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荒漠中的往事记忆(散文·家园)
驾驶着车驶进了一条熟悉的小路,左侧那座规模很大的工厂旧址依然完整地矗立着。也不知道,当年这个叫合成纤维厂的工厂,如今怎么样了。右侧那条河流,依然静静地流淌着,河对岸大片的麦田已经到了丰收的季节。一片金黄色,伴随着阵阵微风,麦浪缓缓翻滚着,看上去那样富有动感。
我边开车边感慨时光流逝得太快,昨天那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犹在眼前。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叫“养鸡场”的地方,现在如何呢?别小瞧这名字土土的、怪怪的地方,那里却承载着许多往日的故事,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头。
一不留神,驶过一个破旧的门院。恍然间,觉得是那么熟悉。忙刹车,夫人着急地说:“过了,过了,快倒回去吧!”
忙倒回去,一看,果然就是这儿啦。
一条护场河中央,一个水泥墩的牌楼依然健在,那铁制的拱形门匾早已锈迹斑斑,右侧的墩子上,一块油漆脱落的木制匾牌记录着这里曾经的风雨沧桑。细细看去,“前进农场养鸡场”的几个白底黑字,依然可辨。夫人激动地伸出头说:“就是这儿,快停车!”
我赶紧靠边停车,夫人第一个下车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这里长大,这是我成长的地方。”
我点上一支烟,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情绪开始激动的夫人,回味着近三十年前的往事……
女儿悄悄问我:“老爸,妈妈家原来就在这里面吗?”
我点了点头道:“这里是你外公、外婆的家。你妈在这里从上小学开始,到考出去读中专,再回到农场医院工作,一直都住在这里,直到外公、外婆搬迁到奉贤燎原农场为止。这里,留下了你妈太多太多的童年记忆。”
女儿俏皮地问:“你和妈恋爱时,也在这里吗?”
我摸着女儿的头说:“是的。你妈从医院夜班回来,我经常送她回家。这里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说话间,夫人已经按捺不住地走进了养鸡场大院。我们跟随着走进大门,眼前的一切让我嘘唏不已。左侧的那栋红砖白墙的两层楼房,早已是人去楼空,破旧不堪,掩映在足有一人多高的野草丛中。这里是当年养鸡场的场部办公楼,曾经是养鸡场会计的岳父,就在这一楼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办公楼对面是一座公共厕所,那是整个养鸡场职工和家属唯一公用的地方。前方,原本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小花园。我记得,曾经在这里给夫人和小姨子照过许多青春靓丽的彩色照片。如今,这里也被大片荒漠的野草包围着,看着让令人心寒。
再向东,一条南北向的水泥路与东西向的水泥路构成了养鸡场的十字路。我不由地抬头仰望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水泥电线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夫人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奇的女儿也跟着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她不解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我指着电线杆的上端告诉女儿:“当年家里条件艰苦,农场唯一的文化生活基本上就靠广播了。当年,这根电线杆上就有一个大大的高音喇叭,里面经常播放各种歌曲。那时,你妈酷爱音乐,经常在电线杆的路灯下听广播,久久不愿离去。后来,外公实在不忍心看你妈这样,就狠狠心用一个月工资,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送给你妈。”
女儿听完后,回头望着夫人,但见夫人泪光闪动。懂事的女儿,忙上前挽住了夫人的膀子。
一过十字路口,与西侧办公楼并排的是一幢同样是两层楼的家属宿舍区。走近最靠东头的一间楼道口,夫人指着楼上的窗户兴奋地说:“快看!上面就是我们家。”接着,又指着底楼的一扇门,“这里是我哥哥住的地方。”
我站在这些长满杂草、门窗油漆早已斑驳、玻璃都没有的房屋前,追忆着三十多年前和夫人经常出入这里时的情景,不经意间抚摸着额头的道道皱纹。
夫人依然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她指着对面的一排低矮的平房说:“那里是厨房,每家一大间。烧饭到吃饭都在那里。”
正说着,一间屋子里出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妈,眯着眼睛看着我们问:“你们这是要找谁呀?”
夫人一下子认出了这位大妈。当年,她就是这里的老邻居,没想到如今还独自住在这里,只是岁月让她过早地染白了发。夫人和大妈紧紧握手,两人都留下了热泪。
夫人忙拉着女儿说:“快叫外婆。”
女儿顺从地喊着外婆,大妈含泪说:“真快呀!一眨呀功夫,你女儿都是大姑娘了,我也老喽!”
我把相机交给女儿,让她帮我们俩留下一张难忘的合影。
宿舍区的北面原本是大片的养鸡区域,这里曾是上海农垦的养鸡大户,每当进入这里时,那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听着是那样的清脆。而这鸡鸣声,早已成为这里的人们最熟悉的声音了。
当我提出给夫人照一张照片留着纪念时,夫人环顾四周,望着那空空的鸡舍区,墙体斑驳的老公房,还有到处长满着野草的养鸡场,一股心酸流淌过全身。她禁不住地热泪盈眶,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夫人,对她说:“拍一张吧!我陪你一起照一张合影。这里,毕竟留下了你无数欢乐的童年记忆,那些逝去的时光永远不再回来了。”夫人眼含泪水望着我,缓缓地点点头。我赶紧对女儿努努嘴,女儿心领神会地端着手机对准我们俩……
“咔嚓”一声,我们俩的身影连同这荒漠的农场故地,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