔力!于是,心下就想,但愿能早日再见李老师,一来可以面对面聆听他的指教,二来可以向他当面致谢。
京城四月,是人间最美的天。可是受一带一路峰会交通管制的影响,从廊坊到北京八里庄,李老师他们竟然用了五个多小时,这让李老师受苦不浅,更让李老师受苦的却是我的不懂事。
车刚停下,我和文武老师疾步上前。李老师下车。几个小时的奔波,让他有些站立不稳。我扶着李老师,当时也不知咋想的,竟然忘了自我介绍。
像上次一样,李老师拽着我的左手,只是有些用力,想是他的双腿还没缓过劲来。在路边站了会儿,缓一缓,再迈步前行。由于出现了低血糖,一路上他迈步小心翼翼,说话不多,我竟也一路无话。快到饭店时,我提醒他高抬腿上台阶,他才听出了我的声音,连说:“李子啊,原来是你呀,你好生骗了我呀!”我忙对自己的失礼连声致歉。
“李老师好!终于有幸见到您了!”推开饭店单间的门,几位外地的残疾人作家兴奋至极,李老师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几位外地作家都是李老师的铁粉呢。
他们叽叽喳喳与李老师说个不停,我根本插不上嘴,直到他们要返回“鲁院”收拾行李时,我才有机会坐在李老师身边。
“李大哥,说说你使了什么法子,让李子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便有了梦中邂逅?我与她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我呀。”文武老师与李老师是好哥们儿,想不到他竟拿我打起擦来。
李老师垫了几口饭菜,这会儿来了精气神。
“哈哈,不懂了吧?我和李子那是缘分啊!”略作停顿,他接着说道:“老弟,看到李子写风景的那篇小文了吧?我是真喜欢啊,亲自转发并写留言,这于我来说可是不多见的啊!”李老师的话让我受宠若惊,欣喜与感动的笑意漾在脸上。
“大哥,李子很有前途,她那篇小文的确不错,你的留言那更是妙啊。”文武老师不失时机大力“推销”,这也是他约我前来的原因之一,想借机让李老师给予我更多指教。李老师可是公认的散文大家。他曾发表小说散文三百余篇,百余万字。散文随笔集《黑暗中的触摸》获全国盲人优秀文学奖,廊坊市第七届“文艺繁荣奖”,散文集《在看不见的世界中》获浩然文学奖,廊坊市第九届“文艺繁荣奖”特等奖。多篇作品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征文比赛一等奖、河北省第一届散文大赛第一名等奖项。其作品被一些省份选编初中语文辅助教材,被选为中考语文阅读试题
他们俩在旁边说话,我转着桌子,挑拣适合李老师吃的饭菜,用公用筷子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然后轻轻碰碰他的手,告诉他又有新菜了,可以再吃点。
李老师拿起筷子,摸索着夹住菜,不管是什么,都大口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着李老师,我五味杂陈。正值风华正茂、踌躇满志的年龄,李老师竟“邂逅”了命运安排给他的一位“终身伴侣”——“ 隐球菌感染性脑膜炎”,从此之后,他的终身只能和黑暗为伍,与寂寞为伴。半路眼盲,曾经看到过的蓝天白云,红花绿树,曾经在他眼中色彩斑斓、日月光华的大千世界,都远离他而去。突然走进黑暗,并终生陷进黑暗之中,那些年他该是怎样的痛苦与无奈呀。
“李子夹的菜,怎么都是我爱吃的呀?谢谢李子啊。”
“李老师,我得好好感谢您才对!您那么忙,还指导我写作,真是太麻烦您了呀!”我伸出手,握住李老师的手背,眼睛一阵酸热。李老师放下筷子,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
“都是一家人,哪还用谢来谢去的呀?”文武老师一说,我不好意思地抽出手,端起水壶,帮李老师续上一杯热水,也趁机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咽了回去。
恰在此时,文武老师安排我送站的一位残疾人作家来了电话。我只好离席起身,依依不舍的跟东辉老师告别。
李老师扶着椅背站起来,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对于眼盲的李老师,对于给予我诸多帮助的李老师,我无以为报,只有送上热烈的拥抱,以表我由衷的谢意。
匆匆一别匆匆见,清谈细聊在何年?盼望着有缘能再见!李老师:祝您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