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偷窥(微型小说)
这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寒风呼呼地刮,吹得树枝哗哗地响,当马路上传来环卫工人“沙沙沙”扫地的声音时,一夜未眠的王三印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又在电灯下仔仔细细地瞅瞅,不放心,又把老花镜找出来仔细地瞅着手上的液体,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就往外走。
他头不梳,牙不刷,被子也没叠,穿上外套,悄无声息地出了家门,他紧张地盯着楼上的楼梯间,紧贴着墙壁往下移,出了大门,撒开脚丫子狂奔。
他越跑越快,天越跑越亮,他一口气跑到了区公安局。
“警察同志,我……我要报案。住在我楼上的那个人……昨天晚上杀了……杀了一个女人。”他气喘吁吁地说。
“昨天几点?”
“两点。”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报案?”
“我琢磨了一个晚上,才确认他杀了人。”
“你说说具体情况。”
这个王三印以前是彩印厂的职工,今年52岁,是个老光棍。二十年前买断工龄之后,靠打零工度日,他就住在彩印厂的旧宿舍楼。他家楼上的房子被房东租出去了,租给一个叫陈东的人,这个陈东是个油漆工,给人家做装修的,32岁,浏阳人,还没娶媳妇,一直租住在彩印厂的宿舍。
“你和陈东打过多少次交道?”警察问。
王三印虽然住在陈东楼下,但从未正面打过交道,楼上楼下遇到,也不过是瞄一眼就匆匆而过,但王三印喜欢到小区一楼的杂货部门口闲扯。聚集在那里的,有些是彩印的老职工,有些是社会上的闲汉,大家晒着太阳唠嗑,有时候陈东从那里过,闲扯的人们不免会提到他,他的名字、籍贯、经历,就变成了闲人们的谈资。
“昨天晚上陈东有什么异常?”
陈东这个人,每天回家不准时,王三印为了楼道的安全,就在门里装了个猫眼,只要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他就凑在猫眼上看,回来得最晚的肯定是五楼的那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穿着吊带,超短裙,走路一扭一扭的,那个女人没到凌晨两点是不会回来的。
陈东有时候一天不出门,有时候下午就回了,有时候要晚上十二点多,他经常喝酒,上楼的脚步声特别大,每次都像踩着鼓点,房子都像在颤抖,好多回都把王三印吵醒。
其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来往往,具体他就记不太清。
昨天晚上,大概十二点左右,王三印凑在猫眼里鼓着眼睛往外瞧,看见陈东和一个人相扶着上了四楼,但因为楼道的灯坏了,看不清人脸,凭着模模糊糊的影子,和陈东一起回的是个女人。
他们上楼之后,就没干好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就打了起来,打得那个凶啊,乒乒乓乓响不停,后来似乎就停了。王三印听见扫把扫水的声音。他们的楼房防水做得不好,水都流下来了,都是红红的,一点一点全滴在王三印头上。
“警察同志,你看我的头上,那都是血水啊,我没敢洗掉,我直接跑你们这里,这就是陈东的罪证。”
一个警察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王三印的头发,又闻了闻,说:“这不是血水,应该是一种红色染料。”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警察进来说:“搜了陈东的家,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但昨天晚上,陈东说他上厕所不小心踢翻了一罐胭脂红色素,那是他母亲叫他带回去染红鸡蛋的,他们那里的风俗,他嫂子生小孩了,要给亲戚们送红鸡蛋,寓意大家都平安。这点已经查证,完全属实。另外,彩印厂的居民们反映王三印喜欢偷窥别人家的隐私,他家对面那户人家就是因为王三印经常把耳朵贴在他家门板上偷听,曾和他发生过争执,后来搬走了。”
“王三印,你的警惕性够高,这值得表扬。但你屡屡窥探别人的隐私,已经给其他居民造成了影响,并且很多邻居都反映到居委会,居委会也多次找你谈话,但你屡教不改,现在决定拘留你五天,从今天开始。”
“我是为了大家好啊,我……我……”
今天,陈东的心情特别愉快,三楼的老头最喜欢打探别人的私生活,经常在楼道里上窜下跳,还老是在他门外偷听,昨天晚上,他和五楼的女人略施小计,就让他上当,去警局自投罗网。
陈东吹着口哨,流利欢快的《小苹果》倾泄而出,在楼梯间回荡,斑斑驳驳的墙皮,在这口哨声中似乎要跟着一起跳舞。
他叫上五楼的女人,到他房里来喝酒。
两人就着一些卤菜,女人喝着啤酒,陈东喝的是红星二锅头,他用个比两个指头大一点的小玻璃杯,倒满酒,一饮而尽,酒随着喉咙顺流而下,他原本黑黑的脸腾地红了,像那黑土地上长出的红高梁。
“楼下的老头神烦,天天躲在门后偷窥,最可恨的是,每天到楼下去说三道四,我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
陈东道。
“这次是给他一个教训,希望他会改。不过,陈东,我得说说你,你那个充气娃娃摆在阳台上晾着不行,别人一眼就能看见。”
陈东原本红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反唇相讥道:“你那个偷偷摸摸上楼的男朋友呢,也不是个好东西,上次我还看见他和一个女的在外面逛街。”
“你少胡说八道。”
“你不信就算了。”
两个人开始吵起来,借着酒劲越吵越凶。女的也不是示弱的主,她把平时听到陈东的点点滴滴全抖搂出来,比如,喜欢到楼下的洗头店鬼混;打牌牌品又不好,输了几块钱,就开始砸桌子,有的没的,一大堆。
陈东站在来,满脸杀气:“我警告你,不要再说了。”
“呵呵呵,有种你杀了我,你今天要是不杀我,我都看你不起呢。”
陈东顺手抓起一个啤酒瓶,顺手就是一挥,女子应声而倒,再无动静。
警笛声又一次在彩印厂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