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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驼神(小说)
这四声清脆悦耳的枪声,不是罪恶的枪声,而是热烈欢迎的枪声,十六娘再用特殊的方式迎接着骆驼神。
当黑暗笼罩着春馆的时候,十六娘扑倒在骆驼神的胸前,用血和泪诉说着她那鲜为人知而又悲惨的身世。骆驼镇的人们只知道黑衣匪首是十六娘的义父,是黑衣匪首炒红的一代名妓,却不知道她同骆驼神一样,黑衣匪首也是她的仇人,不同的是她的父亲母亲也惨死在黑衣匪首的枪口下,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十六娘才六岁,黑衣匪首在一个黑暗的夜晚,带着黑衣匪队闯进了她的家中。不为钱财,不为事端,只为她母亲有着一张像她一样俊秀的脸蛋,是远近闻名的漂亮媳妇。父亲是位刚强的拉驼汉子,当他甩动驼鞭抽向黑衣匪首时,便倒在了罪恶的枪声中。母亲俊秀,生性刚烈,她宁死不从,当土匪们一涌而上,要扒光她的衣服时,她答应了黑衣匪首,但要求只留下匪首一人。匪首凶残艺高,他料定一个女子再性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他答应了这个要求。她母亲表现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她说她早就过烦了这种穷日子,只要不受穷,不受累,她愿一辈子跟着黑衣匪首,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真切,让人不能不相信。在她主动脱掉上衣的时候,满面含羞地要求黑衣匪首吹灭松油灯。黑衣匪首狂笑着:“黑爷从来都是用枪吹灯!”说着便甩起了手枪,在枪响的刹那间,她母亲猛地扑向灯火。灯灭了,她母亲倒在了黑暗中。黑衣匪首穷凶极恶,恼羞成怒,举枪向大声哭喊的她射击时。举枪的瞬间,黑衣匪首却没有扣动板机,在重新点燃的灯光中,他发现了一张俊秀的脸,发现了一双圆圆的杏子眼。她活了下来,黑衣匪首意外地收养了她。
虽然黑衣匪首凶残成性,但对她却仇恩兼有。把她收为义女,并养成一位水灵灵的女子。在少女中她是骆驼镇的一支花,在妓女中她是骆驼镇的花魁王子,黑衣匪首把她炒得发红发紫,成了千里大漠的一代名妓。还让她当上了骆驼镇上最有名气的十六娘春宫的主人。这家妓院原本不叫十六娘春宫,主人也不是黑衣匪首和十六娘,是黑衣匪首勾结官府霸占而得的。她当了妓女后,黑衣匪首给她取名黑十六娘,她讨厌“黑”字,便只叫十六娘。黑衣匪首死在骆驼神的鞭下后,妓院便传到了她的手上,并叫起了十六娘春宫院来。养育之恩抵捎不了杀父灭母的仇恨。可她始终对黑衣匪首下不了手,仇恨和矛盾深深地埋藏在她心中。她虽为妓女,可黑衣匪首在她身上却有一丝良知,从未碰过她,这就更使她下不了手了。苍天有眼,是骆驼神替她报了杀父灭母之仇,而且解开了她始终难以解开的矛盾。
十六娘不光用血写的帖子请来了骆驼神,而且多少年来第一次用一个女人,而不是妓女的身心和热情扑倒在一个拉驼汉子的怀抱。骆驼神平生第一次用一个拉驼汉子的胸怀接受了一个普通女人,而不是一代名妓的十六娘,并紧紧地拥抱了她。
这年他二十六岁。
日头头火来月头头淡
驼哥哥闯进了春宫院
红红的小嘴任你亲哟
白白的奶头子任你团
亲得日头头红艳艳
团得月头头溜溜圆
红艳艳哎溜溜圆哟
妹盼哥哥心里蜜蜜甜
骆驼神风流骆驼镇,奇人韵事,唱响在千里大漠。
八、他娶了十六娘
火爆爆的太阳,火爆爆的大漠,一支火爆爆的迎亲队伍。
四峰膘肥体壮的大骆驼,头系大红花,脖子上套着鲜红的宽绸带,耸立的驼峰上架着一顶五彩大花轿,四驼齐行,彩轿颤动。百峰骆队,披红挂彩,膘膘壮壮,浩浩荡荡,紧随其后。48声礼枪鸣放,鞭枪炸响,鼓乐喧天,驼铃清脆,百铃齐鸣,飘飞悠荡,声声震天动地。好一支热烈,宠大的迎接队伍!它算得上千里大漠百年不遇的最隆重、最古朴的迎亲队伍了。
骆驼神胸戴红花,身披大红绶带,骑着一峰高大的骆驼,一双骆驼眼环大生辉,满面春风地走在五彩大轿前头,领着迎亲的队伍,在热烈红火的气氛中离开了骆驼鎮,闯进了茫茫千里大漠。
天高地阔,大漠无边,百峰骆驼队迎亲好壮观。
二十六岁那年,骆驼神娶了骆驼镇的十六娘。
第一次风流骆驼镇,骆驼神的心中便闯进了一个女人,一个怎么也抹不掉的女人——十六娘。
两次相会,十六娘都用一个女人的纯朴和真诚对待着他。天真活泼百般柔肠,没有虚伪,没有做作,一张优美的鸭蛋脸上笑动阵阵春风,一双杏子眼流溢着泠泠春水。脉脉含情,一副如桃似柳的身躯上荡漾着一股春的气质,如春天的一棵小草,似春天的一朵鲜花。骆驼神陶醉在一个女人的温馨中。这时候的十六娘充分显示出一个女人的天质,一个普通女人的一切,一点也看不出一个红透了的妓女身上所拥有的骄横、盛气、妖艳和狡诈。十六娘哟,你为何是这般明显的双面人!
尽管如此,骆驼神的一颗心却高悬在胸口上。十六娘到底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一个在骆驼镇,在千里大漠红得发紫的妓女。她住在骆驼镇,在那座金壁辉煌,花天酒地的十六娘春宫院,确切地说,是在那金壁辉煌掩盖着的幽静清雅,神秘莫侧的天井后院。她不属于,无论怎么说也不会属于一个拉驼的汉子。渐渐地,他对十六娘敬而远之,越远之,十六娘越是往他心里扎。十六娘的那股泠泠春水在他心里泛动,十六娘那流动的春的气质似一团炽热的火在他心中燃烧,十六娘在他心中树起了一杆春的旌旗,撼动着他一个拉驼汉子感情的海洋。
骆驼神不只是一个粗犷剽悍的拉驼汉子,在驼六爷的教诲中,他身上有着一股特殊的气质。驼六爷原是一位教书的先生,在千里大漠中他可算是满腹经伦的大文人。他不光教给骆驼神鞭法和拉骆驼的真功夫,还教给了骆琬神“人之初,性本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诸如“谓城朝雨浥清晨,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的教诲和熏陶中,骆驼神似乎比大漠上的拉驼人多了点什么。正是这多出来的“一点”,深深地打动和吸引着十六娘。粗犷中透着柔韧,正直中饱含坚强,机敏中藏着狡猾,一个响当当的拉驼汉子。十六娘敬重他,爰幕他,心中深深地装着他。她多次向骆驼神表白,要从良与他。她是真心的,她厌恶这红妓的名声和生活,她要过一个普通女人的正常生活。十六娘真心实意,骆驼神却心里不尽踏实,因为一个拉驼汉子同一代名妓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太多,这大概不是真心实意所完全能消除的。他近乎于固执的多次拒绝了十六娘从良的要求。他依然拉着骆驼横穿于千里大漠之中。
就在骆驼神风流骆驼镇那年,当他拉着骆驼队不知多少次来到骆驼镇,来到十六娘春宫院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当头炸响,十六娘竟然失踪了!
十六娘的失踪,震惊了骆驼镇,风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
——十六娘没有枪杀骆驼神,还要从良于他,这激怒了黑衣匪队的残余,他们绑架了十六娘,刺瞎了她的双眼,被活活地扔到了骆驼河中……
——十六娘心中只有骆驼神,心思不在春宫院,被春馆新的后台主子用惩罚妓女最残酷的手段刺瞎了双眼,赶出了春宫……
——十六娘从良骆驼神不能,她下决心毁掉春宫院,这要断送许多妓女的生计,她被春宫院里几个走红的妓女诱骗,喝了麻醉药后刺瞎了双眼,被软禁在春宫院当了琵琶女……
——十六娘从良骆驼神不能,她自己刺瞎了双眼,隐姓埋名骆驼镇,谁都不见……
不论哪种传说,都与骆驼神有关,都是十六娘刺瞎了双眼。骆驼神被惊骇着,被震撼着。一代名妓为他而失踪,为他而被刺瞎了双眼,他无论怎么也接受不了。他发怒,他疯狂,他痛苦,他祈祷,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十六娘的确因他而失踪,因他而双目失明。他曾震骇人心地把骆驼长鞭炸飞在骆驼镇上空:他曾把驼队拴在骆驼大店,好几个月不拉驼队,几乎把骆驼镇翻了个儿寻找着十六娘:他曾骑着头驼不断地往返奔跑在骆驼河的百里河段,寻找着十六娘:他曾跳进滚滚急流的骆驼河中,游动在宽阔的河面上,闪动着一双骆驼眼,不顾一切地寻找着十六娘。这一切亦无济于事,连十六娘的影儿也见不到。日出日落,他渴望找到十六娘,月转星移,他盼望寻到十六娘。然而在骆驼镇,在骆驼河,在千里大漠没有找到十六娘。他失望了,他负疚,但他不在心,他强烈地预感到十六娘还活在人世,而且就在这小小的骆驼镇上。她是在怨恨,还是有什么难言的若衷?她有意地躲藏他。越是这样,骆驼神越不得安生,心中树起的十六娘这面旌旗是哗哗猎动。他从疯狂和激动中平静下来,但寻找十六娘的决心更坚强,今生今世找不到十六娘,他死不冥目。
时隔十二年,即十六娘失踪后的第十二年,骆驼神终于找到十六娘,应该确切地说是十六娘悄悄地出现在他眼前。
骆驼河任着自己的性儿,平静舒缓地流淌着,从大漠中窜动的朔风吹到这里变成了阵阵轻风轻轻地抚着骆驼镇,骆驼河,仿佛在轻轻地唱着一支古老而神秘的歌。夕阳像一位揭开面纱的姑娘,露出一张温柔多情腼腆的圆脸,红润润的。经过一天的奔跑,她终于显出了昏黄暗淡的疲倦。但她是一个勤劳的姑娘,在滚入大漠之前挥洒光彩,在古老的土地上描绘着一幅五彩缤纷的图案。骆驼河在夕阳的描绘中变成了一条彩色的河。
古老的河,浑浊的河,神奇的河,五彩的河。
夕阳缓慢地沉入了大漠,骆驼镇、骆驼河在暮霭中朦胧着,呈现一派神秘的色彩。骆驼神迈着沉重的脚步,徘徊在骆驼河岸上。自从十六娘失踪后,在她失踪的这一天,每年骆驼神都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在骆驼河岸上徘徊,似乎滚滚的河水能滚动他那沉重的思绪。他每次都是夜募降临的时候来,河岸远离夜市的轰闹,宁静便他的思绪逐渐的沉重。奇怪的是他每次来这里都能听到一首婉转低沉,凄楚哀怨,如泣如诉的琵琶曲。但当他寻着琴声走去,眼看就到跟前时,琴声便悠然消失,当他离去时,琴声又飞飘而来,忽隐忽现,神奇飘缈,对他始终是一个谜。他要下功夫解开这个谜,可他越下功夫,琴声越神奇,十多年来他始终没能解开这个谜底。
今晚,琵琶又起,这次,骆驼神不躲不闪,快步直奔琴声而去。奇怪的是琴声没有消失,依旧飞飘在蜿蜒曲折,连绵起伏的河岸,且“大弦小弦如急雨”地向他扑来。猛然,琴声嘎然而止,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人出现在的面前,暮霭把她笼罩在神秘的朦胧中。朦胧遮不住骆驼神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熟悉的身材依稀可辩,那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他心中陡然一颤,十六娘!那女人一头扑倒在骆驼神怀中,她昏了过去。骆驼神连声唤着:“十六娘!十六娘!我的十六娘……”
不知过了多人,十六娘终于在骆驼神的呼唤中醒来。琵琶声又起,一双纤细的手,五根神奇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动着,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或弹或揉,于是一首《骆驼河水轻轻地流》的琵琶曲儿,飞飘在河岸上,河水中。夜色沉沉,河水奔腾,浪花跳荡,琴声飞旋。伴着琴声,十六娘哭诉着,倾吐着悲惨的遭遇——
子夜,疯狂的马蹄声踏破了骆驼镇夜市后的沉寂,踏破了十六娘春馆院的宁静。新的黑衣匪首带着黑匪队的残部和新入伙的土匪,闯进了十六娘的春馆,十六娘被威逼在一片黑洞洞的枪口下。新的黑衣匪首是一个更加凶残,更加奸诈,毫无人性的痞子,他杀人越货骇人听闻,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奶奶的,为啥不除掉骆驼神?!”
“因为他是一代骆驼神。”
“奶奶的,为啥要从良骆驼神?!”
“因为他是一代骆驼神。”
“奶奶的,啥时除掉骆驼神?!”
“今生今世除不掉。”
十六娘不屑一顾那黑洞洞的枪口,一副坦然,一副轻蔑,落地有声的回答着黑衣匪首。她冷静地面对现实,从老黑衣匪首的红透名妓到沦为新黑衣匪首的阶下囚,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从她放走骆驼神,并在心里装着骆驼神那时起,她已拼上一切,把一切置之度外。她等待着这一天,她是个刚烈的女人,敢做敢当。她的冷静和坦然激恼了黑衣匪首。但这是一个狡诈无比的土匪头子,他强压怒火,发出一阵狞笑。他深知十六娘是个不易对付的角色,杀掉她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他扣动板机,十六娘春馆院会顿时响起一片枪声,十六娘便会倒在血泊中。可眼前的十六娘不是一枪了之的人物,她身后牵动着骆驼镇的上上下下,牵动着茫茫千里大漠,杀了她是要激怒骆驼镇,激怒大漠,甚至会激怒他刚刚拉起的黑衣匪队,使他在千里大漠上无立足之地。骆驼神鞭除老匪首,他暗暗庆幸,他对匪首的位置早已重涎三尺,但他毕竟是老匪首的左右手,老匪首既提防他,又重用他,并有重恩于他,他不能不替老匪首报仇。然而他又深深地知道,大漠上的一代驼神同骆驼镇上的一代名妓一样难以除掉。不光是骆驼神的一杆长鞭难以对付,更主要的是他是一代驼神,威震大漠,德高望重,在数不清的驼队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影响力,杀掉他会激怒所有驼队的,同样会让他在大漠无立足之地。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让十六娘除掉骆驼神。一代名妓同一代驼神相斗,谁胜谁负,谁死谁活,他都渔翁得利,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他万没想到十六娘不光没除掉骆驼神,反而爱上了他,从良于他。黑衣匪首暗暗得意,这便于他利用更残酷的预谋惩治十六娘。十六娘本来就看不上这个新的黑衣匪首,她厌恶他,在她心中他只是一个凶残狡诈的痞子,亳无人性。新匪首决心借除掉骆驼神之机废掉这骆驼镇上的一代名妓。现在看来,除掉骆驼神已非易事,他要借春宫院残酷的宫规废掉十六娘。