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罪有应得(小说)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一篇名为《最牛官员与下属老婆在宾馆野合猝死》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就在网络上霸占了各大网站头版头条,它迎合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具有很大的卖点,风头盖过了明星出轨,盖过了美国特种兵追杀本拉登的时事新闻。这篇文章立刻被各大小网站竞相转载,成为大街小巷小商小贩们津津乐道的谈资。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一浪盖过一浪。追评成千上万,不泛有脑洞大开者的评论,我这里摘几句与大家共赏:
1,成也情妇,败也情妇,牛逼官员花下死,阴间做鬼也风流。
2,看外表人模狗样,其实内里他们都是男盗女娼。
3,从群众中走来,到裙中洞里去,领导干部深入‘洞穴’探险,宾馆野合寻欢猝死,官员道德沦丧几时休?
当然,也有网友评论是褒扬女会计小王的。
如:小王会计不惜以身反腐,在床上用合法的手段,并一炮干掉了一名腐败官员,给全国腐败官员都敲响了警钟。实乃女中豪杰,功高如山。强烈建议国家有关部门授予她”金妓奖“。
这则看似褒奖,其实带有戏谑的评论很快就获得网民的大力支持,点赞量很快突破上万次。
舆论就是社会的风向标,它代表了绝大多数人们的心声心愿,舆论就是道德的指示牌,谁胆敢与社会道德背道而驰,肯定是会受到大众的舆论谴责的,肯定是会被群众的口水唾沫淹死的。
也许是因为事件发酵太快,害怕影响太大,会给社会造成不良效果,有关部门快速行动。很快,网上这些报道与网友评论都被悉数屏蔽与删除。接着出现官方声音,声称这些都是谣言,造谣者也被有关部门拘留调查。提醒大家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做守法好公民。于是,官员宾馆野合猝死事件,很快就冷却下来。
十四
女婿李安的意外死亡,让王定灰失去了后台支撑,小女儿王娟负气离家出走,也给了他精神上的一记重击。加上他有严重的心脏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常伴随着胸闷胸疼时常拉稀的现象。便在大女儿王雅的陪同下,前去木阴县中心医院,医生为他做了一个详细的全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是严重的心脏病复发,外加严重的肺癌,肛门癌。
“肺癌,肛门癌晚期,连带严重的心脏病。我们也无能为力。”吴医师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摞病历检查报告单,两手一摊,对他们说。
“医生,按你的意思就是我爸没有希望了?”王雅望着吴医师,眼神充满疑惑。
“根据我们县医院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救治,你们也可以去京城大医院看看,他们那里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有医术高超的专家,也许会有希望能够挽救你爸爸的生命。”吴医师用无懈可击的话语回答他们。
几天后,他们在京城一家非常有名的《京城协和医院》挂了专家号,医院又用全国最先进的医疗仪器,从头到尾的把王定灰仔细复查一遍。
“王博士,我爸的情况咋样?”
在给王定灰做完全身检查后,王雅满怀期待的轻声问着主治医师。他多么希望木阴县医院的检查是误诊的。
“老人家有严重的心脏病,外加肺癌,肛门癌晚期,癌细胞也扩散至全身,目前,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只能把他带回家,尽点孝心,多做一些可口好吃的饭菜给他,让他多享受一下人间的美味,他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你替他准备一下后事吧。”京城协和医院肿瘤医学专家王博士,面带严肃的表情给病人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
“你知道当初我们省城人民医院有个贾博士吗?当初就是他用了一颗黑狗心,替换下我患病的心脏,让我多活了近二十年,现在这点小病,你们就束手无策了,你们不是庸医,骗子吗?”
王定灰一听医生专家下的结论是让他回家等死,登时就急眼了,因为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享受够这花花世界的美妙生活呢!专家医生给他下达的近乎死亡判决,他心理肯定是会有很大的抗拒感的。他失态地用手重重地拍打着桌面,面对着医生专家王博士咆哮起来。他这个反常的举动,着实吓了王博士一跳。
“你说的是贾洪仁博士吗?我知道他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赤头赤尾的假博士,真正的医术骗子,这在学术界是人尽皆知,他在医学上可谓是出尽了洋相。早也成为了医学界的一大丑闻一大笑柄,我可以断言,凭现在的医学手段与医疗条件,你的病情目前是无法医治的。”王博士听到他们抬出医术骗子贾哄仁,顿时忍不住反击道。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今天我就带来了六万元,哪有看病不带钱的道理?医生,你看看,这些钱都是我从银行里提出来看病用的,够了吧?如果不够,我家里还有,我家还有一千多万元的存款呢!咱家唯独就是不缺钱。”
王定灰一听王博士说他的病情目前(没钱)是无法医治的,赶紧表白自己家有很多钱,足够他治病用的。并炫耀似的向王博士展示了一下他手提袋里那些码着整整齐齐的崭新的钞票。
“我不是说钱的问题,即使你有再多的钱,此时也是没有用的,钱虽然可以用来交换一切产品,但是它唯独就买不到你的身体健康。作为医生,不能赚的昧良心的钱,我们也是不会去赚的。守住自己的良心,这是我们每一个医务人员,都必须具有的最起码的道德底线。”王博士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乡下老人,脸上的表情有点无奈,有点哭笑不得。
“爸,没用的,这不是钱的问题,咱们回去吧!啊!”王雅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劝着她老爸。
“钱没有用?那我要钱干什么?那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我弄这些钱干什么?我弄了这么多钱,又能做什么?”
一听说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彻底绝望的王定灰,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思维混乱的他跟着他大女儿,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
王定灰抱着装满百元钞票的黑色塑料袋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喃喃着。走着走着,他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动作,他像发了疯一样,撕毁了手里那装钱的塑料带,把那些掉出来的百元大钞扯开封条,站在大厅里的栏杆边,向着楼下面撒去。
“既然钱没有用,那我要钱干什么?既然钱不能救命,那我还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王定灰双眼无神,绝望地向着楼下撒着钞票。那些红红绿绿的百元纸币,在他那绝望的眼神中,向彩色的飞絮一样向着楼下飘去。
这一幕惊呆了王雅,也惊呆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行人。醒悟过来后,王雅赶紧前去阻止她的老爸疯子一样的行为。
“快看,钱,钱,下钱雨了。菩萨显灵了,下钱雨了。菩萨给我们这些穷人送钱了。”楼下有个女人用异常激动的声音惊叫着。
人们疯抢着,你推我挤,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保安见状立即吹响警哨,召集伙伴前来维持秩序,收缴众人捡起来的钞票。
“女士,这些都是您老父亲撒下来的钱,我们都替你收集起来了,你清点一下。看看少不少!”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保安把收缴起来的钱如数移交给王雅。
“谢谢,谢谢,不用点,不用点,最近我老爸的精神受到点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才做出了撒钱的这个奇葩事情。特别感谢你们的帮助,非常感谢你们!”王雅接过钱,客气的向保安们连续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十五
六月里的中伏天,天气像是下了火,热的王定灰家的哈士奇狗趴在门旁,急速地伸着舌头不断地喘息着。
王定灰的病一天天加重,他再也起不了床。几只绿头苍蝇围着他的身体,在肆无忌惮地嗡嗡唱着歌,寻找着他身上溃烂的地方下着籽,繁殖着它们自己的后代。他肉体上所带来的强烈的痛苦,让王定灰发出一声声骇人的惨叫。
“你嚎什么嚎?弄的跟杀猪似的,让人不得安宁。”痒辣子王兵不耐烦的呵斥着他。
“你个不孝的东西,看你爸这样你还呵斥他。”黎英摇着蒲扇,不满的训斥着儿子。
虽然是六月天,但是病人都怕冷,所以他们家虽然有空调,王定灰也不让他们打开。
“都这样了,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几天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晚死不如早点死。腿一蹬,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他也没有几天日子了,我去街西的周记木匠铺,看看那里有没有上好的棺材,先给他准备一下后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王兵边说边到院子里打开车门,爬上他的大奔驰,‘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他用手一拧车钥匙,车屁股烟筒里冒出一股青烟。他熟练地倒车转弯,开着他的大奔驰,出了大门,上了大路,顺着平坦的沥青路,向街西边的周记木匠铺疾驰而去。
很快王兵就开车来到了街西周记木匠铺。他停下车子下车后,左顾右盼的喊道:“周老头,你家还有上好的棺材没有?”
“有,你要几口?”大约六十来岁的周姓老木匠,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到王兵说话这么无理。便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王兵问。
他话音一落,几个徒弟都停下手里的活,望着他们,抿着嘴强忍着笑。
“你这个老头,怎么说话的,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你说这话应该是要被掌嘴的,很犯忌讳。”王兵很不满的对周木匠说。
“这个小老弟,这你就不懂了,提前给家里的老人准备寿材,这是尽孝道,提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死后的屋子早也造好了,逝去之前也放心,这不犯忌讳的。给活人准备寿材,这叫喜材,来运走之前,还要放喜炮,撒喜糖呢。不知者不怪。”周木匠并没有理会王兵的无理,反而慢条斯理耐心地给他解释着。
“家父这几天病的越来越重,我得提前给他准备一下后事,这上好的棺材多少钱一口?”听了周木匠的解释,王兵消了心中的怒气。
“我们这里最好的棺材,就是用耐腐材料柳树木做的24型号的,再用油漆刷过几遍,即使埋入地下,几十年也不会腐烂,质量棒棒的,是那些白杨木,桐树木无法相比的。我们两家都是交情不错的,至于价格嘛,对你就少收些,六百元一口,如果你要两口的话,我再给你打个八折,一共收你九百六十元就可以了。你看如何?”老年的周木匠嘴角微微上翘,说话的时候他下巴上的花白胡子,随着他嘴角肌肉的抽动,同时也微微地抖动着。
“我先只要一口就行,给你四百元,卖还是不卖?”王兵讨价还价。
“这么便宜的价格,你为什么就不买两口?不提前为你妈准备一口吗?万一以后你们家急用,也还来得及的,如果你愿意买两口,这个价格就可以成交。”周木匠努力劝说,竭力想把生意做成。
“等她死了以后再买。现在就只要这一口,四百元,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卖,你看我们两家都是老亲世谊的。别说赚钱了,就是让我再白送你家一口棺材,我也干。你先挑选好了,等会我让人油漆一下,明日我让我的徒弟们给送你们家里去。”周木匠一语双关,最终确定了下来,做成了这笔买卖。
绝望痛苦中的王定灰,就像他家的哈士奇一样,急速地张嘴喘息着,难熬的痛苦让他备受折磨。房间里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腐烂味。几只绿头苍蝇嗡嗡乱飞,不时落下,寻找时机在王定灰的身上下籽繁殖着他们的后代,黎英只得拿着芭蕉扇子,不停地来回煽动,替自己的男人驱赶着嗡嗡乱飞的苍蝇。尽管如此,没几天,那些苍蝇下的籽还是在溃烂的地方变成了蛆虫。黎英只能把她男人身上的那些在蠕动中变大变白胖的蛆虫,捉下来再用手一一捏死。
“部举老弟啊,我对不起你啊,仅仅因为几个钱,我就抢了你家的老宅,逼你去了三家村,逼的你卖了相依为命的那头老牛;又仅仅因为几个钱,我就私自克扣了你家的低保救助金;又因为能够多赚几个黑心钱,我指使几个人用工业明胶,制造了有毒粉条,毒害乡亲们的身体健康,真的是造孽啊。因为我有眼无珠,嫌弃你们家穷,当初阻挡娟子与小明这两个孩子的婚事,逼的我小闺女不认我,出走后一直不肯回来;又因为能够多弄几个黑心钱,我又在你们几户拆迁的事情上出馊主意,逼得你家破人亡;就因为这几个黑心钱,这辈子我害了多少人啊,干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啊,如今悔过也晚了,就怕到阴曹地府阎王爷那里,他也不会放过我的。王定灰啊王定灰,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人这一辈子啊,钱不在多,有吃有喝够开销就行了。人活着这一辈子,还是大家在一起,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躺在那里,王定灰想起自己一生的经历,心中百感交集。想起自己以前干的那些缺德龌龊而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懊悔万分,不断地在心理责骂着自己。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这真是应了一句话:穷生奸计方能富,富没良心心难安啊!
周记木匠铺的徒弟们,一大早就把王兵定制的一口上好的24型号的柳木棺材运来了,按照买家男主人王兵的吩咐,就放置在他家的院子里。为了让王定灰能够看到自己死后住的地方,黎英喊来了本家的几个侄子,用担架抬着因为病重而瘦的如干柴一样的王定灰,到院子里去看他儿子为他购置的棺木。他侧着身子,看了一会后,王定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病容中难得的微笑。重新被抬回屋子里躺下来后,他想着自己一生巧取豪夺,费劲心机积攒的一千多万元资金,现在都变成存款堆积在银行里,而自己在死去后,即将只身被放进这口黑漆漆的棺材里,那些钞票对他来说此时毫无价值,只有这口棺材,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临走的时候所能带走的唯一的财产。心理不免又再次伤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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