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失踪的那个人(小说)
第一行是:今天我喝酒了,去了那个女人村里,跺了那个女人的墙了。我喝点儿酒就管不住自己,我太喜欢那个女人了。可我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爱意,我只能偷偷喝酒,偷偷跺她的墙,我想她能出来见我,我要对她说,我爱你。
看到这里,胡桃的心里一咯噔,她又看第二行。
第二行写着:今天我又喝酒了,又去跺那个女人的墙了,被他们发现了,差点儿被追到,被追到就麻烦了。
看到这里胡桃什么都明白了。打死她也没想不到,那个半夜跺墙的人竟然是马连奎,是自己现任丈夫。但她不怪他,他跺墙是因为他太喜欢自己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借着酒劲儿做令人惊讶的事儿。有时候老实人的行举实在让人摸不透。
胡桃抱着刚出满月的胡春叶、领着马春花、马春草回了胡杨原娘家,她瞅着胡耀之说:“爹!连奎不回来,我也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我想再赶集卖羊肉。连奎啥时候回来我啥时候回去。”爹默许了。
胡桃在娘家只住了两天,就已经感觉到了急需盖新房舍的迫切性。嫁到耿家里双村马家不到一年,又重新返回这栋破旧茅舍,而且还带回来了三个女娃,西厢房的大炕不足以安睡四个人,住宿已经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新课题。胡耀之找到村书记姚文祥,以五子胡北的名义要求再给他家划一块房基。胡北毕竟十八岁了,划地基盖新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姚书记说:“村东的场院地都没有了,你若是急着要,场院地后面还有一个旱湾,你可以垫土盖房。”
胡耀之就此事跟胡桃商量。胡桃毫不犹豫地说:“湾地也行,大不了多费些劲儿!”
胡耀之无不忧虑地说:“垫土都是次要的。我都听说了,湾地没人敢要,垫旱湾可是断龙脉的事儿,一般人压不住,住在上面容易出事儿。”
胡桃苦笑一声:“我都这样了,还怕出啥事儿?大不了一死。”言罢,扭身出去了。胡耀之望着女儿倔强的背影蓦然感到一阵心酸,顺着眼角流下了两行浊泪。
常言道“屋漏偏遭连阴雨”。胡北那段日子一直忙于马连奎失踪的事儿而忽略了工地。由赵天明管理的施工队出了一桩大事故——死了人。死者是队伍里资格最老的朱师傅。朱师傅从五米高的脚手架上采取“倒栽葱”的方式直直跌落地面,当即丧了性命。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赔偿金,胡北搭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积蓄,还离着对方提出的赔偿金额相差甚远。万般无奈,他找到大哥胡河,二姐胡桃,三姐胡菊,四姐胡梅借钱,所有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总算把这桩意外祸事了了。更要命的是,新盖房的几家主户拖着不给工钱,理由是墙垒歪了梁搭斜了门窗不正当,反正有的是拒不付款的理由。而这些新盖房的毛病都是赵天明管理队伍时出的差漏。赵天明毕竟还年轻,没有经验也缺少责任心,比起马连奎差得远。俗话说“好事难外传,坏事传千里”。胡北施工队盖房易出毛病的传言蝴蝶效应无限扩大,几天功夫就传遍了益北乡各大村落。来找胡北盖房子的主户几乎绝迹了。胡北陷入极度困窘的地步。几日后,他的队伍就散了,大多数工人都去了口埠第一建筑公司。口埠建筑公司工资高,待遇好,的确吸引人。
赵天明和马连奎的三个徒弟都没去口埠建筑公司,他们宁愿在家里闲赋也不去赚那个钱。一来他们都师从马连奎,跟胡北算是同门师兄弟,二来毕竟这几个当初搂着膀子一起创业,如今胡北有难不能一走了之。胡北看着眼前坐着的四个人神情沮丧地说:“张师傅,王师傅,李师傅,天明,你们另谋出路吧!我不怪你们,如今队伍散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干,你们都一大家子人呢!还指着干活养家糊口呢!”
三位师傅流着泪走了,临走时都说:队伍啥时候拉起来啥时候再回来。赵天明没走,决计跟着胡北混下去,生死只穿一条裤子。他愧疚地说“北子哥,若不是我,队伍不会散……”
胡北安慰着他:“这不怪你,你也想干好,只是没经验。咱俩啥关系,别说这个了。当年你替我担事儿,当了两年劳改,这事儿我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