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阿姊的故事(小说)
然后母亲才慢慢起身,一边迈着疲软的步子,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我当时以为母亲是瞎说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成永别!
一直以来,我都无法释怀那个场面,每每想起都会偷偷滚落一地泪水。也许只有泪水才能寄托我无尽的哀思。
妈妈去世后,我没能像她期望的那样出人头地。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有人说灾难面前有人是奋起有人会沉沦。不幸的是不争气的我成了后者。不久我就辍学了。这是我一生的痛!
在母亲的坟前,我永远是千古罪人!我将会永远忏悔!
我失学后经历了一系列苦难,让我知道了人生是多么艰难。”
还有一个场面:
“当时确诊为胃癌晚期的母亲已经做了手术,四十来岁的她看上去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却仍在病榻上苦苦支撑着。
记得那天母亲刚从大医院回来,一把抓住我的小手,带我去她的房间,她掀起衣襟,指着创口对我说:“儿呀,妈妈的胃里长了个瘤子,现连同胃切掉了三分之二了,以后你要更加懂事了,要学会做家务,听爸爸的话!”我懂事地点着头,看着妈妈的肚皮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沿着肚脐而下,刚拆不久的缝合线活像一条二十多公分长的多足大蜈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妈妈的肚脐眼!看着让人惊骇又揪心。当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医院出来后的母亲会一天天好起来,却没有想到死神已悄悄向她逼近……
尽管母亲身体已很虚弱,走路也似乎要跌倒的样子,大多时间卧床,然而,当他得知我上中学要徒步十几公里,早出晚归要通过冷嗖嗖的风谷。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居然又顽强地支起了身子。
只记得那夜,北风凛冽,霜浓雾沉,天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户外灌进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刺人,强大的张力把窗户震的吱吱嘎嘎地响!我躲在被窝里不敢探头,生怕传说中的魔鬼会张开血盆大口来把一切吞噬。
这时电灯突然熄灭,那时山村的电厂就是这样,不但灯光昏暗,稍遇风雨雷电就会关闭。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母亲瘦弱的身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晃动,我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或许嫌煤油灯太暗,但见母亲摇晃着从门旮旯里找来一把农村人惯用的竹篾当火把照明。屋内瞬间亮了许多。映着母亲蜡黄的脸和干裂的漂浮着白皮的唇。只见她自己瘦削的肩上披着一件千疮百孔的破棉袄,那处处裸露的棉絮像寒风中飘落的雪花。好像大衣随时有可能滑落。母亲打颤的双腿上摊着我穿的小棉袄,开裂的破洞在她抖动的一针一线中变小,竹蔑“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也似乎在诅咒着这寒冷的鬼天气让它们也跟着煎熬似的。火红的光亮映着母亲白皙的一脸褶皱的脸,脸上淌着虚汗,像筛豆似地一粒粒不断滚落下来!突然她身子一倾,浑身痉孪地瘫下身子。只见她把牙齿使劲咬着下唇,淡淡的血水顺着她的嘴角流向脖子,她努力使自己起身,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拳屈成一个石头似的拳使劲抵着腹部。这一定是母亲体内扩散的毒瘤向她发出的警告。我连忙翻起身,使劲抱着母亲起来,她终于坐上椅子,我扯着她磨破的衣袖摇晃:“妈妈,别补了,我不怕烂!我不冷!我不要小棉袄!”
母亲强忍着痛,一边咳嗽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说:“林儿乖,你明天一早要去上学,妈妈还有几针就好了!”她说着轻轻掰开我的小手推我上了床!又轻轻地盖好我的被子!用夹子小心翼翼地夹好蚊帐出口!又坐上椅子一针一线地补了起来。
我其实已全然没有睡意,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我反趴在床席上侧着脸佯装熟睡地打起呼噜声,隔着帐子我看着母亲,突然听到母亲一声“丝嗬”,针尖不慎刺破了母亲枯枝似的左手食指,血渗了出来滴在吐露的棉花上,显得特别扎眼,让人看了酸心,但见母亲用大母指使劲摁住伤口,许久,不会渗血时又开始补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猛然觉得室内热浪阵阵,刺鼻的烟雾惊醒了我。只听得门框上“噼噼啪啪”响着闪着炭星。见母亲像一个木乃伊似的横躺在楼板上。呼之不应!插在门框上的竹篾已经燃尽连同门框一起焚烧起来了!发出刺耳的爆裂声。眼看一场大火就要吞灭我们母子,我吓的嚎嚎大哭!哭声惊动了四邻!人们七手八脚地抢救母亲,掐人中,捶心肌!
母亲渐渐苏醒,伯母又叫堂哥打着手电连夜去把几十公里外教书的父亲叫回。与此同时,隔壁的堂嫂则指挥一帮人灭火。由于水要到很远的山脚下井里才挑得有。只好收集大家缸里的水!加上人人房内的尿桶里的尿,总算把火扑灭了。所有的人惊慌失措的神情才安宁下来。村里的人迷信!叽叽喳喳议论着……母亲则浑浑噩噩打着糊话“有天兵天将要捉我去……”
走廊上,堂嫂自告奋勇对天焚香祷告!
一场惊魂总算过过去!然而,不久母亲终于没有斗过病魔!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撒手西去!魂系天国!然而母亲生前抱病补寒衣的一幕却永远铭刻在我心里!
呜呼!“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养而亲不在!”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早早离我们而去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欲恐迟迟归”。
如今我回来了你又在哪里呢!母亲啊!你的一堆碎骨化作了一杯泥土!我只有到你的坟前再添一把新土以寄托我沉沉的哀思!
慈母心啊!你就像一盏明灯一直照亮我前进的路。”
阿姊长大了,的确长大了,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女大十八变,阿妹变得丰满,成熟,成熟的像玉米地里的苞谷,不但饱满,还全是——丝(诗)。阿姊就像一首酝酿了二十多年的诗,随时会从大自然这天然诗人口中脱口而出,阿姊更像一朵山上的野花,在静静地等待有人采摘。
阿姊丰满的胸脯,翘翘的臀,S形的曲线预示着有曲折的故事即将发生。阿姊有一个闺蜜与她同龄,长得眉清目秀,伶伶俐俐。如果阿姊像一朵白莲花,那闺蜜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袅袅婷婷,差涩娇艳。
阿姊的闺蜜叫老秋头,老秋头名字古里古怪像一个糟老头,其实她是一个近房堂姐,南光坝细妹伯母的长女,叫秋玉,也是姐姐同学,但她家境好,得以读高中,那时侯,女孩能上高中是极其了不起的事,老秋头长得娇小玲珑,纤纤细细。初看也不怎么起眼,但她高中生的金字招牌在头上如光环,熠熠生辉,村里学校找到她当代课幼儿教师。
老秋头与阿姊从小一起长大,上学,放大一起玩泥巴,粘知了,捉蜻蜓,追花扑蝶,无所不谈,白天一起玩,晚上一起睡,有时两个长头发的脑袋凑一起纠缠一块聊得兴起,通宵达旦是常事。开心时互相嬉闹哈咯吱窝,忧伤时互相搂着抱头流泪……
一次阿姊晚上找老秋头睡觉,不慎冲撞了一只拦路狗,好狗不挡路,挡路不好狗。阿姊骂了狗一句“扑胀狗。”哪狗可能刚下狗崽,或者狗也有狗的烦恼,听到阿姊骂她,疯狂地扑上去一阵撕咬!“恶狗咬人啦!救命!”虽然阿姊的呼救声引来周围的人前来喝叱狗走开,但狗就像“得理不饶人”似猛扑上去,在阿姊翘翘的臀部恶狠狠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口。鲜血淋淋洒洒染红阿姊的喇叭裤。
老秋头见阿姊被狗咬得厉害,心里十分难过,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当时农村也没有打狗针,只是到兽医站张老板店去拿一种叫“马荃”擦在伤口上。再有就是土办法,用喂猪的猪汁渣。
阿姊受伤了,受伤的阿姊休养了好一阵子,身体才慢慢恢复。
但是这次事件成了阿姊与老秋头友情的分水岭,因为阿姊发现,闺蜜发小老秋头恋爱了,恋爱对像居然是走家串户的油漆匠的小徒弟——阿祥。
说起老秋头的爱情故事,更是让人啼笑皆非,大跌眼镜!
以前的农村,经常有铁匠,木匠,泥瓦匠,篾匠……等不同行业的手艺人走方子。那当儿来了一大一小两师徒刷油漆的师傅。那时的油漆匠是有一手画画技术,能雕梁画栋,妙手丹青,花鸟虫鱼,彩笔生花,让人非常佩服的特种行业,叫手艺人,农村人尊称为“师傅。”
这对师傅有一个特点,师傅二十七八虽然还年轻,但确是一个聋子,聋通常搭哑,人们叫聋哑人,但他不会哑,因为他原来也会说话,后来一次得病用抗生素过量导致,师傅非常机敏,他能用眼睛读懂你口形,从而八九不离十判断出你说什么。再看他带的徒弟,十八九岁。却长得英俊小生似,皮白肉嫩,如宋玉投胎,潘安再世。像如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英俊后生现在也难找。我估计胎见肯定爆胎(偷笑)。
老秋头的爱情故事有非常大的喜剧性,一直以来被人津津乐道,供茶后“喷饭”之用,我们不妨先来八卦八卦这桩尘封已久的“花边新闻。”
师傅聋子见老秋头长得还可以,因为他二十七八依然杨树剥皮——光棍一条。又到如此饥不择食的年龄,难免会见色起意想入非非。但聋子张师傅也是个文化修养极高的人,说起来还是我爸爸的学生。听说张师傅当年考上大学是因为体检不过关被淘汰的,才改行学油漆,但他聪明,自学成材,无师自通,二十七八已经方圆有名的油漆大师傅。
有文化的人追求女孩的方式就是不一样,他相中了东家重光伯伯的长女老秋头。但他没有像一些毛头小伙一样见到她就拦着一番表白“我爱你,”追得人家无处可逃,流鼻血……张师傅以非常含蓄的方式开始了他的狗血的恋爱史。
张师傅费了一整个晚上,写了一份情意绵绵的情书。据我阿姊透露,悄书委婉曲折,滚滚烫烫。看了让人脸热心跳。遗憾的是张师傅太含蓄了。他原以为这东西直接交给老秋头会显尴尬,于是招来小徒弟。
“阿祥,帮师傅一个忙。”张师傅说。
“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师傅!”阿祥腼腆型,笑着回师傅。
“这封信代我交给阿叔大女儿秋玉老师。好吗?”张师傅目光温和又期待。
“这有何难?师傅放心,小的遵命!”阿祥鬼头鬼脑,古灵精怪地朝师傅做了一个鬼脸。接过师傅重托,欢天喜地去了。
拿到信的阿祥心里好奇,心里想:这师傅,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自已写信不亲自交给她要我来交?这秋玉老师长得如花似玉,好像秋天成熟的苹果。阿祥对秋玉也有几分好感。怀着好奇心。阿祥忐忑不安地躲进茅房,将师傅给的信偷偷从封口撇开,将一个对折成心形的信悄悄展开:(默读。)
秋玉:你好!
自从我入了你家门,我有一种十分温暖与幸福的期待。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
你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客家女子,有着普通客家女子的善良与勤劳,每当看到你美丽的身影,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
阿祥看得脸热心跳,他有一种原始的冲动。秋玉娇小玲珑的模样在他脑海不断翻腾“在他看来,秋玉是个温柔如秋水的女孩,她那乌黑的眸子闪着智慧的灵光,一直探射到他心灵深处,阿祥动了杂心。他认为师傅虽然有一门技术,但他有耳聋的缺陷,这么一个好姑娘落在师傅口中岂不是糟蹋了良家姑娘?
他觉得好马应该配好鞍,好称好砣,只有烂锅才配那烂锅盖。当然他心里也很矛盾,师傅毕竟是师傅,一日之师终身为父,阳奉阴违暗插一杠也有悖道德。因此他内心苦苦挣扎了一番,在欣赏师傅文笔卓然不群时他的自私占了上风。
这阿祥不但人长得英俊也帅气,更让人羡慕的是他还写得一手好字。阿祥知道秋玉还大他三岁,秋玉当时二十一岁,与我阿姊同年,因为他是代课老师,高不成低不久,也没找到一个合意。现在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弟弟恋自己。
阿祥将师傅的信重新眷抄一遍,稍加改写,最后忐忑不安地写下。“喜欢你的阿祥。”
阿祥将信送到秋玉房间,往秋玉手里一塞,飞一样跑走。
秋玉打开信一看,脸了红一阵白一阵,没有想到这个小弟弟会恋上自己。且有如此文笔,一颗爱的种籽悄悄萌芽。
阿祥一天到晚没心事干活,懵懵懂懂想着心事。他整天低着头。闷葫芦似不敢抬头见师傅。
当秋玉回了纸条,可以考虑他的追求时,他借口家中有时,向师傅请假。师傅越发感觉徒弟不对劲。问他事情办得如何?阿祥最后承认自己喜欢秋玉。没有送去。谎称信被自己撕了。一气之下。张师傅大骂阿祥“白眼狼,喂狗咬脚跟。”阿祥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师徒就此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后来张师傅连续写了几封情书,向秋玉表白,信与第一封如出一辙,秋玉每一封信都与我阿姊分享,聪明的阿姊一口断定阿祥“徒弟打师傅”掉了包了。但感情是自私的。虽然阿祥没有张师傅的文笔。再也写不出情意绵绵的情书,但是秋玉的心已经像出笼的白鸽飞到阿祥心里去了……
不久。阿祥去参军去了,分派到福鼎市逾山边防哨卡……
今天我看还是先将阿姊闺蜜老秋头的爱情故事作一个了结,不然会被人觉得“虎头蛇尾”。且说阿祥徒弟打师傅。被师傅张聋人逐出山门。师傅哀叹自己有眼无珠,收了如此一个“倒打一耙”的徒弟,居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横刀夺爱。这种“夺妻之恨”让张师傅心里有了阴影,从此他打破“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祖训,反其道而行之,不再收男徒弟,专招女弟子。后来家乡涌现出一批女油漆师傅,都是他张聋人的徒弟,女人笔法细腻,画风阴柔,更受顾主欢迎,一时间,油漆风靡武平县境,张聋人呢?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其中一个女弟子喜欢上了他,并成功结为伉俪,真应了那一句“上帝在关闭一扇门时会给你打开另外一扇窗。”张聋人因祸得福,找了一个女徒弟当老婆,且老婆童屋松树岗下人,聪明贤惠,成了张聋人的“耳朵”,饮食起居,家里家外,随张师傅走家串巷,公不离婆,称不离砣,照顾得周密有加,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一桩美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