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的有鬼吗？都说人死了就变成了鬼，那鬼死了呢？有人摇头，这谁知道？
　　 我常常感叹动物们的幸运，死了就一了百了，也没有什么鬼魂的事。但人也是动物，动物们尚且如此，人也大抵如此吧。即使活着的时候还在异想天开，有朝一日在轮回中从头再来。我想那也是白费的念想。
　　 既然死了去做鬼，那就老老实实地做，不要老想着龇牙咧嘴、神乎其乎的事。因为活着的人还想继续活着，即使个别人，弄出鬼魅伎俩的丑事，其实也就是心里有鬼，不好跟活着的人说。因为他心怀不轨，欺上瞒下做出丑事，却嫁祸到鬼的头上，装神弄鬼，蛊惑众人，以便继续留在人的世界里混，其实早已是昧着良心做人，成了地地道道的鬼了。
　　 世上的事都是活人在做，演戏给别的人看。明白这个道理的人，第一个是鲁迅，先以为这恶的根源是鬼来着，也忍着毛骨悚然了一阵。但见那鬼也缩头乌龟似的，便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直到连滚带爬地溜了，这才觉出是个人来。可见这实实在在的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做人的人实在是人的本事，他再伪装也是歪门邪道的伎俩，竟然经不住这么一踢，真是可笑至极。
　　 我先前总赞扬人的好处，因为自己就是人，像王婆卖瓜，再违心的话也能说得出口。但说着说着，就觉得脸红，实在没有可称颂的地方，先前的事也都打了脸，纯属一派胡言，这才觉出做人的失败，无趣得很。但人皮又实在裹在身上，撕是撕不掉了，所以只好接着伪装。那些所谓的正义者，其实也不过是跟我一样，包裹在人皮底下的是一颗昧着良心的心脏，自欺欺人罢了！
　　
　　 二
　　 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上帝一直想弄清楚，人到底是如何变坏的。第一次，他把土地变得非常坚硬，让农夫的劳作非常辛苦，但农夫依然毫无怨言，勤勤恳恳。第二次又趁着农夫忙碌之际，偷偷地拿走了农夫带来的干粮和水。等到了农夫又累又饿的时候，发现什么也没有了，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是哪一个可怜的人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要是能让他温饱的话，那也是不错的事。”上帝又失败了。接下来，上帝悄悄地帮助农夫，让他的庄稼茂盛，收获大增。农夫有了许多粮食，就把多余的用来酿酒，再把酒拿到集市上去售卖，结果农夫赚了很多的钱，变得非常富有。
　　 他开始享受不劳而获的生活，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服，还有许多仆人侍候。慢慢地农夫变得痴肥慵懒，自私自利，对仆人也是百般刁难，随意呵斥。为了得到更多的钱，他又弄虚作假，往酒里掺水，以假乱真，牟取暴利。这时候，上帝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坏事都是金钱导演出来的，而那些实施者，越是富有，手段往往越卑劣，内心越刁毒，胸腔里装的早已是麻木不仁之心了。
　　 于是乎，他的权力，金钱，富贵，教唆出一大批人来。因为你的善良要抵抗他的邪恶，便又有了更邪恶的手段，你坑我，我害你，你一刀，我一刀，以至于好人越来越少，坏人越来越多，人人自危。等谣言四起，丑事一出，总想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于是都往鬼身上推，这鬼便冤枉地做了一个替死鬼。幸好鬼也是一个是而非的事，没有人见过，所以可以胡编乱造了。想要什么样的怪模样都能捏造出来，有什么样的丑恶也能推到鬼身上。但大体地目的只有一个，掩盖自己的恶行，满足自己的欲望，得到他们遮人耳目的结局，骗了人，也骗了鬼，倒是真的人鬼不分了。
　　 我常常想，如果这鬼是有的，然而真的就那么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一定对嫁祸给他的人也是咬牙切齿的恨了。“什么东西，竟敢以我的名义，胡作非为。”如果鬼真的生了气，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以牙还牙，我想碎尸万段可能都是轻的。
　　
　　 三
　　 然而这鬼竟也糊涂，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让他们得以放肆，为所欲为，自己却佯装不知，助了他们的威，确实是死鬼一个。想想又觉得冤枉了鬼，看看作恶的人嚣张的气焰，做出事来丝毫没有担惊受怕的意思，反倒证明了，也许这鬼根本就不存在，而真正做鬼的就是人。就像封建道德，三纲五常一样，那些老爷束缚人们的思想，这会儿倒用在他们作恶的手段上，掩耳盗铃，蛊惑众生。然而这人也愚蠢，竟也信以为真，由此这鬼便也盛行了，到处都是。贪赃枉法的鬼，杀人放火的鬼，谋财害命的鬼，拿着道德做幌子，中饱私囊，狼狈为奸。吃饱喝足了，却一问三不知，摇头晃脑地说是鬼干的好事。大鬼小鬼的多了，也帮着遮丑，相互勾结却得了富人老爷的欢欣，可以高枕无忧的让作恶换了仁慈的心肠，得意地去享受了。
　　 因此，我先前的无知也助了他们的阵势，我的恶的本性也想让我同流合污，在他们的鬼魅伎俩里分一杯羹。然而看看自己，又没有那个本事，最后也只能骂鬼，幻想去做个普通人，把人和鬼分清。可进了人的世界，又觉得他们给我使了坏，不让我成为同道中人。就像阿Q连个革命的机会也没有，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他，至少他还做了一次光荣的看客，有了眉飞色舞的资本。然而我只能叹息，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鬼？弄不清人世上险恶到底是何人所为？弄不清这恶的根源，人的本性，究竟在哪里？弄不清自己死了会不会真的变成厉鬼？弄不清？道不明？
　　 我想，我永远都是糊涂的，一条卑微的、可怜的、愚蠢的糊涂虫。最后也要替他们冤死，再被人间的看客辱骂，真是活也不是，死也不是，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