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上复齐天大圣听,孙悟空何曾是落马大圣(随笔)
解读《西游记》的人,常把取经路上的孙悟空解读成落马大圣。
这其实是既没有读懂道教,也没有读懂《西游记》。按照吴承恩构筑的《西游记》世界,天庭由道教执政,玉帝为道教大天尊,虽然对儒、佛兼容并蓄,但是主要按照道教模式治理。
在道教,仙家的果位、神灵的职位,是不退的,纵然遭贬,也是停薪留职,进行改造和察看,等到改造好了,就归位。换而言之,在道教,只要是神仙,那么神位、仙位就永存,永远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被赶出神仙行列。至于那些遭贬的神仙,基本上就是停薪留职,下放改造,改造达标了,要么重新上岗,要么升迁或者平调其他职位。
《西游记》的天庭系统,就是这样操作的。这种操作模式的弊端很明显,神仙不怕犯错,纵然犯错了,顶多去改造一段时间,早晚会归位。
但是《西游记》的佛门系统,就不一样了,华光菩萨剿了毒火鬼王,反而要降职,为五显灵官。这完全是因为灵山自成体系,并不需要照搬天庭制度,就好比贞观时期,外国共尊李世民为天可汗,但是外国并不需要照搬大唐律例去治理。
这种操作模式有利于管理,也凸显出在佛教,佛、菩萨、圣僧、罗汉等职位,是会退的,只要犯错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要直接调整职位,如果犯下的错误足够大,那么被撤销一切职位都是有可能的。
佛门的这种管理模式,相当具有竞争力,也给新人足够的机会,当然风险也大,被人揪辫子扣帽子的可谓家常便饭,就连没有修成正果的孙悟空都敢揪治世之尊弥勒佛的辫子,问他个家门不谨之过,大鹏金翅鸟也敢说如来饿坏了它有罪。
金蝉子在西天,乃是佛子。镇元子如是说。
金蝉子在西天,乃是活菩萨、真罗汉。猪八戒如是说,我师父是活菩萨临凡,真罗汉下世。
金蝉子在西天,乃是圣僧。观音派的隐形护法,一直称唐僧为圣僧,记录唐僧灾难的那一伙,第一难直接写的金蝉遭贬。李天王等天神,土地公等地祗,乃至四海龙王、海上三星等,也称唐僧为圣僧。
而金蝉子也是遭贬的,如果按照佛门的系统操作,有可能就保不住佛子、菩萨、圣僧、罗汉等职位。但是西天取经工程,是与天庭挂钩的项目,得按照天庭的模式来操作,金蝉子在西天的职位必须保留。
回过头来看孙悟空的职位。起初,孙悟空是个弼马温。这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小到没品。后来升职为齐天大圣,玉帝亲口说,官品极矣。但是还是不入流,只不过是大到没品。以至于海上三星会说孙悟空虽然得了天仙,还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
那么孙悟空造反被镇压,这个齐天大圣的官职有没有被卸掉呢?答案明显是没有,而且也不可能被卸掉。不说道教的操作模式,就换个角度理解,也一样不会卸掉。
这与老子化胡有关。《西游记》原著里,两处提到老子化胡,一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太上老君对观音菩萨说的,一处是孙悟空请太上老君收服青牛怪,太上老君对孙悟空说的。
在《西游记》世界里,老子化胡是佛教史的源头,太上老君为佛门元祖。这与现实是不一样的,读者不要混淆不要代入,这里专门谈小说。
佛门要传经,还要让取经人叫天天应,着地地灵,作为五方五老的如来和观音有那么大面子?同为五方五老的北极玄灵,书中后来出现自称曾摄北极真武位的那位,与天蓬元帅并列北极四圣,都对玉帝诚惶诚恐,如来和观音何德何能,能令玉帝答应取经人叫天天应,着地地灵呢?
显而易见,只有佛门元祖太上老君有这种能力。《西游记》是佛门传经的故事。如来和观音负责摆平大唐天子李世民,一国之君都信佛了,这佛在此国也就传教顺利了。
而太上老君负责摆平玉帝。玉帝是道教大天尊,当然不可能改宗佛门,但是这并不妨碍由玉帝出面,给可以改宗佛门的孙悟空一个大大的官职。这种官职不需要有实权,就好比唐僧那个大唐御弟的称号,更多的是一种象征,一种荣誉,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一路上给沿途各国极有影响力。
孙悟空这个齐天大圣官职也是如此,在神仙界影响力巨大,虽然有官无禄没实权,但是走门串户也没人敢阻拦,利于抢时间办事。因此这个齐天大圣的称号,无论如何,太上老君都要为孙悟空保留的。
这样一来,天庭最大的官都信佛,何况这个信佛的大官还是个会闹事的家伙,你要不给他方便,他一直惦记着你,被贼惦记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有这么个信佛的大官在天上,只要取经大业完成,自然一举两得,既顺利传经下界东土,又顺利让更多的天庭神仙接受佛门。
世人一般不懂道教,也不懂佛教,只会以儒家思想看待官场,《西游记》里非道非佛的神仙很多,弄不好就会因为孙悟空被镇压而认为孙悟空是落马大圣,这无疑是影响佛法在天庭传播的。
而天上神仙对佛门有持欢迎态度的,也有持排斥态度的,还有中立的,很多人就算知道孙悟空不是落马大圣,也彼此心照不宣,对此事避而不谈,把孙悟空对天庭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这就需要一个人去捅破这一层窗纸,把孙悟空不是落马大圣的事情挑明,对内,是以太上老君为元祖的佛门,在震慑天庭各方势力,对外,是以玉帝为元首的天庭,在震慑天庭以外的神仙妖怪。
去捅破这一层窗纸的,就是太白金星,直接留书说“上复齐天大圣听”,借猪八戒和观音派的隐形护法把这个消息传开,把孙悟空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换而言之,孙悟空自从当上齐天大圣一职,自始至终从未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