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罩子灯(散文)
结婚时妻的娘家陪嫁了一对罩子灯,说那是长明灯,希望我们婚后能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新婚之夜,两盏灯亮了一夜,耗去了半盏灯油。不过,罩子灯当时还真派上用场。上个世纪90年代,为缓解电力供应不足的矛盾,我们的小乡镇常常停电,特别是夏天的晚上。于是厨房和堂屋各亮起一盏罩子灯,以应眼前之需。
罩子灯,我们这代人最熟悉不过了。玻璃的罩子,圆柱形但中间部分略微鼓出;圆形而平整的底座也是玻璃质地,形状如现在的高脚酒杯,中间的大肚子是用来盛灯油的;灯芯是压成扁平形状的白线做成,灯管是带有旋纽的铁皮制成,灯光大小靠旋纽控制。我们乡镇直到1983年才全线通电,所以,罩子灯是家家户户少不了的照明工具。
那时,我在本地乡中学读书。晚自习,我们同座位的同学伙用一盏罩子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写作业。教室里几十盏灯一齐亮起来,屋里倒也明亮,从窗外往里看,似暗夜里一双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冬夜,气温很低,窗外寒风呼啸,而我们静坐在教室里学习,享受那罩子灯散发出的灯火的温暖。我们闻着那习惯了的煤油烟味,感受着知识带来的乐趣,并不感到寒意。夏夜,白色的灯罩边会引来许多的飞虫,碰得灯罩叮当响。我们一边学习,一边忍受蚊虫的叮咬,禁受暑气的侵扰。直到上了初三,小镇才通了电,刚通电的当儿,家家鞭炮齐鸣,跟过年似的。从此教室里有了两支电棒,那个亮啊,罩子灯是无法相比的,在这样的灯光下,我们的心也更加亮堂了,学习起来更有劲了。
小时家里穷,买不起那许多罩子灯,母亲就用圆柱形的小瓶自制油灯。至今我还依稀记得,那灯芯是用多股白线缠绕而成,灯盖用的是瓶盖,在盖的中央钻上小孔,插上一个圆柱形的细灯管,瓶里放满了煤油就成了一盏小油灯了。那时家里是两间破旧的草房,卧室和厨房的泥墙上得挂上一盏灯照明。那时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为了不辜负母亲的期望,在煤油灯下常常学习到深夜。不知母亲是心疼我,还是舍不得灯油,总是催促我早点睡觉,弄得我有时极不情愿。记得当时是计划经济,煤油很是紧张,凭票供应,计划购买,为了省油,姐姐常常把灯芯弄得小小的。后来市场渐渐放开了,在私家小店里也能买上了煤油,但那时油价很贵,又加上商贩的利欲,买来的煤油总是被兑上了水,油灯点燃时,还能听到滋滋的水汽声,一盏油点完总是剩下小半瓶子水。
晚上掌灯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罩子灯下吃饭,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但只要将就吃饱,倒也其乐融融。那时家里只我一个男孩,又是读书人,在饭桌上我常常会受到优待:添上一碗米饭。冬天,饭后,母亲收着桌子,我们就用小手拢在罩子灯的周围,感受灯火的温度。
罩子灯能挡风,拿着它在堂屋和厨房里穿梭,需要特别的小心,一只手端着,一只手拢着灯罩,但还是常有被风吹灭的时候。那时我们家每年要换上几次灯罩,玻璃是易碎品,有时我们小孩子顽皮时一不小心,就把灯罩碰落,为此没少挨骂。农村的家庭喂有小鸡,鸡一进堂屋,搞不巧就会鸡飞“罩”打。
婚后不久,我在林场安的家,每天骑车从学校到家有半小时的路程。黄昏时,妻在厨房做饭,看我闲着没事,就让我光荣的承担擦洗灯罩的任务,因为那时我们那里经常停电,妻爱干净,说灯罩擦亮了看着舒心。我一边擦着灯罩,一边同妻答话,一天的事儿说个没完。不知是偷懒,还是习惯,隔三差五的,我总要把灯罩擦洗一遍。擦灯罩很讲究,先用软布反复在罩里抹擦,除去上面的烟尘,再滴上洗涤剂,擦洗里外,然后用清溜溜的水漂洗,最后用干布拭净水汽,玻璃罩子雪亮雪亮的,每次要经过妻子验收合格方能收工。
现在国家电力充足,很少停电了。我家的罩子灯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早已退居二线,
罩子灯已成为我记忆中的一段历史。我感谢它,是它照亮了我的人生旅途,是它点燃了知识的火花,是它见证了我和妻的美好感情。我们不希望孩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读书、玩乐,但我们不能忘记那段艰苦的日子,那罩子灯下奋斗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