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马小明呢，在他的潜意识里压根就没有婚姻的概念，更没有循规蹈矩这一说。
　　 前段时间，马小明到“地下舞厅”去跳舞，迷恋上了一个妖娆靓丽的女孩。后来得知那女孩是“地下舞厅”老板蒋义的女朋友，人称“红桃K”。马小明风流成性，没少“拍婆子打牙”。在他的眼里，那些“婆子”无非都是满街乱窜的“跑鹿子”。既然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胡乱玩玩，没必要太较真。
　　 不曾想，“红桃K”竟然向马小明抛了一个媚眼，就那么一个莫名的眼神，却把马小明勾得六神无主。那多情的眼神马小明再熟悉不过了，可谓是百媚娇娆，风情万种！霎时就把马小明的七魂六魄勾走了。
　　 当跳慢四步交谊舞时，马小明拥着“红桃K”轻漂漫步，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使马小明心猿意马，难以把控，就轻声细语向她表明了爱意。却事与愿违，招来了“红桃K”的小声呵斥：“少来，俺又不是公共车。”
　　 马小明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
　　 蒋义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这个“地下舞厅”。所谓的舞厅，其实就是在一间比较大的地窝子里，墙角案子上摆放了两个大音箱，来人时就打开音箱播放铿锵有力的迪斯科舞曲。
　　 “地下舞厅”座落在矿区的最南端，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即是舞厅又是蒋义的宿舍。
　　 几乎每天傍晚时分，舞厅里都播放着靡靡之音。但是，凡要进去跳舞的人必须先掏五毛钱作为门票。时令下，这种行为算是比较前卫和新奇的，一般人没有那个胆量。但蒋义何许人？他自诩“东北虎”，看意思来头不小。
　　 王晔在哥几个的唆使下也去跳过几次舞，毋容置疑，进门时也要掏五毛钱方能进入。蒋义亲自把门，他叼着香烟斜眼瞄了王晔等人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客套言辞，似乎很傲慢，并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舞厅里几乎人满为患，其中不乏一些捯饬一新的老矿工。不难想象，他们目前的身份是个臭煤黑子，然而，曾几何时可能都是有头有脸吃得开的老道人。
　　 有时候，舞厅里也有几个妙龄伴舞女郎，特别是那个古丽，她身材丰韵，两只勾人魂魄的大眼睛，细弯的柳叶眉，笔挺的鼻梁，猩红的薄嘴唇……
　　 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谁想睡她，只要肯出五块钱就可以直接“打牙”。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古丽也被红袖标抓住过现行，只是有一点，古丽只要提起裤子就死不认账，并且还气焰嚣张叫嚣着：“咋啦？唉——大叔，请问你我下面的黑鸭毛是公家的吗？既然不是公家的，那就是我个人的事情，碍你蛋疼！”
　　
　　 三
　　 在舞厅里，马小明抢了风头，拥着“红桃K”跳着那首伤感的舞曲：
　　 你来到我身边
　　 带着微笑
　　 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
　　 早已有个他
　　 嗷……
　　 他比你先到
　　 ……
　　 马小明始终不死心，依旧死皮赖脸纠缠着怀里的“红桃K”，小声说：“大美女，给个机会呗？这辈子能够吃上一口美女的咪咪，死而无憾了。”见“红桃K”翻着白眼，又说，“只要美女点个头，我也不会亏待你，十块钱咋样？不行再加五块钱？”
　　 “红桃K”扭动着水蛇腰，蚊子似的哼哼着：“小帅哥你看错人了吧，俺可不是个图财的‘跑鹿子’。”
　　 “那图什么？”马小明巴扎着眼睛，一时犯了迷糊。
　　 “红桃K”抛了一个媚眼撒娇道：“你呀，脸皮真够厚的，真讨厌！”然后又耳语道，“星期六他上夜班，到时你过来……”
　　 马小明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星期六，马小明狐狸似的窜到“红桃K”提前安排的小房子里。两个人心急火燎，急忙宽衣解带，颠鸾倒凤，鱼水交欢……
　　 久而久之，哪有不透风的墙。蒋义把两个苟合之人捉奸在床，并狠狠教训了马小明一顿。马小明鼻青脸肿，就去搬救兵复仇！王晔看到自己的兄弟受了委屈，岂能坐视不管。就带领着几个人把蒋义堵在宿舍里一顿暴打，下手可能重了点，没一会儿，蒋义便倒地休克了。后来被人抬到医院里……
　　 从此以后，蒋义再也没有来过矿上，凭空消失了。那个“红桃K”也同样如此没了踪影，听人说蒋义把她带回东北老家了。
　　 后来那一段日子里，马小明整天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唉声叹气。不难看出，他的心里依旧念念不忘那个“红桃K”！
　　 后来，马小明对王晔说：“王哥，其实吧，我早就打算不在这里干了，假如再继续干下去的话嘛，迟早跟隔壁那个小煤矿是同样的下场……”
　　 隔壁那个小煤矿是王家沟公社开采的，生产条件极其落后，说难听的就像旧社会开的煤矿。自始至终都没有拉电线，更别说有什么机械设备了。井下没有运输矿车，甚至于连矿灯都没有……
　　 矿工们在不足一米高的巷道里挖煤运煤，一只手提着煤油灯照路，另一只手和肩膀并用拖拉藤条筐子运输煤炭……
　　 井口只有一匹枣红马，矿工们把它当作提升桶使用。它特别乖巧，来来回回拉放着一只大汽油桶。矿上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经常过来打篮球，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不料想，那天下午一声沉闷的轰响，瓦斯爆炸了！井下十几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支离破碎，命归西天……
　　 王晔盯着马小明说：“兄弟，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你又能跑到哪儿去呢？跑出去又能干嘛呢？”
　　 马小明吐了一个烟圈悠悠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本事。不过呢，前段时间有个狱友过来说，他想带着我出去闯荡闯荡。先贩卖电子表，等攒足了钱就偷渡到国外去发展。”
　　 “偷渡啊！”王晔惊呆了，“兄弟你啊你啊，依我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要三思而后行。要知道走黑道很危险的，水很深，指不定连小命都要搭上。”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就是再苦再难，总比死在井下强吧？”马小明仰天长叹，看来去意已决，王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傍晚时分，王晔把水烧开了开始烫鸡毛。刘彪躺在床上嚷嚷着：“嗨嗨！你们两个人的脑袋能不能离远点儿，都快挨到一起了，啥秋意思嘛？”
　　 宋叶萍拔着鸡毛呵斥：“你瞅瞅你，大少爷一样四仰八叉躺着，霸占着人家王大哥的宿舍不说，还耍赖皮不干活，美死你了！”
　　 王晔停止了拔鸡毛，吼：“操你大爷的，你小逼开挺会享受啊。老子让马小明辛辛苦苦弄来了鸡犒劳你们，你小子不但不领情，还他妈的瞎吃醋，请问你个灾舅子到底啥意思嘛？老子不干了，谁愿意伺候你谁伺候去，反正老子不干了。”
　　 陆冉花说：“小刘兄弟就是个大懒虫，好吃懒做。你们都歇着吧，做饭是我们女人的事情。”
　　 马小明嘿嘿笑道：“刘哥不干活也说得过去，养精蓄锐嘛。不过呢，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只让他啃鸡屁眼子，哈哈哈……”
　　 “你小逼开的咋说话的？”刘彪自知理亏，也过来帮助拔鸡毛。
　　 宋叶萍瞄了一眼王晔说：“王大哥，你长得那么帅，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刘彪说：“也不瞅瞅我们老大是谁，老道着呢。勾搭了一个文工团的独唱演员，模样俊的很。”
　　 “怪不得呢，要不人人都说嘛，人长得漂亮就是资本，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宋叶萍又在夸赞王晔，也不怕刘彪吃醋。
　　 刘彪翻了翻白眼：“啥秋意思嘛，一个劲地夸老大，也抽空睁开眼睛瞅瞅俺呗，俺有胳膊有腿的，并不差啥呀？”
　　 王晔顺水推舟：“就是就是，小宋要多夸夸咱刘彪兄弟，不然他又要跳进醋缸里洗澡去了，哈哈哈……”
　　 宋叶萍踢了刘彪一脚：“俺这个死鬼黑铁塔一样，哪敢和王大哥相提并论呢，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假如王大哥没有对象就好了，下次来的时候就把赵俊梅领过来，让你们两个先见个面，接触一下，认识认识。”
　　 陆冉花说：“刚才都说过了么，小王有对象咧，说啥都晚了么。”
　　 王晔神情暗淡道：“话也不能那样说，她是文工团的演员，俺却是一个下井的臭煤黑子，搭调吗？”
　　
　　 四
　　 王晔那个初恋情人名叫姜丽群，虽然皮肤不太白，但在王晔的眼里却是最美最可爱的黑牡丹。她单纯活泼，整天嘻嘻哈哈，自由飞翔的小鸟一样。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读初中的学生。王晔喜欢美术，而且是远近闻名的。姜丽群的父亲也是个美术爱好者，一来二去就成了忘年交。
　　 近水楼台，王晔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姜丽群。两个人都处在情窦初开懵懂期，一来二去就产生了好感。姜丽群的嗓子遗传了她母亲，高八度的歌曲不在话下。姜丽群的父母亲特别喜欢王晔，经常留宿他。父母上班之后，家里只剩下姜丽群，她趴在被窝里对王晔说：“死鬼，我给你唱个歌好不好嘛？”
　　 “当然可以了，最好来一段《洪湖赤卫队》里韩英的插曲，我最喜欢听了。”
　　 “好吧，那几段我最拿手了。”于是，姜丽群便清唱起来：
　　 娘的眼泪似水淌
　　 点点洒在儿的心上
　　 满腹的话儿不知从何讲
　　 含着眼泪叫亲娘
　　 娘啊
　　 ……
　　 王晔被她优美的歌声陶醉了，两个人四目对望着，越看越喜欢越迷恋，竟然忘乎所以地搂抱着亲吻起来……
　　 宋叶萍打趣道：“既然都到了那个份上，肯定玩了吧？”
　　 “哪有那种事情，只是亲了个嘴。”王晔说完，脸已经红到了脖梗上。
　　 “那么后来呢？”宋叶萍继续追问。
　　 “哪有后来啊，她父亲后来骑着自行车去了我们家两趟，无非就是去慰问考察一下。我父亲在“老牛班”，经常挂着一块黑五类的牌子，敲着一个破洗脸盆去打扫街道和厕所卫生，无意中被姜丽群的父亲撞见了，那种尴尬的场面啊，嗨！我都不好意思说。”
　　 大伙都沉默无语。
　　 宋叶萍却突然兴奋地吼道：“太好了耶，散伙了才好呢！一个红五类一个黑五类，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门不当户不对，迟早要分道扬镳的。王大哥，奉劝你也别太悲观，下次我一定要把赵俊梅给你领过来。你还没有见过她，她可是我们连队上的一枝花呢。长得特漂亮，许多鸟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呢。”
　　 王晔悠悠地说：“她那么优秀，到时候也未必能够看得上咱这个臭煤黑子呀。”
　　 陆冉花说：“那有啥咧么，到时候她来咧，额就给你们两个腾地方。你们两个睡到额们家里去，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就挖欻咧么。”陆冉花一着急，甘肃土话都冒出来了。
　　 “哈哈哈……”大伙都哄笑起来。
　　 宋叶萍说：“那个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再说吧。”又盯着陆冉花说，“大姐，听你的口音是宁夏人吧，不妨给我们大家吼上几嗓子花儿呗？”
　　 陆冉花的脸红了，说：“额们老家是甘肃陇西县，离宁夏也不太远，算是邻居吧。额们那里都喜欢唱花儿，那就扯破脸皮吼上一小段吧。好久都没有吼咧么，也唱不好，请大家谅解哈。”她也不客气，果真扯起了尖尖的嗓门吼唱起来：
　　 走咧走咧者
　　 越走越远了
　　 眼泪花儿就把心淹哈了
　　 走咧走咧者
　　 越走越远么
　　 眼里的惆怅就种哈咧
　　 ……
　　 “哗……”大伙一片掌声。
　　 “不行咧，好久都没有吼咧么，嗓子眼不听使唤。”陆冉花有些害羞了。
　　 鸡炖熟了，大伙围绕着啃吃起来。
　　 “真他妈的香啊，好久都没有打牙祭了，这份功劳应该记在小马兄弟的头上。”刘彪夸赞的同时，依然不停地往宋叶萍的碗里夹鸡肉。又盯着王晔说，“老大，今天怎么没有看见王志龙老哥呢？”
　　 “这两天他到战友那里去了，宿舍里只剩下我自己。等会儿吃罢了饭，你们两个尽管放心睡在这里，我去你宿舍里休息，给你这个坏怂货腾个地。”王晔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早就听说他宿舍里面经常闹鬼！
　　
　　 五
　　 吃罢了饭，马小明在大家的起哄下，只好抱着吉他弹了几首曲子，尤其是日本电影“追捕”的插曲，被他弹的激情澎湃，风声鹤唳。
　　 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瞅了一眼刘彪，他时不时盯着宋叶萍的那副猥琐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浴火攻心，已是急不可耐了。
　　 王晔说：“天色不早了，大伙都回去睡觉吧。”
　　 陆冉花指戳着刘彪的额头嘿嘿坏笑道：“小刘兄弟，可要悠着点儿喔，当心闪了腰。”
　　 “陆大姐真够坏的，咱刘彪啥人啊？都知道俺可是一个大大地良民，哪能呢，哈哈哈……”
　　 大伙刚一出门，刘彪就把门顶上了。马小明撇嘴笑道：“喔喝——咋就这么一个臊料子煞，着急忙慌地。看他狗急跳墙的怂样子，今晚上不把他累死，算他小子的命长！”
　　 “哈哈哈……”大伙都心照不宣地坏笑着。
　　 此时，月高星稀，一阵阵凉风吹过，不禁使王晔打了一个寒颤。越往前走，心里面越虚脱！当初，在刘彪那片住宅区里，经常流传着鬼故事……
　　 矿工李德贵把两个小孩锁在房子里，到八公里之外的市场去买菜。回来打开门一瞧，两个孩子的嗓子都哭哑了。小孩子会学嘴，指着桌子上那块大镜子说：“爸爸，那里有一个长头发阿姨，她站在那里梳头……”
　　 “阿姨，哪里来的阿姨？天呐——奇怪了，走的时候把门锁得好好的，她是怎么进来的？”霎时，李德贵惊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一刻起，再也不敢把孩子独自留到家里了。
　　 两年前，刘彪宿舍里住着几个矿工，一个四川矿工因为对象和他拜拜了，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从此以后，那间宿舍里面就经常闹鬼！有人睡觉时会突然爬起来到处乱跑，大喊大叫：“鬼呀，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