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接祖(散文)
中元节又叫鬼节,民间百姓很重视,尤其在鬼节当天,也就是七月十五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杀鸡宰鸭郑重祭祀。
我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个节日有多恐怖,反而觉得所谓的鬼节也是跟端午中秋一样,都是家人团聚,桌上多摆了几副碗筷而已。长辈们说,这是给过世了的先人准备的,这一天他们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我很疑惑,因为我并没有见到这些先人。
我是南方人,我的老家对于这个节日并不称为鬼节或者中元节,而是俗称接祖,顾名思义是将过世的先人祖宗接回家来过节。有接自然也有送,老家基本是七月十二或者十三接祖,七月十五送祖,在家供三天,这三天也是按平常的节日一样,杀鸡宰鸭,当然香纸蜡烛鞭炮更不会少。每日都需要在客厅正堂神龛上做仪式,摆香案,设香炉,点香烛,烧纸钱,拜一拜,心里默默祷念:“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全家平安!”。
而七月十五这天晚上,大人都是禁止小孩出去玩耍的,要求孩子们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听家中老人讲关于这个节日的故事。尤其以鬼故事居多,胆小的孩子紧紧靠着父母,脑袋缩进怀里,一面却又竖起耳朵听,不肯落下一点点情节。
我听过最可怕的鬼故事是讲一个男人晚上去田野里打鱼,时已深夜,只有虫鸣蛙鼓,他经过一个山坡时突然看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在山顶行走,树木只及他的腰身。这个人走路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间已经由这座山走到另一座山了。打鱼男人未看清他的面目,心里害怕,一声不敢吭,赶紧逃回家里,第二天就卧床不起,大病了半个月。我常在晚上望远处的山,希冀看到这样的奇诡事,可惜并不曾见。
所有的小孩都怕鬼,可是鬼是什么样子却说不出来,都是道听途说,有人说在哪里哪里见过,在哪里哪里听过鬼哭,我虽然觉得惊异,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只是半信半疑——或许他们就在屋外黑漆漆的地方藏着的吧。
中元节别说十五晚上,哪怕是这接祖的前三天晚上,小孩子即使没有大人的劝阻也是不敢出屋的。没有见过鬼不代表不害怕鬼,记得有一次我在大姑家里玩耍,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那是清清楚楚的喊,声音特别像我的一个已过世亲人的声音,我还四处找了找,以为是谁叫我,结果哪里都没有人,只是一片安静,心里顿时感到害怕了。
曾经有一个极为疼爱我的亲人过世,当时并无什么悲痛,只是看见一副无人的碗筷摆上桌子时才想起,哦,他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又无法知道,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人有生死之隔。那种记忆太晦暗,想多了心碎,不如不去想。每当神龛摆上他的照片和牌位,我都会恭恭敬敬地烧香,拜一拜。
后来我慢慢明白,中元节的意义是表达了我们对先辈的思念和缅怀,这是一种传承,把家族的意义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所以我们才会有“香火传承”的说法。生命有限,而传承永无断绝。
如今又到了这个节日,母亲早早的备好了所需的一切,鸡鸭,香烛纸钱,祭祀的瓜果等等。父亲也没有出去做事,留在家里帮忙。中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做好后先端去神龛香案上,供给先人先用。先人用完后才端上饭桌,我们享用。
据老人们所说,回家的先人是闻食物气味的,他们闻气味就可以尝到美食。还有像杀鸡宰鸭时,盛好的鸡血和鸭血也要先供祖宗,然后才能炒菜。有时血没有凝固起来,母亲就会说,这是祖宗吃掉了,所以血就散了。
七月十五下午大致四点多到五点时,我们就要送祖了。在屋外一处空地码放好干稻草,稻草上铺上送给先人们的纸钱、、元宝、纸衣物等等。然后点上火,燃放鞭炮。青烟缭绕间,所有事物化为灰烬,他们也就收到了我们的心意。在所有给先人的物品之余,另有两包物品据说是送给阴间邮递员的,一般是纸钱。这是希望阴间的邮递员能把人间的物品完整的交到阴间的亲人手里。
其实谁又真正见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呢?我想,这只是一种人们朴素的美好祝愿,希望过世的亲人幸福,希望生者平安健康罢了!
送完祖,母亲回屋撤去牌位,香案,只留一盏长明灯淡淡地燃着。
虽然我至始至终没有真的看见回家的亲人,但送走他们后,屋里好像忽然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