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风】袅袅凉风动,正是秋浓时(散文)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
书中记载,寒露临时,众物准备蛰伏,草木开始凋碧。无知觉又翻一页,秋高一寸,天蓝一亩,露水渍凉,秋,行在路上,天和地之间,翻滚着汹涌的情感,以落花,以落叶,以日光。
一声蛰伏,蕊床上,秋虫,也睡了。
春,早已远去,远的没有人再会问及它去了哪里,是随桃夭的故事谢幕了?还是随着落花,嫁了西风去?
不管哪种离开都不是随意,该来时候来,该走时候走,比如春,比如夏,比如正在离开的秋。但在秋败抒荡时,仍能鲜见怒放,只是,越开越忧伤。记起有日,烈阳还在纠缠,妈妈着半袖薄衫站在柿子树下,我对她说,给你照张相吧!
都这个年纪了,还照什么相,你看,头发都白完了。可她仍然略有难为情的用蒲扇半遮着头,不自然的,给了我笑容。她的笑,摇摇晃晃,挂了满树。那时,她旁边泥缸里的橘子正在鼓肚,柿子还青。如今,树上仍挂着过年时候的灯笼,经了日子,颜色斑驳做旧,但掩盖不了它喜气洋洋的红。肥圆的柿子像槑头槑脑的小胖子,沁过一滴滴秋露后,日日飘红,看一眼,汩汩欢喜袭上心来,再看一眼,又没了主意,柿子和灯笼,到底是哪个,红的更浓?
老家前后院里,如今,只剩下三棵柿子树,一棵在前院水井旁,两棵在后院,西窗户口一棵,东门门阶旁一棵。
猫崽子时不时地爬上去打盹睡觉,几只麻雀,还有别的不知道什么鸟,也把那当成了家,从屋檐,到电线之间,不停的追逐打闹,累了,回到树上抱枝小憩。
寒露来时,我正在老家,后院还是比较安静,所以每次回去,喜欢睡在后院,可每天清晨,准是被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搅醒,但没有半点恼意,抬眼,一只苦瓜挂在窗前,野趣横生。
秋阳斜进小院时,搬来凳子坐在门阶上,听鸟鸣和风声。一口粗制的瓷缸,和一些农具靠在南墙根下,由于放置很久,又经了雨,底部沾满了溅起的泥沙,缸里屯了半缸雨水,由于闲置过久,水里竟繁生了小时候见过的跟头虫,上下翻腾。
我问老妈要了来,她怪嗔一句,竟要些破烂的闲家物,也不再拦我。
老爸帮我搬到水井旁进行清理,南墙根儿地上,烙了一个凹凸有致的圆圈,周围散布着雨点子落下时砸出的坑痕,旁边,安生着自生自灭的马生菜和狗尾草。雨水倒进树坑里,轻轻弹去外面的泥沙,再加上粗劣的釉料,摸上去竟有些扎手,老妈还在那念叨,我却自生欢喜。
她哪里明白,我是那么贪恋它泛出的凉意,和旧。
又折来荷叶和莲蓬枝,老爸老妈也不再心疼亲手栽种,在身后指引着我,折那一枝,那个莲蓬大,还有那枝,叶子还没破。搬进城里,搁在屋子一角,荷叶和莲蓬,随意的放进缸里,粗大的缸口,歪斜支楞着四五闲枝,看是孤单,又是千山万水的风情。和生活略不搭调,又安然自得,回味怡然,一颗清净心显映。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诗人的墨香撩拨了秋意,还是秋愁扰乱了诗人的情绪,各种作答,都是般般的好,风吹吹,草动动,皆有情意。
秋暮冬临,树上仍是一群一群的绿,墙上的藤蔓,倒是随着时光流转,换了红妆,清阳霜月下,清露滋滋,竟是比枫叶红的还要好看。安安静静地开满了诗句,只等你路过时,留下一片清喜。
街上,层层加叠的黄,暂露冬的端尔,想起枣树下的秋千,荡碎了童年,荡碎了青春年少,荡碎匆匆那些年,不禁怅然。抬眼,一株探出的晚柳,扶墙垂腰,柳眉水烟,楚楚地笑,整条街道,怎么又觉迤逦清爽了?于是换了情绪,抛却秋愁,整个人变得轻盈起来。竟也是,与那些老时光虽隔了山水,仍觉得就在跟前。
本是无心看荷,却又意外撞见,荷风已老,滞留有意,疏疏穿过枯茎,莲蓬碰着荷叶,残影绰绰,来回晃动,才几时,赏它瑶池碧妆,转而,已暮色朦胧,云水迢迢。我一时凄婉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倚遍栏杆,倏而一念,什么都不必了,再多一个心思,多一个眼神,都是多余,因为冬雪时候,它仍然能骨骼分明的铮铮而立,并没有懊恼自己,容颜已迟暮,风烛残年。我的感受又怎么能诠释它的安详。池荷安静,云朵也安静,我也安静地听着,就是了。
黄昏时候,收拾一些旧物,上面落了尘,找来棉布轻轻擦拭,暖黄的灯下,微尘开始跳动,随又落在别处,像跳出来的往事,东墙,西墙……
夜色青森,搬出炉子,煮上老普,叶子随着青蓝火苗在壶中兀自舒展,茶汤苍郁加浓,汩汩出陈旧的仓味,翻滚的茶汤顶的壶盖起落叮噹,像光阴的声响,我亦不去管它,点了香,回旋一首费玉清的老曲,那么不合时宜,又有几分荒唐的好。
仅仅一个时辰,像过了一个轮回。屋子里充溢出枣香,便提了壶盖倒出一杯,像古时女子手拿绣花针那般轻柔,尽管这样,壶嘴上还是遗留了茶汤,溅湿了铺在床板上的灯光。我把渡口落在心边,无论多远,也走不出水洗桃花面的念想,霜风残月下,一壶老茶喝出苍郁美感,便也不再惋惜,窗外,几时歇了秋蝉?这个秋天,你在哪里?我们怎么错过了那么美丽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