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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渔舟】文昌往事(散文)


作者:一炉茶烟 布衣,190.1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67发表时间:2019-09-07 11:22:53
摘要:青涩的年纪,青涩的初恋,那么一个特定的年代,我曾经实实在在拥有过。


   一
   十四岁那年,我考上了初中,开始去一个叫作丰洼学校读书。丰洼学校有小学班,有初中班,也有高中班,我们都喜欢把丰洼学校叫作丰洼帽中,顾名思义小学带帽子的意思。
   文昌村,我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我喜欢文昌这两个字。文昌,顾名思义,文明昌盛的意思,我一直这么理解,但是,我错了,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文昌,其实还含有昌明儒学的意义。听闻扬州有一座文昌阁,还听闻扬州的文昌阁曾遭遇一场大火。
   无独有偶,扬州有文昌阁,宿迁也有文昌阁,宿迁的文昌阁与扬州的文昌阁,经历了同样的命运,也毁于一场战火,值得庆幸的是后来都得到了修复,只是宿迁的文昌阁修复后,少了几分沧桑的味道和书香的气息。
  
   二
   文昌距离丰洼,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槐树林,再走过两个村庄和两块庄稼地,也就可以到达丰洼学校了。这些闭着眼也能细数的地方,我们用脚步一步一步丈量三个春夏秋冬。
   槐树林,东面是一块桑树地,西面是一条河,河床上长着不规则的槐树,隔着河是一条大路,也是我们上学的必经之路,路两旁同样密密匝匝长满清一色的槐树。我一直害怕走这一段槐树林,害怕的原因很简单,小河对岸的河床上到处埋满了坟茔,坟茔上长满了野生枸杞的藤蔓,藤蔓上挂满了红得诱人的枸杞果实,着实喜煞人,也着实恐怖人。好像那不是一颗颗果实,而是一个个沾满神秘色彩的鬼故事。
   上学路远,自然要起得早,春夏季节还好,那时天色早已放亮,心里也少了顾虑。到了秋冬季节,白天变短,夜晚变长,早起上学,晚上还要上灯课,都要经过槐树林,总少不了愁上一愁。特别是冬季,树上叶子早已落光,槐树枝在凄凉的月色下,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一座座坟茔散落在槐树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
   世间本无鬼,鬼,却在内心作了祟,用别人的故事吓一吓自己,一直把人从小吓到大,也一直把人胆吓到小。
   槐树林,也成了我们最厌恶走的一段路。当然,槐树林,也不是一无是处。
   槐树林的五月,是最浪漫的五月,那一串串的粉白粉白的花骨朵,从碧绿碧绿的槐树叶间探出头来,一丛丛一簇簇,煞是好看。走在槐树林,老远就可以嗅到那股甜蜜的淡淡花香,调皮的我们总是从树上摘下一串,摘掉花朵屁股上那紫红色的花托,然后贪婪地吮吸起花蕊来,一丝丝沁人肺腑的馥郁与甜蜜,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那种特有槐花香在味觉里流连,持久芬芳。
   最喜欢的还是槐花开至荼蘼的时节,满树满树的槐花,随风纷纷扬扬飘下,像是下了一场五月的雪,那景色真美,犹如置身于童话的世界,至今仍常常想起那美丽的场景。
  
   三
   我们村随我一同考进丰洼帽中的还有姜克林和孙新冬,我家在村子的东头,孙新冬家在中间,姜克林家在村子西头,村子中间一条小路连接我们三家。原本小学就是同学,如今又一起上了初中,那份友情自然来的珍贵。
   那时候,家境都不是很好,上下学全靠两条腿。我们三人约定,早上七点半,我们准时在村部的小桥头汇合,然后一起去学校,过了七点半以后,我们谁也不等谁,直接往学校去。大多情况下,我们三人一起结伴同行,只有偶尔情况特殊,才会自己一个人走。
   学校没有食堂,我们每天上学要往返六趟。早上,中午,晚上。
   现在晚上叫晚自习,我们那时候叫上灯课。上灯课,偶尔会有老师给我们开小灶,单独加一节课,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自己自习,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比如可以完成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比如可以默背英语单词……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当然不肯浪费光阴,孜孜不倦钻研几何代数,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些读死书的呆子们。
   像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上灯课是我们喜欢打发的时光,趁着老师不注意,大家开始传抄邓丽君的《甜蜜蜜》和《何日君再来》,还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等,班上好多男生女生迷恋徐志摩和邓丽君。很多同学都有手抄本,就是廉价的软抄那种,扉页上都会印有精美的图案,大家都像宝贝一样藏起来。
   生产队有一块自留地,是包干到户以后,生产队唯一保留的一块自留地。
   这块自留地大概有十亩,清一色的沙土地,沙土地最适宜种西瓜,生产队当初保留的目的用来种西瓜,一来可以为生产队创收,二来每逢夏季挨家挨户可以分一些消暑。
   孙新冬的爷爷种西瓜是一把好手,自然生产队种西瓜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西瓜刚刚成熟,那绿油油的瓜地,潜伏在心底的馋虫便被勾了起来。
   每天中午,姜克林和我会不约而同找孙新冬一起上学,那份动机自然是不言而喻。
   孙新冬会带着我和姜克林撇开大路,过了瓜地那座小桥直冲瓜地而去。见我们来,老爷子也不言语,只是眯着眼睛一直看我们,直到把我们看得无地自容,然后仰天大笑去了瓜地,笑容在褶子里横七竖八地绽放。阳光下,只见他俯下身子,在瓜地里挑挑拣拣,不一会儿便抱来一个大西瓜放在桌子上,也不见他拿来菜刀,只是伸出右手的拇指,在西瓜的尾部轻轻一弹,那西瓜瞬间四分五裂被打开,黑黑的籽,红红的瓤,看着就已经开始流口水。
   “三个小馋虫,快吃吧,都别抻着了。”老爷子开了口,直接击溃了我们伪装的矜持,三个人立刻原形毕露,互不相让地开始争抢起来,都想抢到最大的那块,再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吃相,只有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瓜汁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里也顾及不上。
   老爷子始终坐在我们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们吃西瓜,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这时候,他会从口袋里掏出烟袋,满满地上了一锅,点燃的火柴凑在烟锅上,孙新冬的爷爷‘啪嗒,啪嗒’地狠狠抽上几口,一股浓浓的烟从鼻腔里冒了出来,瞬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叶味道。
   中午上学吃瓜,成了我们每天例行必做的事。瓜地去久了,对瓜地的环境也就熟悉了,连老爷子看瓜房子后面种了几株甜瓜都弄得一清二楚,成熟的甜瓜散发浓郁香甜的味道,早已把我们心底的欲望勾了去。每次去吃瓜,老爷子总是挑最好的瓜给我们吃,对于他看瓜房子后面种的几株的甜瓜从不提及。
   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稀罕,得不到东西永远都惦记。
   我们也不例外,三个人开始琢磨起看瓜房子后面的甜瓜,既然老爷子刻意回避我们,说明那一定是好东西。我们惦记上了,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慢慢展开。那天中午,我们像往常一样,老爷子给我们挑了一个西瓜,吃完西瓜,姜克林捂着肚子嚷嚷要去茅厕,我和孙新冬陪着老爷子聊天。过了一会儿,姜克林提着裤子走了过来,于是,我们告别了老爷子上学去了。
   在瓜地后面不远的芦苇荡里,六个黄澄澄的甜瓜安静地躺在那里,嗅着香甜的气味,我们迫不及待了,坐在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里,把几个甜瓜消灭干干净净。难怪老爷子避着我们,甜瓜真的太香甜了,那种面面的糯糯的的口感,馥郁的香甜直冲心底。
   第二天,我们依然像以前一样,继续一同前往瓜地,肚子里的馋虫早已把昨天的事忘得干净。
   老爷子没有动,只是坐在桌子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连瞅都不瞅我们一眼。良久,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看瓜房子后面的甜瓜是你们三个人做的事吗?”
   “老爷子,怎么会呢?会不会是别人偷了去?”我们矢口否认。
   “新冬,跟我说实话,那甜瓜是不是你们三个人做的事?”老爷子冲着孙新冬大声地嚷嚷,脖子上裸露的青筋猛烈地跳动,拿烟杆的手也一直不停的颤抖。因为情绪激动,被一口旱烟憋到,一连串的咳嗽,咳到最后,声音很微弱,脸憋成了肝紫色,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地凸起。
   “爷爷,是我们偷的。”孙新冬有些害怕,带着哭腔承认。
   老爷子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把烟锅里的残烟,对着自己的鞋底狠狠地磕了几下,半锅没有吸完的烟灰和烟叶掉了满地,零星的烟叶还在燃烧,冒起一丝丝蓝烟。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在空气中拧巴着,老爷子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仨。
   “古人尚且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娃们,你们也是读书人,岂有不知道这个道理。昨天,你们走后我就发现甜瓜少了,一想准时你们做的好事。”半晌,老爷子才开口说话。“那个甜瓜,不是不给你们吃,而是留着明年做种子用,生产队里明年打算种一半西瓜种一半甜瓜,没成想你们连做种子的甜瓜都偷。”说到这里,老爷子又激动起来,咳嗽也更厉害了。
   “偷,不管你们使用什么手段,永远不光彩。你们这般年纪都学会了这些下三滥,长大了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你们都别来瓜地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说完,冲着我们挥了挥手中的旱烟袋。
   从事情败露,到老爷子生气上火,我们仨一直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还不给我滚!”老爷子厉声地断喝,下巴的胡须被气得乱抖,我们仨才逃一样跑出瓜地。自此,我们再也没有去过瓜地,尽管暑假期间生产队组织分西瓜,我都找了借口推脱没有去,惹得妈妈惊奇地瞅了我半天。不想去瓜地的主要原因很简单,我害怕见到老爷子,特别是那双可以洞察一切那双眼睛。
  
   四
   最难过的莫过于冬天。冬天,天亮得晚,上学就要起大早,东边刚露曙色,我们就要起床出发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感觉特别的冷,那种干干的冷,冷得心肝直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开始臭美起来,一条秋裤一条外裤就可以过一冬天。冷吗?冷。回答是非常肯定,即便如此,死活也不肯穿上妈妈做的棉衣棉裤,恨得妈妈用手指指着我。你就等着挨冻吧,没人心疼你。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是不穿,妈妈也拿我没有办法。
   其实,我不穿棉衣棉裤不单纯是臭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丰洼帽中,地处农村,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都来自于农村。进入冬天以后,学校会考虑到寒冷的因素,原本的广播体操取消,改成了集体跑操,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剧烈的运动,让学生体内产生热能,好投入到上午的课程当中去。
   学校的西面,是一块大操场,全校600多名学生全部集中在那里,跑操进行了一半,洋相出现了,初三班级的一名男生在跑操的过程中,竟然把棉裤跑掉了,由于棉裤掉在腿弯处,限制了双腿活动,当场就摔了一跤,后面好几个学生一时急刹不住,全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引来全校师生一阵嬉笑声。男生由此成了学校的名人,大家都称呼他‘掉裤君’,从此,我就开始抵制穿棉裤,不管天有多冷,从未穿过棉裤,一直延续至今。
   冬天,无风的日子还好,干冷还能挺住,一旦刮起了风,那尖溜溜的风,带着刺耳的哨音,一个劲往身体里灌,像刀子,生生地疼。上学的路上,我们会选择背风的河沟,猫着腰一路狂奔,一直跑到学校。
   上午第一节课最难熬,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教室里依然很冷,长时间的坐在凉板凳上,脚冻得渐渐有些麻木。老师还在黑板上写着粉笔字,教室里不知道谁先跺了一下脚,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一片跺脚声,像打鼓。老师转身看了看同学们,突然就笑了,同学们也笑了。我们知道老师在笑什么,老师心里一定想说,小小年纪鬼得很呐,也知道责不罚众了。我们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得意与挑衅。老师,又跺脚了,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我喜欢春秋天,不喜欢冬天,估计也是那会落下的病根。
   我的同学中,有一个叫张娟的女生,记得那是初一开学没多久,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过,张娟身穿一件淡绿色的衬衣,直接把衬衣掖在裤子里走了进来,刹那间,把全班的男生的目光一下都吸引过去。说实话,这样大胆的把衬衣掖在裤子里的女生,同学们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现实生活中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穿法。张娟落落大方地走到座位前坐下,丝毫没有因为大家异样的眼光而有一丝丝的羞涩,我很欣赏张娟的胆大,也很欣赏她活泼的性格。很可惜,自从初中毕业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她。
   读初中期间,论穿衣时尚还有一个海南人,也是我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不知什么原因,他有个亲戚在此地,从海南转学到我们丰洼帽中上学,他亲戚的家在丰洼帽中南面,正好与我们有一段是同路。之所以欣赏他,是因为他的裤子与我们穿着不一样,他的裤子清一色低腰,裤腰永远在肚脐眼的下面,裤子很瘦,紧紧地包裹住他的臀部,中间也很瘦,裤脚微喇叭,走起路来即时尚又性感。
   也许,海南那时已经改革开放,衣着打扮走在我们内地前端。果不其然,若干年以后,喇叭裤在内地渐渐盛行起来,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五
   我初中班主任姓蔡,主教我们语文,蔡老师是个瘸子,我很敬佩他。
   初一的第一节语文课,上课铃声响过,蔡老师一瘸一拐走进了教室,同学们迅速站立起来,齐声对着蔡老师说。“老师,早上好。”同学们一时间都惊愕住了,没想到教我们语文的老师竟然是个瘸子。蔡老师的瘸不是一般的瘸,瘸得很厉害,走起路很夸张,同学们都见过瘸子走路,但是像蔡老师这般姿势走法,估计没几个见过,后排有的同学忍不住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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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画面感极强的文字,作者用细腻的文笔记录下一段段青涩美好的记忆。好文字,可以记录生活的点滴,更能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我想,作者做到了。读着这样的文字,不自觉地就走进了青涩的回忆中。那个美丽的小山村,那片槐树林,那位可亲可敬的老爷子,匆匆那年,那些和老师和同学们发生的故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深深地刻在作者的脑海中,也逐一展现在作者细腻的描写里。我们,都曾经拥有过难忘的青葱印记。好文,推荐阅读!【编辑:回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912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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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回味        2019-09-07 11:23:49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渔舟!值得一读的好文字!
回味
2 楼        文友:回味        2019-09-07 11:24:35
  您好,方便的话加我QQ,419981459.
回味
3 楼        文友:柳约        2019-09-12 01:28:32
  条理清晰,逻辑思维缜密,文章里除了老爷子的对话有些生硬,整体表达上是很不错的,感谢赐稿渔舟。
一笑寂寥空万古,三分明月照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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