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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暖】瘸嫂(短篇小说)


作者:蒲建知 秀才,2331.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10发表时间:2020-03-22 19:01:04
摘要:望着晾晒在阳台上的那两块已经完全风干了的腊肉,我的脑海全是瘸嫂那幻化了的既清晰而又模糊的身影。


   “哈哈哈”,瘸嫂又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一次,她只干笑了三声。笑罢,她立马双手叉腰,冷冷地问那些还在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乡邻们:“你们是不是看得还不过隐?那要不要我再爆料一些你们更感兴趣的的东西?”
   气氛都僵到这种程度了,人群中竟然还有人起哄说“好”。
   见事情不妙,我赶紧上前去拉了拉瘸嫂的衣袖,说瘸嫂,不要理睬他们了,我们还是回你家屋里去说吧!
   “不,我偏要在这里说。”瘸嫂一把甩开我,一步跃上身旁的那张竹凳子,扯开嗓子嚷了起来:“既然你们都喜欢看笑话,那我就把事情说清楚。实话跟你们说,那石篾匠早就跟我说了,他跟我们斜坡村大部分的妇女都有一腿。他还把所有跟他有一腿的女人的名字全告诉了我。你们都跟我听好了,我现在就把这些女人的名字全部说出来,她们是……”
   在斜坡村生活了整整二十四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震感的一幕:就在瘸嫂说要念出斜坡村所有跟石篾匠有一腿的女人的名字的那一刻,一直围聚在几步之外看热闹的那些妇人都如决堤的潮水般立马转身四处逃散。而几乎所有能听得到瘸嫂声音的男人都立马换上了极其复杂的表情,全都是一副欲听个究竟却又害怕听到自己女人名字的狼狈模样。
   尽管我极力阻止,但犟性上来了的瘸嫂还是一口气念出一串长长的名字。令我震惊不已的是,我甚至听到了瘸麻子那已年过五十的母亲菊仙婶以及我亲嫂子杜梅梅的名字。
  
   六
   由于不仅没有及时处理好瘸嫂和瘸麻子的纠纷,反倒把几乎所有斜坡村人都牵扯进了舆论的漩涡,我遭受到了顶头上司——我那做村支书的堂叔最严厉的批评。
   然而,对我造成致命打击的还在后头。
   在瘸嫂及其与之关系密切的一众男人的煽动下,村民们以我处理吊堂坡坟山林地纠纷时偏袒了我女友一亲戚为由,硬是在当年的清明节那天,邀集了几百名不明真相的群众去到我女友的亲戚家,强行从其猪圈里拖出一头两百多斤的大肥猪,当场宰杀了。随后,这帮人逼着我女友的亲戚拿钱买了米酒和鞭炮,敲锣打鼓地来到吊堂坡坟山,架灶生火,在锣鼓及鞭炮声中猜拳喝酒、唱歌载舞……
   那事后的结果不用说所有人都能猜想得到——我作为引发这场闹剧的第一责任人,在事发之后的第二天就遭到了上级组织的严肃处分。我被解除了村主任及村调解委员会主任的职务,唯独还给我保留了一个“民兵营长”的头衔。
   最令我恼怒的是,瘸嫂竟然唆使村里的几个男青年隔三差五去骚扰我那身为村小学代课教师的女友秀秀。
   我在秀秀因不堪骚扰一气之下不辞而别——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就找到了瘸嫂。
   “蒲扇,你莫不是要找我的麻烦是不?”瘸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全都是得意。
   “林雅丽,你为何要这样过分?”我直呼其名。
   “我有什么过分的?蒲扇,莫不是你把秀秀老师离家出走的责任也推到了我身上?”瘸嫂显然知道我前来找她的真正用意,于是她率先提及了秀秀。
   “那当然,要不是你在背后使坏,她会不辞而别吗?”我直话直说。
   “啊哈,蒲扇,看来你真的不了解我。我在背后使什么坏?不就是介绍了几个男青年跟她认识么!”瘸嫂轻描淡写地敷衍我。
   我本来是想狠狠责骂她一顿来解解气的,可瘸嫂接下来的一番话令我苦笑不得。
   她把整张脸都凑近我,几乎贴着我的脸颊说:“蒲扇,你要是再胆敢跟我过不出,我到时就说你侮辱我。”
   我连连后退。
   我知道瘸嫂不是顺便说说,毕竟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七
   尽管一直都对瘸嫂充满了戒备,但我还是再次栽在了她的手里。
   在被解除了村领导职务以及女友秀秀不辞而别的双重打击之下,我内心的痛楚及煎熬程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要不是母亲极力阻止,我早就逃离那个令人窒息得无比难受的斜坡村了。
   越是生活在闭塞的小山村的人,越是显得势利。在我春风得意担任村主任那段时间,村民们遇见我时都客客气气。可自从吊堂坡坟山聚集事件发生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我避而远之。
   偌大的斜坡村,遇到我还能像平常一样跟我打招呼的就只剩下猫皮子一个人。
   猫皮子是我们斜坡村有名的光棍汉。
   他的名气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他有文化,是我们整个斜坡村除了我之外读书读得最多的人;二是他性格比较怪,不大喜欢搭理人。其实猫皮子也就只比我大五六岁,长相俊朗的他也并非真的娶不到老婆——排着队想嫁给他的女人多的是,只是他实在太挑剔,一直没有看中意的。
   至于猫皮子究竟想娶怎样的女人来做老婆,他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信息。久而久之,好多人甚至在背地里猜测他是不是性取向方面有什么问题。
   而事实的真相并非人们猜疑的那样。猫皮子的性取向正常得很。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一直知道猫皮子跟我一样喜欢美女,却不知道他究竟喜欢哪种类型的美女。直到几个月前我才从他的言谈举止看出了一点端倪。
   那是瘸嫂刚嫁进我们村不久,有一次猫皮子邀我去他家喝酒。酒过半酣,我把话题从天南海北转移到了女人方面。一向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的猫皮子那天似乎很亢奋,一连说了几遍“瘸麻子他娘娘的真ta走狗屎运”。我当时虽然没有把话挑破,但感受得到猫皮子对美人胚子林雅丽的那种由衷的欣赏。
   当猫皮子再次主动邀约郁郁寡欢的我去他家喝酒聊天时,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猫皮子酒量不大,况且素来喝酒时都爱耍滑头。可这一次,他一边安慰和开导我要放宽心点,说什么不当那个“狗屁村主任”其实是件好事,人世间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一边邀我举杯畅饮,而且还主动连干了四大杯。
   我还在诧异猫皮子为何如此的反常,他又摇摇晃晃地站着举起了酒杯:“蒲扇,我俩今天要喝个痛快。我不知道你和林雅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你很恨她。实话跟你说吧,她那俊俏的脸蛋,她那妖娆的身段曾深深吸引过我。但现在,我跟你一样,对她更多的是恨……她凭什么要嫁给瘸麻子那王八蛋?她凭什么就不来陪陪我们……”在扬手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之后,猫皮子突然凑近我的耳根,喷着酒气说:“蒲扇,你要是讲义气,就再连干三杯,然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猫皮子家那是二两的酒杯,尽管我酒量比他要好一点,但刚才接连四杯白酒下肚,我也渐渐有了醉意。听他提及瘸嫂,我久积的怨恼又一下子涌上了脑海。在稍稍踌躇之后,我在猫皮子的诱导下,果真又连干了三杯。
   待那三杯酒下肚,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恍惚中,我隐隐觉得瘸嫂从猫皮子家的厢房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向我,站在离我大约两步远的地方咧着嘴朝我笑……
  
   八
   直到第二天,我才醒过来。我醒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脸部有种烧灼般的疼痛。
   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家里。焦虑的母亲正守候在一旁。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平时叫你少喝点酒你就是不听,现在你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而且连相都破了,你说怎么办才好,唉……”母亲叹着长长的气。
   “破了相?”我本能地伸手去摸那灼痛的右脸颊,可手刚举到肩膀部位就被母亲挡住了。
   我这才想起母亲似乎说了句“你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于是便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你难道真的醉到了那种程度?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丢脸的事都记不清了吗?唉……”母亲依然不停地叹息。
   我不解地看了看母亲。从母亲的凝重的神情我隐隐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我努力搜索残留在脑海的记忆,依稀中出现了瘸嫂咧着嘴坏笑的模糊身影。
   “难道是瘸嫂……”我试探性地问母亲。
   “唉,别提了,你家瘸嫂可能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母亲忧虑地说。
   “报案,她去报什么案?”我一惊。
   “说你非礼她。”母亲有气无力地说。
   “我非礼她?”我一下子懵了。
   后来我听闻了包括我母亲等人的讲述,似乎我欲对瘸嫂图谋不轨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毕竟,据说等到包括我母亲等人赶到现场去之后,我都还重重地压在瘸嫂的身上。而我脸上的伤口,则是瘸嫂在反抗过程中顺手操起一把锅铲自卫时划伤的。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是阴谋。
   很显然,猫皮子在瘸嫂美色的诱惑下早已沦陷了。他邀我喝酒是假,协助瘸嫂设圈套害我是真。但人证物证皆俱全,我有口难辨,只能吃哑巴亏。
   虽然瘸嫂后来并没有去派出所报案,但我的这起当着猫皮子的面酒后欲对斜坡村第一美妇林雅丽图谋不轨的桃色新闻经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还是传遍了整个米坝乡。鉴于此事件带来的恶劣的影响,乡政府及时作出了解除我担任的村民办营长职务并勒令我写出公开检讨书。我的检讨书后来被印制了几百份,下发并张贴到了整个米坝乡的每一个角落。
   未等到脸上的伤口痊愈,颜面扫地的我不得不狼狈地逃离了斜坡村,从而开始了我二十多年漂泊流浪的历程。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瘸嫂,也很少听闻有关她的消息,直到这次因疫情滞留在老家,突然听母亲提及了她。
  
   九
   尽管极不愿意,但我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从旁人那里零星得到了一些有关瘸嫂的信息。
   大概在我南下广东的第五年,瘸麻子在窝剐坡上摘枞菌时不小心失足跌进了一个废弃了多年的碳窑,不巧被一根葛藤缠住了脖颈,结果硬生生地被勒死在了荒野里。
   瘸麻子摔死那年瘸嫂刚刚生下女儿菲菲。村里的人都以为瘸嫂迟早会改嫁,哪知硬凭媒婆踏破了她家的门,瘸嫂都没有动心。
   当然,瘸嫂没有改嫁,并不代表她没有找男人。据说就在瘸麻子死后不久,猫皮子等男人就隔三差五上瘸嫂家帮她做工。这期间,也曾传出有人撮合瘸嫂和猫皮子的马道消息,可一直都没有下文。
   有关瘸嫂的桃色新闻多了,村民们也就习以为常了。直到某一天,从瘸嫂家屋里传来了两个男人的打斗声,人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待村民们闻讯赶去,只见猫皮子和瘸嫂双双倒在了血泊中……
   那年菲菲才十岁。刚刚放学归来的她见证了最血腥的一幕。被人拦腰割了一镰刀的猫皮子被送到医院的第二天就死了,而瘸嫂的脚脖子也被深深地割了一刀,幸好没有伤及筋脉。
   行凶的者不是别人,而是瘸麻子的弟弟凯良。有人说,早在瘸麻子在世时,瘸嫂就跟凯良也勾搭上了。很显然,这是一起由争抢女人引发的凶杀案。凯良在行凶后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藏了几天,不过最终还是主动投案自首了。
   斜坡村的村民都不关心凯良被判刑的事。他们只好奇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男人继续中瘸嫂的“蛊”而不能自拔。
   此后这些年,有关瘸嫂的花边新闻还是挺多的,但却再也没有发生过几个男人为她而大动干戈的事情。
  
   十
   有一点我是亲眼见到瘸嫂之后才知晓的。那就是最近这些年,她一直和当年的那个石篾匠生活在一起,生活过得还挺有滋有味。
   正月初八那天中午,我正在屋后的空地上劈柴,远远就听到了瘸嫂的声音:“蒲扇,你还认识我不?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就特意给你送几斤米酒给你尝尝。”
   待我循声望去,瘸嫂已健步走到了的跟前。
   我站直了身子,迎视眼前的这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一边摊手,一边苦笑着回答她:“是瘸嫂呀?怎么变得那么好心了,还特意跑那么远送米酒给我。”
   “哈哈,蒲扇,几十年过去了,你一点也不变。”瘸嫂把那壶就往地上一搁,用衣袖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然后故作神秘状问我:“听说弟妹和侄儿侄女们都回来了?你能让我去见见他们吗?”
   强烈的戒备心理促使我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行,他们正在午睡呢!”我面无表情地说。
   “唉,不行就算了。我看得出,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我。”瘸嫂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然后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瞟了瞟我。
   见我不做声,瘸嫂就指了指放置在地上的那壶就说:“这酒要是你觉得还不错,改天我就叫石篾匠再给你送点过来。石篾匠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现在和他生活在一起……唉,蒲扇,别的就不多说了,祝你的生活越过越幸福……”
   说完这些话,瘸嫂在习惯性地摆了摆腰身之后,转身走开了。
   瘸嫂送来的那壶就大约有七八斤。我一口也没有尝就直接倒进水沟里去了。一旁的母亲甚是愕然:“蒲扇,你怎么倒掉了?莫非你担心这酒不干净?”
   除了独自苦笑,我没有直接回答母亲。
   过不了几天,瘸嫂果然又叫人送了一壶米酒给我。不过送酒的人并不是她前次说到的石篾匠,而是她的女儿菲菲。
   菲菲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遗传了瘸嫂的基因,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身材略为丰腴了一些。在把那壶酒放在我家的灶台上之后,她怯生生地问我:“蒲扇叔,我妈上次送给你的酒你喝得还习惯吧?”
   我不想让菲菲难堪,就点了点头,说:“你妈妈做的酒很好,请代我感谢她。还有,就是你回去告诉你妈妈,叫她不要再送酒给我了,她前次送的那壶酒都还有大半壶没有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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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这篇小说,一时不知道该用哪些词语去概定瘸嫂这一人物形象。小说在开篇就抖出一个小巧的包袱,让“瘸嫂”披着神秘的面纱走进我们的视线。当你一步步探究下去的时候,你会觉得“瘸嫂”对“我”的所有“报复”行为都是源于“我”年少的莽撞之举,是“我”上交了那些“情书”,才导致瘸嫂后来的悲惨人生。瘸嫂嫁瘸麻子,是对我实施报复的前奏。可是,令人不解的是瘸嫂设计让我身败名裂之后我逃出了斜坡村并不是故事的结尾。瘸嫂没有妇道,以色诱“人”,斜坡村的三条人命在告诉人们什么呢?难道瘸嫂真的精通蛊术?可是瘸嫂为什么会死,她的女儿未婚有孕又是在昭示什么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心里的那份宽恕不能少,放过别人也是在解脱自己,希望人心里多一点善念,少一些邪恶的欲念。正像作者所期盼的“那个如同坟墓般令人窒息的斜坡村连同有关瘸嫂的所有故事,有一天也会突然死去”。很精彩的一篇小说,推荐共赏。【编辑:至简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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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至简至爱        2020-03-22 19:02:29
  学习老师的文字,感谢老师对晓荷的支持,遥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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