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叶落(散文)
初冬,无论心境若何,都无法阻挡落叶缤纷而下,将大地铺得一片金黄。环卫工师傅费力地清扫,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叶儿将要走完它“人生”旅程,归于泥土。我吟不出林黛玉“红消香断有谁怜”那样的意境,只发了“明媚鲜妍能几时”的感慨;努力寻找几株初冬仍未谢的月季花,留在我的影集里,瞬间似乎有了丝丝暖意,勇敢地伸了伸脖项,沿着金塔下的坡道缓缓而下。
抬眼处,黄色成了这个季节的主色调,这儿一簇,那里一撮,散落在青砖灰瓦古城,辐射向四周氤氲开来,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图画。沿着古道牌楼而下,几株叶已落的路边花椒树,黑锈的树冠,顶着仙骨道风的枝桠。西边矮墙下一溜丝瓜泛着青紫,猜想来年可能只有极少数种进泥土,多数都要烂在冬日里,因为已没人拿它做抹布瓜。近旁的马路车声已闻,三俩妇人抱着她们的稚儿,擂响陵园的大鼓,我一脚踏入了古城。
沿街的店铺已与往昔不同,复古成为一种时尚,四处都在“改换门庭”,沿街的店面宣传着一种花椒奶茶。正与西安的老知青街角闲谝,身后传来一阵人声,原是一拨游客来到。经营百货的店铺已不再出售衣帽鞋袜,纷纷改作了土特产品,据说利润可观,到处都弥漫着商业气息,商家肯定希望有好收获。选了一处偏僻的庙宇,找老马,铁将军把门,清茶未喝上,正欲离去,转眼,发见老李把他的“古董”搬来庙里。虽不考究,也有方桌、靠背太师椅、砖茶一盏,坐在敞口的大殿里,我们闹中取静,海阔天空的闲聊,及至有人喊他,也觉寒意,坐在这里实在不是一件乐事,起身活动筋骨,走上大街。
中街的老薛,坐在书店门口,听说他的店要搬,房东收回房子,预备改做饭铺。他已选好新店址,也是古色古香准备大肆装修一番。他怕花钱,我:“怕什么?那样生意岂不更好!”住久的邻居和他半开着玩笑,“书店的招牌你要不要?”老薛:“到新店还用。”邻居:“那你门脑的遮阳伞不要了吧?”老薛脸变,“哪能不要!”他们这是斗嘴,无事找乐子,如今的人们谁还在乎一块旧招牌。而且鲁迅笔下,见他搬家,“豆腐西施”便啥都想要的场景也绝对不会发生。老薛规划着未来的书店,计划增设一个阅览室,我劝他收购些旧书,要不然支撑不下去,老薛不乐意,两个人谈不拢,他卖他的书,我起身朝南关而去。
自打南门建起高大瓮城,这里已成为古城一大亮点。阴冷的湿云罩着“文运其昌”“溥彼韩城”“适此乐国”几组大字,初冬里依然熠熠生辉,温润的整座城顿时有了书卷的气息。女儿墙勾连的高大城垛,构成一副小天地。城楼南北遥相呼应,飞檐走兽,各抱高低;龙吻相向,勾心斗角;屋瓦参差,天际若线,其余全在视线外。前后两个门洞连通内外,地与墙皆是青灰色的石砖接缝。向北的城楼连接着古城街道,向南渡过一座金水桥,即是空阔广场。工程浩大,地砖铺到了毓秀桥边,望河楼的景致成了广场的一部分。柳树岸边飞鸟低旋,徘徊往复;水中野鸭远离堤岸,凫水潜游,任意廻转。水草已打上黄色的印记,堤岸的柳条已不再青翠,连着澽水河的景致都被一个大的工地包围。庙后村原址上栽植了参天的大树,西边的莲池村仍在拆迁中,工地不是很热闹。沿着庙后村边的园林,从吴家巷东头的城墙综合体工地钻出。向北,文庙、学巷、三舍公馆、隍庙,鳞次栉比。
新天地,绿地集团正在售楼,看了沙盘,听说要建陕西第二高楼,售楼人员说要等到四年后。
出来,走过胡桃里,吕祖坛下新砌了石阶,层梯而上,平台栽植了月季,虽已渐冷,寒风中黄的、红的花朵仍在飘曳。兴之所至,拾阶而上,站之高台,咫尺文渊阁如蘸水汁,朦胧如在雾中。一个人走遍道观,苔痕深绿,只有一只白色的小狗为我作陪。我不看它,即抬头观察着我;我一看,马上低头溜去。门首一通石碑,记载着庙院建筑过往,特意提到当年杨虎城、邵力子来韩,登临,捐赠银元若干云云,大概提其声望。
门前遇着一人,本以为看庙人回来,却逡巡不前。问之,原如我,也是闲转,发了几句感慨,彼此离开。
沿着柿谷坡而回,特意将路边景色“录入”手机。半坡晨钟村的仿古综合体传来不断人声,工程仍在继续,大概这就是冬日我最想寻的景致。
西眺象山,亭台如显。近处纠纠古塔,那副“虎踞龙盘永绥乐土,蛟腾凤起辈出英才”的对联忽然跃上我心头,有了这个气魄,我猜想,也许冬日过去,古城又是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二〇一八年十一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