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我在远方等你(同题•小说)
拿到帖子,刘管家心中疑云难消,往回走时在草丛寻找,才知道被秦子山丢掉的,竟是写着秦冰和蓝草生辰的原帖。当下对照,他惊讶地发现,两位小姐的生辰完全混淆颠倒!但他怕招来祸患,回去后没敢如实禀告。
偏偏顾家性子急,当即就让刘管家将玉手镯连同八字帖给秦家送过去,打算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
走在街上,刘管家正思忖着帖子的事,迎头就遇见了蓝月天。蓝月天打听结果,心软的刘管家不忍隐瞒,索性将秦子山去过算命先生家的事和盘托出,又将两份八字帖递过去,让他自己看。
这一看不打紧,蓝月天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秦子山居然敢颠倒黑白!回家后,左思右想他都咽不下这口气,事情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算了。跟女儿说明原委,他起身去找秦子山讨说法。
这件事非同小可,蓝草也就由他去了,可左等右等,几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人影,她料定是出了事,情急下忙着往顾家赶。她坚信,顾家不会拿着婚姻大事当儿戏,也不会不讲理。
谁知到了顾家,蓝草却吃了闭门羹,莫说进屋,门房一见是她,连门都没给开。折身又去秦家,秦家二少爷秦峰阴阳怪气地告诉她:“你家老头子不但抢了八字帖,还敢摔坏顾家的定亲信物,现在已经下了大狱,就等着审判了。”
蓝草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勉强站住,却不知何去何从。旁边有看热闹的好心人上前指点:“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赶紧去警署赎人吧,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到了警署,蓝草跟门口两个荷枪站岗的警察说明情况,人家举枪要打:“不能见,快点走开!”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连惊带吓,蓝草腿肚子直打颤,跌跌撞撞回到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记不清什么时候睡着的,当蓝草醒来,听到街上已有行人走动,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衣袖已被泪水打湿。强撑着拿了钱,打算再去警署看望父亲,刚要开门,却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就一句话:找算命先生作证。
这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肯定不是顾家兴,他的字迹蓝草认识。更不可能是同学,他们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蓝草不及细想,一路小跑赶往算命先生的家,希望他能出面为父亲说句公道话。
一把铁锁,让蓝草的心凉透。问了街坊,人家说算命先生昨夜就走了,谁也不知去了哪里。再去警署,蓝草好话说尽,钱也给了,等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没见到人。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已经黑下来,风雨凑热闹般突然而至,蓝草一个激灵,猛地抓起一把剪刀,既然没有地方讲理,那就去秦家拼命!
打开门,她是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又被那个人半拥半抱弄进屋里的。
“放开我!”蓝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用力挣扎着大喊。若不是她的手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钳住,她的剪刀就戳了下去。
“别怕,是我。”一个压低了的男人声。
声音友好,蓝草不再挣扎,抬头,她看见是秦家大少爷秦岭,眼里迅速聚起敌意,再次举起剪刀:“你来做什么?!”
秦岭忙着躲闪:“你别激动,我,我没有恶意,那个纸条就是我塞进来的。”
蓝草怔怔地看着他,猜不出他的真正目的。
秦岭擦了擦满脸雨水,怕惹恼蓝草,尽量放缓语气:“蓝草,我虽然也是秦家人,但跟他们不一样的。当年我妈被那个女人气死,她才有机会被扶正,她鸠占鹊巢,我爸与她沆瀣一气,坏事做尽。现在,他们又昧着良心诬陷好人,我看不惯,所以,想帮你。”
蓝草早就知道秦家大少爷并非现在的秦太太所生,他在家里被众人孤立排斥,因为发奋读书,才在秦子山心里有一席之位。
“你,怎么帮我?”
秦岭从怀里摸出一团东西,塞在蓝草手中:“见不到你父亲,是你没有秦家使的钱多。刚才,我趁着警署人少,去了趟监狱,你父亲托我把这个给你。”
“啊!你见到他了?”
秦岭点点头。
蓝草展开一看,是两张帖子,一张是蓝月天亲笔写的她的生辰,另一张,是算命先生写的她和秦冰的八字帖。
蓝草不解:“什么意思?”
秦岭总觉得外面有动静,侧耳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他回身把门拴上,才放心地说:“本来你的八字才跟顾家少爷相合,结果一出来,秦冰耍赖说,不嫁进顾家她宁愿去死,随后就怂恿着我爸,买通算命先生,做了偷换生辰的缺德事。你父亲去我家讨说法,将八字帖抢走,撕扯中,是老三秦川不小心打碎的玉手镯,偏又赖在你父亲头上。”
蓝草急昏了头,拉住秦岭的手央求道:“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你可以出来作证啊!”
秦岭面有难色:“我,我不行的,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撕破了脸,以后大家还怎么相处?”
待蓝草安静下来,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分:“那我该怎么办?”
“顾家兴跟你青梅竹马,你拿着这两张帖子让他看,他就会明白一切。”
“可我根本见不到他。”
还是秦岭年纪大些,心眼就活泛得多:“你等在他家门口,他看见你,总要出来的。”
蓝草对秦岭心存感激,同时,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一栋精致的三层花园洋房,洋房外面围绕着整洁宽大的院子,院子里处处有修剪整齐的万年青,即便是寒冬,也能见到翠绿。墙角的几树梅花还未开,枝条上已挂了小小的苞蕾,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因为是冬天,几架葡萄秧正在冬眠,被花匠牵引下架,用土埋了保暖。一条青石铺陈的小路,直通大门,路两旁是一人高的桃树,每隔几步便有一个花坛,因为没有鲜花簇拥,花坛显得有些落寞颓败。高高的缠枝铁门,透出一股威严,旁边一间门房住着一位精壮汉子,专门负责大门的看管和把守,这就是上海鼎鼎大名的顾公馆。
一天傍晚,铁门缓缓打开,顾家兴从里面走出来。
蓝草忙着迎上去,话未出口,泪珠先滚落。顾家兴抬头,目光似冰,一寸寸打在蓝草身上,让她遍体生寒。
“家兴,我有话要对你说。”蓝草怯怯地开口,对方的眼神让她感到陌生和嫌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份姻缘背后,秦家做足了文章,单凭她几句不轻不重的解释,又怎会扭转既定的局面?
顾家兴收回眼神,不急不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默默地递给蓝草,又折身回去,铁门再次关闭。
蓝草不敢去追,也不敢看信,惟有踏着越发浓起来的夜色回家。坐在屋中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才有勇气撕开信封,信中所写,比顾家兴的眼神更冷:我的思念就像受了潮,长满了绿色的苔藓,那份相思被覆盖,再也无力去想你。就算情再坚,也难以化解心头堆积如山的冰冻,谎言让铁一般的信念变得软弱,让前行的人望而却步。以前的一切,已成过去,以后的日子,再无彼此。
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你怎么做都于事无补,蓝草不想再解释。她无心开灯,和衣而卧,睡梦中依然有泪水滑落。
秦岭匆匆吃过晚饭,再次溜了出来,这次,他去了一个稳婆家里。
“阿婆。”秦岭也不见外,进屋后甜甜地喊人。
阿婆有疾患时都是秦岭为她诊治,所以认得他,她往里挪挪身子,把床让出一块地方:“孩子,外面这么黑,你怎么来了?”
秦岭因为惦记蓝草,说起话来也不绕弯:“阿婆,你还记得蓝裁缝家的那个蓝草吗?”
阿婆想都不想:“当然记得,只要是我接生的孩子,我就忘不掉。”
“她跟我妹妹同岁,你能记得清她们的生辰吗?”
“记得记得,我刚把蓝家的女儿裹好,喜蛋都没来得及吃一个,就被秦家急着接走,说秦太太也要生。这两个孩子,只间隔了半个时辰,可把人给忙坏了。”
问下面这句话,秦岭有些犹豫,怕吓到这位善良的婆婆,可他又非问不可:“阿婆,假若警署有人问你,你是否愿意实话实说,讲出秦、蓝两家女儿的生辰?”
阿婆风趣地说:“莫说是警署,哪怕是天神来问,该是哪个时辰,就是哪个时辰,这有什么好改的哟!”
“好,这样就好,那么阿婆,我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
秦岭只顾匆匆赶路,却没注意到一个黑影躲在暗处,正举着一截木棍,待他走过,从后脑狠狠地砸了下去!
待秦岭倒下,黑影扔掉木棍,来到蓝家门前,轻轻一推,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经过这些变故,蓝草身心俱疲,眼下正睡得深。黑影将门上了暗销,狼一样扑向床上的蓝草,几把撕掉她的衣裳!蓝草猛醒,又惊又怕,极力挣扎。黑影频频挥拳,拳拳往她脸上招呼,一点也不手软。稚嫩的蓝草怎经得住?没几下便失去知觉,黑影狼一样扑了上去……
秦岭从昏晕中苏醒,心知不妙,跌跌撞撞赶过来,在外面边喊边使劲敲门:“蓝草,蓝草!你在里面吗?再不答应我可要砸门了!”
眼看门就要被秦岭踹开,黑影怕被发现,想从窗户脱身,推了几下推不动,好像有人在外面顶着。他红了眼,拿起木凳使劲砸,这才砸开窗户,窜上窗台往外跳,匆忙中被窗棂刮掉一只鞋子,也没顾得上捡就逃走了。
秦岭进屋,刚晃到一个人影,已来不及去追,摸索着开了灯,看到蓝草的情形,知道自己来晚了。他弯腰捡起那只鞋子,在身上藏了,替蓝草整理好衣裳,才敢唤她。
蓝草悠悠醒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连委屈带羞辱,一头就向墙上撞去!
秦岭慌忙拦住:“你不能这样想不开!”
蓝草痛哭:“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活着干什么?!”
“死了倒是干脆,可伯父还在大牢里受苦,难道你也不管了吗?”
蓝草几乎癫狂,胡乱撕扯自己的头发,又拼命捶打想要劝阻的秦岭:“你要我怎么管,怎么管,怎么管?”
秦岭试着抱住蓝草,想让她安静下来:“人只要活着,就总有办法。今晚我去找了那个接生的稳婆,她愿意为你的出生作证,这样的话,秦家的诡计就不会得逞,伯父的冤屈就可以昭雪。”
“秦大哥你傻吗,有人证明又能怎样?即便是顾家兴肯娶我,我也没脸再嫁给他。”蓝草哭得瘫软在秦岭怀里,今晚的事情让她不敢奢望未来。
“真正的爱情,不应该在乎曾经,只要两情相悦,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蓝草,请你坚强起来,好好活着,就算不嫁,也不能让顾家人把你看扁。”
“两情相悦就不在乎曾经,那是书里才有的桥段,换做是你,你还愿意承认这门亲事吗?”蓝草不信,也怎么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秦岭忙着接口:“我愿意,我愿意的,蓝草,只要你不嫌弃,我不在乎这些!”
蓝草嘶哑喊道:“可我在乎!”
“那你也要忍耐,总不能让你父亲一回来,就替你收尸吧?”
蓝草沉默了。
她本来一心求死,可是想想在牢里受罪的父亲,想想自己忍受的不白之冤,又有一些不甘。秦岭见她不说话,赶紧将白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一个多月后,伯父的案子就要开庭了,有了稳婆的证言,到时候所有事情大白于天下,看他们还怎么狡赖。”
蓝草多希望顾家兴能够了解,她没有做过那些龌龊的事情,没有撒谎,没有欺骗,她跟他,除了单纯的一份感情,再无其他。既然眼下有机会说清楚,那就等等,再等等。
秦岭离开蓝家时,天近黎明,他没有告诉蓝草那只鞋子的主人,他怕她没有活着的勇气。紧紧攥着鞋子,秦岭真想宰了那个畜生!
一个多月后,蓝草没有等来开庭宣判,而是蓝月天惨死狱中和顾家兴与秦冰结婚的消息,稳婆这个关键人物,也是踪迹全无!她几乎疯狂了,既然事情糟糕到如此地步,还在乎什么呢?当即披麻戴孝闯到婚礼上,将手中那两份帖子摔给顾家兴,告诉他欺骗了他的是秦家,而不是蓝家。口中大骂着秦冰,接连掀翻几桌饭菜,非要秦子山给她一个说法。
结果,蓝草伤痕累累地被扔了出来,门口有人把守,她再也闯不进去。秦岭劝她先把亡父尸首领回来安葬,她才失魂落魄地去了警署。秦岭花钱让人买了棺木,帮蓝草埋葬了蓝月天,事情才算安顿下来。
蓝草又悲又气,浑身绵软,强撑着回到家,人就瘫在床上,神志混沌。秦岭不忍离开,为她煮了一碗鸡蛋面,刚端过去,却引得蓝草好一阵呕吐,身上也激出一层细汗。
秦岭不解地搭上蓝草的手腕,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怀孕的脉象!
把了脉却不说话,蓝草勉强睁开眼睛,弱弱地问:“我是不是病了?”
“这,不是病。”
“不是病?”
“蓝草,这件事我隐瞒不了,你,你有孕了。”这句话,秦岭说得十分艰难。
蓝草噌地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秦岭再次抓起她的手腕,仔细诊察后,肯定地说:“蓝草,是真的。”
蓝草冲动地抓住秦岭的双手,使劲儿摇晃着:“秦大哥,那个人是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告诉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尽管秦岭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那个人,却不能说出来:“蓝草,你只当是我,只当是我好吗,以后,让我来照顾你。”
“不,我怎么能把这脏水往你头上泼呢?秦大哥,你是医生,你可以帮我,求你帮我拿掉他,好不好……”蓝草含泪央求,她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香香的又一篇力作,倾情推荐。香香掌控大场面的能力让人佩服。
第一次编按香香的中篇小说,诚惶诚恐,不当之处,见谅。
蓝家母女的清纯善良,秦冰的善于心计,顾依秋的执著,顾家兴的识大体顾大局……场面宏大的小说,众多人物如数上场,关系复杂,情节曲折离奇,驾驭能力超强。佩服!
问好香香姐,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